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卑微奴隸5

第26章卑微奴隸5

第二十六章

晉江獨家發表/禁止一切盜文/莫八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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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下是柔軟的褥子,身上是乾燥溫暖的軟被,真的是在殿下的營帳中!

他……竟然在少國主的榻上睡到現在!

陸蘇北瞬間驚醒,一下子從榻上翻身坐起,帶着巨大的衝勁撞在了時淺渡身上。

時淺渡正拿着個小巧的九連環在擺弄,被這麼一撞,九連環差點脫手而出。

她扶住陸蘇北,瞧出這人的慌張,促狹地調侃道:「慌張成這樣,這是夢到了什麼啊?」

「奴……奴不敢。」陸蘇北磕巴一句,沒敢抬頭。

時淺渡看他露在外面的耳朵都紅的快要滴血了,心情直線變好。

這個男人啊,怎麼這麼容易臉紅?

算了算了,不欺負人了。

「你才睡半個時辰,還可以再多休息一會兒。」

「殿下,奴不用再休息了,奴去為殿下打水燒火。」陸蘇北想要起身。

之前實在是太困,困到分不清夢境和現實,現在徹底清醒,可不能再這樣了。

「天還沒亮,還困就再躺會。」時淺渡按住他的肩膀。

他們在趕時間沒錯,但如果晝夜不分地趕路,消耗掉太多體力並無益處——到了目的地臨台城時,很可能要立即進入戰鬥狀態,面對一場腥風血雨。如果在路上就消耗大量體力,是沒有辦法應戰的,去了也是送死。

陸蘇北知道自己這樣做不對,少國主按在肩膀上的手也沒有多少力道,可他就是一觸即潰地失去力氣,又躺回了軟塌上。

這時他才發現,時淺渡竟是一直坐在榻邊。

一股沒來由的酥漲感從心口蔓延開來,他的臉「嗡」地紅了個通透。

他睡覺時有沒有不老實?

有沒有打鼾吵到殿下?

有沒有胡亂在睡夢中囈語?

殿下……就一直這麼在旁邊陪着他么?

他心中一片滾燙,眼角微微濕濡,小心地翻了個身。

藏在軟被下的手挪動過去,探出兩隻手指,偷偷地牽住了時淺渡的衣角。

好像這樣就能永遠地跟在殿下身旁。

「這麼喜歡拉我的衣角呀?」時淺渡察覺到他的小動作,不由得笑,有些揶揄調侃的意味。

啊,被殿下發現了,他以為自己很小心的。

陸蘇北「嗖」的一下收回手,背到身後。

他臉上直躁得慌,低聲囁喏道:「奴從未遇見過殿下這樣好的主人,希望……可以一直做殿下的奴。」

時淺渡定定地看了他幾秒。

這個人真是的……怎麼只想着做奴?

不過說來也是,從小被這樣教育,恐怕很難做到思想上的改變吧,還需要慢慢來。

她拎起外袍的衣角,笑道:「喜歡牽就牽着吧,我又沒說什麼。」伸手輕輕揉了揉陸蘇北乖順的發,又道,「養精蓄銳,等到了臨台城,還有一場硬仗要打,我知道你是個好手,別叫我失望。」

她也想看看,這位要武力有武力,要智謀有智謀的大反派,真到了戰場上能有什麼樣的發揮。

溫熱的手掌輕輕落在頭頂上,陸蘇北緩緩地閉上雙眼,手指勾住時淺渡的衣角,放任自己片刻,讓自己沉浸在殿下的溫柔中。

戰爭在面前等着他們,戰爭過後,生死都是個未定數。

他要多殺幾個人頭,多立一些戰功,只有這樣,才能報答殿下的恩情。

……

士兵們瞧不起一個奴隸,這已經是深深紮根在心底的思想,根深蒂固,不是一日兩日能改變的。她也懶得口說無憑地解釋什麼,後來的一連數日,就乾脆讓陸蘇北住進自己的營帳。

在地上墊一層乾草,再鋪一層墊子,暖和舒服了不少。

一開始陸蘇北還有點小扭捏,欲迎還拒似的,最終還是半推半就地住了進來。

才住進帳中時,他特意把自己「床鋪」安置在狹小空間內、離時淺渡最遠的地方,用以保持距離,不冒犯了自家主人;後來時淺渡一句「在邊邊角角的地方住太漏風」,他立刻「迫不得已」地往裏搬了一點,甚至每天都微乎及微地往裏面靠一點。

