奇怪的反應

奇怪的反應

池青青還有種奇怪的感覺,就像是張浩宇毫不知情下,她默默為其孕育了私生子,從分娩餵養,直到可以喊爸爸,她這才大義凜然地把親骨血帶來奉還給他,並且此舉毫無所求,人間值得。這純粹是她轉身後的另一番心境。

當天晚上,池青青輾轉反側,激動難眠,腦海里全是續集劇情在按不能的走向上演。她預想著男孩看到禮物后,會做出什麼樣反應?憧憬著第二天再見面,又會是怎樣的情景?張浩宇如果去找她,她該如何應對?一會激動,一會悲涼,累的大半夜胸口冒虛汗,真是心力交瘁。

黑夜給了她豐富的聯想,可白晝卻呈現給她殘酷的現實。三更半夜裡演繹的所有狀況,都沒有如約發生。

池青青一早就在教室里等,課間頻繁去上廁所,藉機繞道隔壁班教室外有意放慢步伐,故作目不斜視,又用餘光偷偷搜尋窗戶里那個企盼的身影。尋尋覓覓,看到了踏實,又感到心涼。同桌關心她老跑廁所以為是拉肚子,池青青煩躁不悅,顧不了難為情,也懶得解釋。她就差鼓起勇氣,再去隔壁班問人借抄作業了。可她不敢冒進,怕失了分寸。這情境,想想還有點像諜戰戲高潮的序章,敵我雙方陷入焦灼,就差收網一刻。回顧前情起因,是主角昨天已暴露身份,雙方現在皆不可輕舉妄動,考驗戰略定力了,就看誰能沉住氣。這叫池青青陷入進退兩難,只好一門心思繼續等待下去。等待的煎熬,叫她一度覺得自己像是等待蹲守木樁農夫出現的那隻兔子。

大結局到來之前,晚霞都是美不勝收,又令人窒息。可惜心上壓著五指山的人,真是無心賞風景。

池青青失望了,直到放學,張浩然也沒有主動出現在她面前。她像被晾在空氣里,如陷入無物之陣,感覺從頭到尾,只是自己白忙活一場,全身心投入,嘔心瀝血地將二人轉演成了獨角戲。他都可以不參與,連禮貌性回應都沒有,真是始料未及。吃個棗也要吐個核兒,成與不成總該說一聲吧!可誰曉得這明媚皓齒,外表迎人的傢伙竟然是個悶葫蘆,貔貅一樣,實在令人無語。

青青能怎麼辦?無非又是煎熬一晚。電影里感嘆的罐頭會過期,表白還不是一樣,熱度會隨著時間衰減,再沒個反應就麻煩了。等的過程最折磨人,尤其沒個頭地等。

第二天到學校,池青青沒再出去晃,而是淡定坐在教室里。連夜焦心傷神沒睡好覺,她感到疲倦不堪。午休時間,她還趴在教室睡了一會兒,醒后才緩過神來。上完下午最後一節課,她實在憋不住了,放學鈴一響,她就衝到隔壁教室門口,定點等著了。

張浩宇一眼看到她,就直接過來了。兩人還很有默契地同時「hi」了一聲。

「看了嗎?」池青青沒太好臉色,淡淡地問他。

「嗯。」張浩宇帶笑點點頭。

「怎麼樣?」池青青眼神明顯有所掩藏地期待。

「還不錯!」。

「額......」池青青有點不快,「那你喜歡嗎?」

「挺特別的禮物!沒想到。」張浩宇面帶笑容,貌似很滿足,接著又問她,「我有畫里帥嗎?」

池青青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答。

張浩宇突然咯咯地笑了,儘管笑聲有些浮誇,可也沒有流露一丁點邪氣。

池青青臉上有點窘迫之感,這才意識到自己像個懷春的少女,先前的表現過於主動了些。

「藝術表現手法,總有誇張的成分吧!不過,你帥不帥也蒙不了人。」池青青應和地說。

「哦!明白。」張浩宇收斂住笑,表情帶點羞澀和頑皮,大概他聽到類似的讚美太多了吧,絲毫沒有稀罕!

池青青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沒了后話,兩人就這樣模稜兩可地走散了。

池青青為此傷心了一陣,這初戀的滋味跟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樣,還沒開始,就結束了。後來,她才知道,張浩宇那會就有女朋友。再後來,兩人見面,他會對池青青呵呵笑,甚至主動打招呼。池青青也分不清,他那熱情笑容里有幾個意思,只克制地淡然回應下他。其實,她心裡從不曾淡漠,畢竟要放下心懷已久的男生,所需的時間不是一天兩天即可。再有就是,自打認識以後,張浩宇在她心目中的人設就悄悄變了。似乎他只有傲人外表,內在是空洞乏味的。真實的他,或許本來就是個大花瓶式人物。原以為的高冷,也只是假象而已。高只是身體的高度,冷也是距離之外的錯覺。一旦接近,就能洞穿見底。

初三下學期某天,一個身材高挑的女生突然來找青青,帶著那本久違的泛黃畫冊,當著

她的面,毫不吝惜地扯了個稀巴爛。池青青愣盯著那些被撕碎的畫紙,像被拽落的頭髮一樣沒有聲響地散落在地上,像撕碎了她獨自編織已久的美夢。她瞬間失聰,只隱約聽見那個女生在身旁咆哮著,請她不要痴心妄想,離張浩宇遠點。

池青青覺得那個女生很好笑,而更好笑的是自己。她沒有做出什麼回應,女生無奈地憤憤而去。池青青蹲在原地,把頭磕在雙膝,慢慢撿起地上的碎紙屑,破碎的畫紙,已無法再拼成一個完整的形象。張浩然就在她的世界里,猶如昨日舊夢,隨風飄散,越來越遠。一個少女幾年來關於異性的所有朦朧想象,化為一場空。

到了沒人的地方,池青青大哭了一場。她不知道為誰而哭,哭完后她抹去淚痕又笑了。她沒想到這本畫集還能見到屍首,可見張浩宇是愛惜的,不然怎能在這個嫉妒心強的女生眼皮底下存留至今。青青還細心地留意到,紙頁邊角已蜷縮起翹,大概被翻了無數遍吧。就算那傢伙自戀十足,可也難免不聯想起她為他付出的這點好吧!就憑那位女生的憤怒,可見池青青在張浩宇心中或是現實生活里多少已有了分量,顯然,那怒氣不只衝著那本畫集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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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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