天邊熹微的光亮順着縫隙照射到營帳中,時淺渡頭腦清醒了不少,睜開雙眼。

正好跟陸蘇北那雙亮晶晶的漂亮鳳眸對視了。

她揚揚唇角:「早啊。」

陸蘇北顯然嚇了一跳,臉色眨眼間就是一個爆紅:「……殿下早。」

他連忙翻了個身,心臟突突狂跳,恨不得把自己埋進身下的乾草堆中。

完了,偷看殿下被殿下逮了個正著。

殿下會不會覺得他很討人嫌,很叫人噁心?

他深深地吸了幾口氣,這才讓輕輕顫抖的手指恢復平靜,像平時一樣取了時淺渡的外袍,低垂下眼眸跪在時淺渡身邊:「殿下。」

不要呵斥他。

也不要把他趕出去。

時淺渡拎起外袍套在身上,拍拍他的肩膀:「不是早告訴過你,不用總是跪了嗎?我低頭看你真的脖頸子疼。」

她的聲音里有點笑意,還接着打了個呵欠。

陸蘇北暗自鬆了口氣。

好在殿下沒有多想。

或許殿下只當是碰巧吧。

「是,殿下。」他站起來,薄唇輕抿,雙眼往一邊低垂,耳根面頰微微的發紅。

他不知道的是,時淺渡沒過多久就打開了時管局的隨身系統。

剛醒來時腦子還不清醒,可洗漱之後,她那麼一想,覺得可能不是巧合。

只有時淺渡自己能看到的亮藍色光幕在空中形成。

她一連查看了陸蘇北幾天早晨的情況。

只見視頻中,陸蘇北一大早便睜開了雙眼,在軟墊上翻了半圈,側身窩在被子下面,在微暗的光線中,安靜地看着她。

沒有什麼目的,就是安安靜靜的望着。

他的眼睛晶亮,閃爍著光芒,充滿著殷切的憧憬。

習慣性緊緊抿著的薄唇,往上微微翹一點,露出一個乾淨簡單的笑容。

好像這樣的生活讓他打心底里滿足。

等到她揉揉眼睛醒來時,他又連忙收回視線,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

噢,平時一句馬屁都不會說,背後竟然這麼的……崇拜她么。

時淺渡摸摸下巴,覺得這樣的性格從表面上看,還真不那麼容易討喜。

背後發現了,卻有點叫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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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酉時,天色已暗,月光如瀑。

累瘦了數斤的快馬穿行在山坳間,一排排光禿禿的高樹向後飛快地略過。前幾日下了雨,地上一片泥濘,馬蹄重重地踩在地上,濺起一片泥點。

快馬加鞭數日,如今臨台城就在眼前。

還未進城,他們就已經能感受到地動山搖般的嘶喊聲。

臨台城中一片混亂,不少身穿布衣的成年女子奮力推著獨輪車,將前線需要的礌石箭矢往城牆邊運輸;上了年紀的老人和懂事了的孩子用大鍋燒飯,不管是菜葉子土豆紅薯還是糜子玉米大豆都往鍋里一扔,燉出一鍋過能填飽肚子的大雜燴;還有人正不間斷地把城牆上的傷員往城中勉強遮雨的簡陋房屋裏運,裏面密密麻麻地躺着不少缺胳膊斷腿的士兵和參與守城的成年男子,血腥味濃重到暈血的人一進房間恐怕就要吐出來。

發現後方有支援到來,百姓們無不歡欣鼓舞,一雙雙渾濁疲憊的眼睛中迸發出希冀的光。

「是援兵!援兵來了!」

「太好了,有救了!」

「將軍快些去,前面快支撐不住了!」

白髮蒼蒼的老者眼眶一酸,兩行濁淚淌過溝壑遍佈的臉頰:「兒啊,我們抗到援軍來了!城能守住,你沒白死!」

時淺渡隱隱察覺到前方戰況並不樂觀,進城后沒有停留,直接策馬穿過百姓讓出的道路,直奔城門而去。

十幾米高的城牆上面煙霧瀰漫,有火把和油燈落在地上,燃燒起明亮的赤橘色火焰,把黑暗燒出了個窟窿。

已經有敵軍成功爬上城牆,銳器相撞和凄厲的慘叫聲在夜空中回蕩。

江志平老將軍率兵在城牆上誓死抵抗,敵我雙方都已經殺紅了眼,彷彿頭腦中只剩下揮刀、躲避、格擋這幾個動作。

「馬上就要破城了!沖!!」

前面傳來一聲幾乎能讓嗓子劈掉的嘶啞大吼,緊接着,敵方戰鼓一聲更比一聲響亮。

一句疊著一句的「沖」字連成一片難擋的氣勢,排山倒海。

江景然的視線霎時間就準確地黏在了城牆上身先士卒的老者,看到老者身後有敵人揮刀而上,猛地爆發出一陣大喝:「爹!!」

他飛身下馬,一個猛子就竄了出去。

時淺渡比他更快一步,抽出一旁副將楊英傑手中的□□,大力向前一擲——

只見那十餘斤重的□□在黑暗中劃出一道光亮,眨眼間就穿透了那個敵襲者的胸口,血濺了江志平一臉!

那人瞬間瞪大了雙眼,一擊斃命,直到死亡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下一刻,她直接蹬在馬背上一躍幾尺高,伸手扒住城牆上凸出的磚石,兩個翻身,竟是就蹬上了城牆,在江志平充滿訝異的目光中抽出腰間的長刀,嘴角一揚,精準地將好幾個敵軍挑下城牆!

江志平作為呈國元老級的將軍,自然是認得時淺渡的模樣,心下大駭,驚呼道:「少國主殿下!」

說時遲那時快,陸蘇北、江景然等人已經帶兵衝上城牆,全力加入到戰局中。

源源不斷的新鮮血液注入守城軍中。

赤霄軍身經百戰,一路上又都是很有規律的趕路、休息,此時體力充足;而對方已經攻城兩個時辰,將士們都疲憊不堪,本來見到了些曙光,誰想到轉眼間就破滅了期望,士氣不由得下跌了不少。

原本已經傾斜的天秤,又慢慢地回傾過來。

時淺渡所過之處,無不鮮血飛濺。

興國士兵們都看到,一個豎着高馬尾的女子站在城牆上,手中一把在月色下微微反光的黑漆長刀剖開無數弟兄們的脖頸,鮮紅的血液流淌在刀刃上,異常刺眼。

那女人本人就像是一把鋒利的快刀,動作不曾猶豫,刀鋒不會被撼動。

她再次挑下一人後,雙腿在城牆上奮力一蹬,竟是高高的躍到空中——

月色在她身後,染著無數人鮮血的長刀揚起。

「殿下!」

「少國主——」

陸蘇北等人驚呼出聲,嗓音凄厲,心臟高高的吊起來。

時淺渡藉著重力狠狠地下落,直逼前排指揮的主將張穆梁!

她笑得張揚又興奮,眼中帶着刺目的光。

張穆梁顯然也沒料到這一下,瞳孔猛地一縮,手中□□翻轉,將將抵擋住時淺渡的攻擊!

頓時,他感到虎口一陣生疼,撕裂般的疼痛傳來。

身下最精銳的戰馬竟是被這沉重的壓力逼得倒退好幾步!

時淺渡借力刀尖一挑,揮出一刀,幾乎讓人看不清動作,接着穩穩地翻身落在地面上。

雙腳落地,大片泥濘濺起。

城牆之下,無數火把篝火點燃著,火紅色的光亮幾乎把這裏照亮得如同白晝。

興國身穿鎧甲的將士,把她團團圍在中間,卻沒有一個人敢直接上前。

這個女人剛才……從十餘米高的牆上一躍出了十數米遠,徑直地刺向他們的主將,這怎麼看都並非是凡人能做到的啊!

如有神助般的功夫讓眾人汗毛豎立,毛骨悚然。

時淺渡當着眾人的面,緩緩伸出了左手。

士兵們身體輕顫,往後縮了一點。

她嗤笑一聲,笑容緩緩擴大。

左手張開,一把細碎的紅纓散落下來,掉在泥水之中。

在火光的照耀下異常明顯。

眾人一愣。

隨即反應過來,這是張穆梁將軍首鎧上的紅纓!!

這到底是什麼時候……?!

張穆梁自己也倒抽了口氣,抬手一摸,真的只摸到了光禿禿的首鎧尖頂。

這個被稱為少國主的女人,斬下了他首鎧上的紅纓卻沒叫他察覺半分……多麼可怕的速度和精準控制力。

時淺渡見他們都如此震驚,懶洋洋地笑了起來:「取你首級,不過是囊中取物。」

張穆梁知道這不是在說笑,下意識地吞咽一下。

然而他銳氣不減,哼笑一聲,槍尖直指時淺渡的額頭:「那又怎樣,你已經錯過了時機,現在你再怎樣,也是有來無回!」

時淺渡提刀就上,很快就跟張穆梁纏鬥在一起。

黑刀劃過,帶起一陣劍氣。

普通士兵根本不敢上前,生怕兩人對峙誤傷了自己。

他們看向中間的眼神都是難以置信的,眼前的場景已經遠遠超出他們的認知。

呈國的少國主,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子,竟是輕而易舉地就把他們的戰神壓制,甚至三番五次地有機會取戰神的首級!

這怎麼可能?!

刀光劍影,飛沙走石,人喊馬嘶。

看起來打的難分難捨,可張穆梁自己最清楚,他完全不是這個女人的對手。

時淺渡最後橫削出一刀,掀掉了張穆梁的首鎧,隨即往後撤了十數米。

她毫不吝嗇地讚揚道:「在這個世界裏,你的實力確實屬於頂尖的,我很欣賞你,如果在興國混不下去了,歡迎你來找我。」

說罷,她將愛刀收回鞘內,轉身離開。

竟是沒有一個人敢攔。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誰上,誰就會死。

然而伴隨着張穆梁的一句「住手!」,「嗖」的一聲,冷箭從後方破空而來。

幾乎與此同時,另一隻箭從城牆上射出,擦過時淺渡的肩膀,把這隻暗箭擋了下來。

時淺渡仰頭,和陸蘇北那雙緊張的眼睛對視。

不愧是天才選手,沒有經過統一的訓練,還能做到這種程度。

她手上擺弄著一把短小的匕首,向身後一擲——

匕首和城樓上破空的箭矢同時飛射出去,準確無誤地沒入放冷箭那人的身體,長長的血痕蜿蜒著緩緩流了下來。

想要拉弓卻慢了一步的士兵喉嚨一哽,后怕地吞了吞口水。

臨台城的城門緩緩打開了一個縫隙。

身後沒有人敢趁機衝刺攻城,腳像是生了根一般站在原地,眼睜睜地看着敵國的少國主緩緩地扛着刀走進城門。

高昂的士氣早已衰落下去,天色又暗,此時再開始新一輪的攻城,已經不可能了。

時淺渡剛一回到城門之內,陸蘇北就猛地從幾米高的高台上跳了下來,雙手緊張地抓住她的手腕:「殿下,沒有傷到吧?」

他眉間是濃濃的憂懼之色。

天知道他在看到有人拉弓那一瞬,心裏有多麼驚懼不安。

儘管他後來明白,少國主有足夠的能力躲過,可還是讓他后怕得心臟突突地狂跳,生怕少國主受到一點傷害。

「你看我像是有事的樣子么?」時淺渡笑得有點張揚,又揉了揉他的頭,誇讚道,「你的箭法很准,就是訓練有素的士兵,恐怕也不會是你的對手。」

「謝殿下誇獎!」陸蘇北轉憂為喜,卻還是說道,「但殿下以後還是要多在意自身啊,不要讓自己身赴險境,我……我們都會擔心的。」

「說的是啊!若是少國主殿下受傷可怎麼是好?」江志平在剛才的守城戰中負傷,此時部署完傷員的處理,在江景然的攙扶中走下城牆,緩慢卻鄭重地行下一禮,「末將謝殿下救命之恩。」

「少國主方才簡直是胡鬧!」

「是啊,少國主殿下若是有個三長兩短……」

「殿下日後萬不可把自己置身危險之中啊!」

幾位副官將領都后怕得冷汗連連。

就算時淺渡確實強的讓他們刮目相看,甚至讓他們覺得匪夷所思,可相比較一下,還是更后怕,更時淺渡的安危擔憂。

他們呈國的唯一儲君啊!

萬一出什麼事,呈國可能會大亂,國主大人恐怕要拿他們所有人陪葬。

時淺渡就是一時興起跳下城牆,哪想那麼多。

看到一群人圍着她滿臉后怕,後知後覺地搔了搔頭。

好吧,她就不是個穩重靠譜的人。

在時管局沒人太管着她,上個小世界裏也沒親沒故,她隨心所欲習慣了,一下子被這麼多人擔心,反倒不習慣起來,只能簡單應道:「這不是沒事么,別擔心。」

「謝殿下救我父親性命!」江景然的聲音突然橫插進來。

他十分感激,看見剛才時淺渡和張穆梁的過招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在一片擔憂聲中,咋咋呼呼地唱起不同聲音的反調來:「殿下剛才簡直有萬夫莫開的氣勢,實在是太厲害了!以後誰若是不服殿下,我江景然第一個不同意!」

江志平立刻掐住自家兒子的耳朵:「你這孩子,沒大沒小!還不快跟殿下行禮道歉!」

「沒事,江景然性格挺好的,我和他相處起來很舒服。」

時淺渡很喜歡直來直往的性格,和這樣的人相處非常的簡單容易。

「哈,爹你看,殿下都這麼說了!」江景然湊到自己老爹耳旁,口氣中有點小孩子般的炫耀,「殿下還說有時間就多多指點我一二呢!」

「那是殿下不想在這麼多人面前呵斥你!」江志平恨鐵不成鋼,簡直想扒開自己兒子的腦子看看裏面到底都是些什麼。

父子倆的相處模式比時淺渡想像中的有趣多了,她還以為會很死板呢。

她笑起來,瞥瞥城牆上面,一個個鮮血淋漓的殘兵正被人抬下來,又嘆了一聲,吩咐道:「好了,我們先組織傷兵療傷,清掃戰場,剩下的事往後再說。」

江志平垂首稱是,面上重新嚴肅起來。

時淺渡想到城中簡單轉轉,也好了解了解臨台城的情況,卻見無數士兵和百姓們稀稀拉拉地跪了一片,紛紛叩首拜倒在地。

「拜見少國主殿下。」

「多虧了殿下,我們真的得救了……!」

「殿下英勇神武,請受我們一拜!」

近一個月的艱苦守城,光靠士兵們是遠遠不夠的,百姓們為了自己的家園,全都主動投入到守城中,此時所有人都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

可每個人的眼中都有光。

時淺渡的表情柔和了一點,道:「大家都起來吧。」

這個時代的人真苦啊,她突然有點可憐這些人。

國家興盛,百姓最苦;國家衰亡,依然是百姓最苦。

相比之下,如果沒有戰爭,還能過得好一點。

可亂世之內,偌大的版圖分崩離析成數個國家,如果不達成統一,就永遠不可能安穩。

……

興國這番是舉全國之力打算一舉將呈國拿下——只要打破了臨台城這個天然的屏障,後續便能長驅直入數百里,幾乎顛覆呈國半個版圖——已經耗費了如此大的陣仗,萬沒有退兵的道理。

況且他們興國在呈國北方,冬日裏天氣嚴寒,比呈國人更能忍受寒冬,來到四季溫差較小的呈國邊境,如果拖到冬日,作戰能力必定比呈國人更強。

所以僅僅是被挫退幾次,根本不可能讓他們退兵。

張穆梁不僅自身武功蓋世,領兵也是一等一的高手,十分謹慎而又有遠見。

他心知呈國短短半月不可能調來大量軍隊前來守城,那天隨呈國少國主前來的,必定只是先遣騎兵,數量不會很多,便決定重整旗鼓后儘快開始攻城。

可軍中不止他一個將領,不滿他藉著戰神旗號在興國幾乎獨攬軍事大權的將領不在少數,紛紛反駁儘快攻城,認為休整幾日也不遲。

這麼一拖,便真的休整停頓了一段時間。

時淺渡也沒閑着。

她知道自己之前「飛身下城」這種事,在這個小世界中屬於基本不可能的操作;她也知道這個小世界的人們都非常迷信,就是在軍營中,都聽到過幾次士兵們背後議論,說那日是神仙顯靈,助他們呈國擊退敵人攻城。

於是她立刻拍板決定,派人散佈出去,說呈國少國主夢中經神仙指點,如今已經是半神之身,刀槍不入,上天入地,就算是有能力橫掃中原的戰神張穆梁也完全不是她的對手。

好一通胡言亂語,她自己都不信那些話。

然而效果意外的好。

這傳言不出多少時日,就在敵我兩軍之中傳了個遍。很多人親眼目睹時淺渡「飛」下城牆,所以越傳越兇猛,越傳越神乎,人們甚至可以眉飛色舞地把「神仙授夢」的故事給講出來。

興國士兵軍心日漸浮動,有人在背後偷偷起了退卻之意。

當然,傳言就是一把雙刃劍,有好有不好。

最初,時淺渡到了臨台城中,百姓們全都用呈國國禮敬她;而如今,不少百姓看見她都雙手合十在胸前,還閉眼默念着什麼,一副神神叨叨的樣子,求神仙保佑。

這讓時淺渡哭笑不得。

不過古代小世界嘛,哪個統治者沒有被後世寫出什麼神乎其神的故事?

她也就隨大家去了。

臨台城經過幾天的休整和清掃打理,逐漸變得井井有條。

百姓們臉上的苦澀和悲憫褪去不少,希望重新如嫩芽般滋養起來——

國主大人愛民如子,竟是讓自己的獨苗女兒親自上戰場!

少國主殿下更是宅心仁厚,經常親自到城中探望傷員、將士和百姓們!

更何況,他們少國主可是得到了神仙指點的人啊!

望着街市上漸漸生機的景象,時淺渡忽然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很有意義的事。

「殿下,奴默寫好了。」

陸蘇北雙手捧著一張黃麻紙,遞到時淺渡面前。

時淺渡回過神,接過紙張,垂眸掃了一遍:「還不錯,你的進步倒是大。」

不過是趁休戰這麼幾天,她教了陸蘇北一些簡單的文字,陸蘇北充分發揮出了自己極強的學習能力和記憶力,再加上他是真的勤奮刻苦,幾乎是教多少就能牢記下多少。

「殿下親自指點奴,奴怎能忘。」陸蘇北習慣性要跪倒在地,又在時淺渡的眼神下僵住身體,緩緩站了起來,終於低聲說了句有點俏皮的話,「奴不跪,殿下就……不要瞪奴了吧。」

「哼,我看你是不長記性。」時淺渡吐槽。

陸蘇北被這麼說一句,不禁抿抿唇,掩去嘴角抑制不住的笑意。

他喜歡殿下用這種熟絡的語調同他說話,讓他感覺好親切,好像他們之間並沒有距離。

原本以為殿下說要叫他識字,不過就是一時興起,不想殿下真的一連數日,利用自己閑暇的時間一點點耐心地教他識字,讓他……受寵若驚。

要知道,紙張筆墨都是極其貴重的,就算只是最便宜的黃麻紙,也不是普通人家能夠輕易用得起的東西。

可殿下卻給他紙筆,讓他這般浪費,還說——

你學會了就不是浪費。

時淺渡把寫滿文字的紙張放在桌上,懶洋洋地嘆了口氣:「興國最近幾天真消停。」

她其實更想速戰速決,可惜他們的大軍未到,只能被動守城。

「奴以為……他們許是有內訌。」

陸蘇北說完,對上時淺渡有些訝異的眼神,又快速垂頭下去。

他解釋道:「兩年前奴便聽說過,戰神張穆梁勢大,在興國幾乎獨攬軍事大權,如此以往,必定會使其他將領不滿。殿下突然領兵出現,挫了他們的銳氣,軍中惶惑不安,很容易出現爭執。」

消息傳遞最快的地方,永遠不是上層社會,而是最底層的三教九流之地。

他摸爬滾打的那些年,聽說過無數小道消息,全都牢牢地記在頭腦中。

時淺渡覺得「猜測」一詞用在陸蘇北身上並不準確,或許應該是「推演」,利用現有的消息,推算出最有可能的結果。

在小世界原本的軌跡里,陸蘇北征戰中期,唯一能和他抗衡的張穆梁,正是死在自己國主的猜疑之下。這也導致興國丟失了唯一能護住家國的戰將,被陸蘇北領兵北上,不出一個月,就一舉踏平整個國家。

既然他們本來就對張穆梁不滿,那她不介意再煽風點火一番。

當然,如果能讓張穆梁來到她們呈國,就再好不過了。

「那你覺得,我們下一步應該怎麼做?」時淺渡繼續問。

「殿下雖是半神之姿,可每到朔日痛苦難耐。還有幾日就要到朔日了,不如讓奴提前部署,暗中加強殿下周身的兵力?」陸蘇北垂首,低聲緩緩地說着,眼底不經意間露出些許狠厲。

興國人因她傳出的「半神」消息而士氣微沉,那就送給他們一個弱點。

直接傳出弱點顯得太假,那便偷偷摸摸地部署,把假的做成真的。

好傢夥,這人還真是無師自通。

要不是沒有機會,他恐怕早就飛黃騰達了,還需要她來幫忙?

時淺渡咂咂嘴:「好,那就按你說的去做吧。」

「殿下!」陸蘇北驚訝的抬起頭,眼底戾氣消散,「這些只是奴淺顯的想法,未經過深思熟慮,不知是否可行,不然殿下還是與兩位將軍多多商議一番,再定下也不遲。」

……正是因為沒深思熟慮就能隨口說出來,才顯得更嚇人了啊。

時淺渡擺擺手,完全信任這個未來的大boss。

「不用,就按你的想法去辦,我相信你可以做好。」

陸蘇北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

殿下完全信任他。

這樣的想法無限延伸,蔓延到四肢百骸,渾身都有了用之不竭的力量。

……

興國主帥營帳中。

「探子來報,呈國急行軍再有五日便能到達臨台城,但僅有三千人,不成氣候。」

「後方的大軍因近來呈國雨水頗多,山體滑坡阻斷了道路,日程被阻。」

「另有一個好消息,聽聞每到朔日,呈國少國主時淺渡身上就會痛苦難耐,幾乎失去行動能力,探子已經傳話回來,說他們已經在暗中增調了身邊的兵力,但城中軍士和百姓們全都被蒙在鼓裏,可見消息屬實。」

一個士兵正一條條地給幾位將軍複述軍情。

聽完最近的消息,幾人臉上紛紛露出喜色。

「看來,沒有在那時淺渡剛剛領兵前來後繼續攻城,是個正確的選擇啊!」一個留着大鬍子的彪壯將軍面露得意之色,意有所指地瞧瞧張穆梁。

他家世代武將,他也是為國征戰數年,可只要碰上張穆梁便矮上一頭,他已經不爽很久了。

「是啊,山體滑坡大軍被阻,簡直是天助我也!」

「五日之後正是朔日,急行軍日行百里,當日到達時早就精疲力竭,不足為懼!」

「除去老弱病殘,他們算上急行軍,恐怕也不出五千人。」

「加上朔日主將缺席,這時攻城必然讓他們士氣敗落,能一舉拿下!」

幾個人議論紛紛,侃侃而談,似乎已經看到了大軍破城時的光明未來。

只有張穆梁微蹙著眉頭,表情凝重,並不認同。

「若真有這麼致命的弱點,又怎麼可能輕易讓我們知道,給我們可乘之機?」

「張穆梁,你是在懷疑老子訓練出的探子么!」一個人語氣激憤,像是受到了侮辱,就差指著張穆梁的鼻子破口大罵。

張穆梁深吸一口氣,臨台城附近的地勢地形全在腦海中浮現出來,他道:「我只是覺得,他們可能是故意把假情報透露出來。我們近一個月都是正面強攻,不如藉此機會,假意正面直攻,但用大量兵力繞后偷襲,打他們個出其不意,勝算更大。」

「分辨情報真假,這是每個探子必備的能力!怎麼會是假情報?」

「繞后偷襲?臨台城依天險而建,後方山路崎嶇,大量軍隊轉移到後方並不容易,我們又對地形不夠熟悉,如果被他們發現,那就是萬劫不復!」

「即便這情報確實是他們故意放出來的假情報,那又能怎樣?他們大軍延誤在路上,我們還怕他們城裏區區幾千人不成?」

「繞后偷襲的風險有多大,我以為張將軍你心裏清楚!」

雙方水火不容,爭得臉紅脖子粗。

……

臨台城內。

一個高級將領會議剛剛結束。

「我開始以為,那個奴隸能被少國主帶在身邊,就是因為他摸上了少國主的床,沒想到他還真是有兩下子……」

「那個陸蘇北?我聽人說,之前行軍途中幾次看到他從殿下的帳中出來。」

「是啊,但我今天聽見江老將軍誇他很有天賦,是可塑之才,若不是奴隸身份,或許能成一代攪弄風雲的亂世梟雄,還要我們不要因為他是個奴隸就處處為難。」

「不是吧?老將軍真對他評價這麼高?!」

「江老將軍很少夸人,就連面對江小將軍也是非打即罵,對個奴隸……?」

「所以說啊,陸蘇北肚子裏還是有點東西,嘖。」

陸蘇北頓住腳步,原本緊握著的拳頭緩緩鬆開。

這幾人談起他的口氣依然有些鄙夷不屑,不過,這些他都可以不在乎。

他在乎的是,老將軍竟然在背後誇獎他了?

沒有經過實踐,他並不知道自己頭腦中那些朦朧的想法是否可行,生怕耽誤了戰事,敗壞了殿下的名聲,讓殿下被人鄙夷不恥。

如今聽說自己被江志平老將軍誇讚,一下子激動起來,腳步都變得歡快。

這麼看來,他沒有辜負殿下對他的信任!

他真的可以成為對殿下有用的人!

他一路快跑來到時淺渡的房間外,深呼吸幾次,這才輕敲了敲門:「殿下。」

聲音中透著興奮和歡悅。

「進來吧。」

時淺渡應了一聲,看着陸蘇北滿眼喜色地走進房間,撂下手中的書。

陸蘇北很少會把情緒外露,今天開心得很明顯,讓她覺得新奇。

「怎麼這麼高興?」

他有高興得那麼明顯么?

被問的直接,陸蘇北笑意收斂了點,有些不好意思把那種「自誇」的話說出口。

他頗為羞澀地抿抿唇,垂首道:「殿下,今日老將軍誇讚了奴,奴沒有辜負殿下的信任。」

說完,還偷偷抬頭一瞥,又飛快地收回視線。

他承認,他想看到殿下因他而歡喜。

所以小心翼翼地期待着。

時淺渡被他的小動作逗笑,心說以前怎麼沒發現,他也有這麼可愛的一面?

她笑:「沒辜負我就對了,那……你有沒有什麼想要的獎勵?」

獎勵?

他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是殿下給予他的啊,他已經很知足了。

陸蘇北少有的有些茫然,他眨眨眼睛,開始思考。

如果非說想要什麼的話……

他忽然跪倒在地,俯首在時淺渡身邊,聲音微啞:「想要……永遠做您的奴。」

老將軍說他很有天賦,是可塑之才。

老將軍說他或許能成一代梟雄。

可他不想當梟雄。

他只想永遠陪在殿下身邊。

他會用盡一切努力,成為對殿下有用之人,把自己的一切獻給殿下。

時淺渡歪頭看着他,問道:「你就沒想過……當個將軍之類的嗎?」

陸蘇北怔住,驀的抬起了頭。

誒?

作者有話要說:之前寫的攻城守城還蠻順,結果發佈之前手賤查了下資料,發現我想像中的跟實際上相差比較遠………

雖然是架的很空的架空,但我不改就難受

可我改了之後吧,發現我這智商也改不出什麼,只能盡量讓它合理一點,後面也會略寫一些,主要寫感情戲吧qaq

大家千萬記住這是架空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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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卑微奴隸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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