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這場面咱熟啊

第一百零二章 這場面咱熟啊

「啥局面,是我眼花嘛?」

「哈哈!你沒看錯。」

「那群傻鳥就是在奔命。」

「妖怪怕的是老魔,與他人無涉,可旁邊那撥人手舞足蹈幹嗎?同為涼城散客,為何單就他們如此亢奮?」

「與有榮焉的德行!不曉得的准以為他幾個跟老魔很熟哩。」

「該不會是魔黨發展的外圍?」

「莫毬聽說過。」

「那是為甚?」

還能為哪般?

只因這場面咱熟啊!

曾幾何時,——也就叩賞之夜那會兒,寵渡憑一己之力挑動八百獵妖客大混戰,在榮膺「百人斬」之後堆屍成圈,如一道堤壩也似。

彼時洶湧的人潮被屍堤阻隔在外,僥倖存活的人震駭一時,莫敢造次。

而今幕中光景較之何其相似!

不過寵渡本想俘獲妖禽當坐騎駕臨地面來著,眼下只能另行計較。

好在今時不同往日,歸元之後對元氣的把控較往昔更為精準,寵渡抹去糊在臉上的毫毛,又墜了一會兒,見時候差不多了,將靈石玉簡掏在手中,化出一條狹長凹槽來。

凹槽這頭在寵渡腳下,另一頭則筆直地延伸至就近山巔。

順道滑行既快且穩,雙腳甫一沾地,寵渡便運轉遁影訣,奔至早就看好的那株參天古木后藏身,細察半晌見無異常,這才探出半個腦袋朝天上偷眼觀瞧。

此時妖禽驚魂未定,四宗弟子乘隙急催元力調用元氣,或築滑梯,或修棧道,或凝冰階……甚而聚氣化翼,總把諸般手段施展,以擺脫妖禽糾纏。

趁眾人忙著下地無暇他顧,寵渡運起一指元氣點在手鐲的獸頭圖刻上,但教場外嘩然。

「果然當先查看點數。」

「是真會抓時機啊,再晚些怕是不得閑了。」

「老魔可別驗啦,點數都寫你專屏上了。」有人咋咋乎呼,引得眾人陣陣附和,「四百九十七點、四百九十七。」

「哈哈!他身在其中,自不比你我旁觀者清,如何曉得專屏之事?」

「還有公幕排行榜。」

「累計點數前五十位的實時排名,老魔位居榜首。」

「『暫居』而已,後面路還長著哩。」

「能否奪魁先且不談,至少他是頭一個拿點數的。」

「照時候算,差不多都落地了吧。」

「也該熱鬧起來了。」

冥冥之中似是為了應驗此話,即有兵刃交擊聲遠遠近近地響起,伴著此起彼伏的陣陣呼喝,或模糊,或清晰,也不知是妖人相殺,還是人與人斗。

寵渡凝神戒備,相隔著一個世界,倒無懼被外間的老怪們察出端倪,暗將神念如網一般鋪展開來。

卻見怎個光景?

嘍啰多如狗,高手遍地走。

遠無丹妖憂,近有獸妖愁。

方圓一里內確有幾處酣戰,其中竟無半張熟悉面孔,顯見先前的入畫傳送完全隨機,近乎所有隊伍都被拆散打亂,同隊人馬分落各方,想要再度集結則少不得另費一番心思。

也不知手底下那群「魔崽子」們今在何處?

幸好事前對此類情況已有所預估,並商定了相應對策,他們若能依計行事,庶幾無虞,再度聚首不過遲早之事。

這般盤算著,神念勾描出的幾場鬥法逐一漸趨尾聲。趁著戰後休整的短暫工夫,各路人馬迫不及待地點開了手鐲上的地圖。

同樣一副地形分佈也首次完整清晰地顯露在場外公幕上,旋即在圍觀道眾間引發了另一番熱議。

「先前我還納悶兒,三千人馬按說不少了,還放那麼些丹境強者進去作甚?」發話者調門兒極高,明顯急欲將想法昭告眾人,卻玩了一手欲擒故縱,「就不怕妖怪不夠分么?」

須知強者若要獵取點數,要麼不費吹灰地虐殺獸妖、小妖,積少成多;要麼血拚兩場擊殺同階丹妖,且不用殺太多,一隻便足矣。

無論哪種方式,所獲點數之巨,都是嘍啰和高手拍馬不及的。

既如此,強者入局意義安在?

「總不至於跟一群小輩在狩妖點數上爭排行,分高下呀。」

「這不明目張胆地恃強凌弱嘛?」

「嘿嘿。誰敢這麼干,今後在道兒上可就難混嘍。」

「見此完圖,我也鬧明白了。」

「說得誰不曉得似的!」

「……保駕嘛。」

「畫中必有結丹大妖,強者要滅殺丹妖翦除隱患,確保試煉順利。」

「此解最可信。」

「道兄一看就是明眼人哪。」

你三言我兩語,看客們七嘴八舌議論一通,還真就猜得部分真相。

像風疏雨那樣的少數新晉強者,的確負有誅妖之責;也藉此磨礪實力,鞏固境界。

但其他丹境老手則不然。

想那風花雪月圖從成圖之日算起到落入橫眉老祖手中,雖歷歲萬千數易其主,卻無礙某些古迹與秘地出於各式各樣的考量未曾被發掘,仍自留存至今。

其間或有的遺澤,在老怪及人仙等巔峰大佬眼中可有可無,不啻雞肋;但於高手、嘍啰等中下之士而言,卻正當其用。

加之凈妖宗並未明令禁止,各方老怪也心照不宣:畫中遺澤自是「任君採擷」,能者得之了。

故此對大部分丹境強者而言,入畫之行最最緊要的絕非勞什子斬妖衛道,而是各家掌教事前再三囑咐的另一樁差事。

——拾遺!

所謂遺澤,不外有三。

一曰寶器。

一曰古法。

一曰隱秘。

往何處尋?

多在圈外。

當然也有沒出圈兒的。

即如當下,在將神念收歸識海后不久,被突如其來一通莫名玄感猛地攫住心口,寵渡由內而外一激靈,不禁咋舌驚嘆:「何來這陣心悸?!」

殊不知從他所在的位置下探百餘丈,直至神念也難以看透的地底深處,在某個狹窄土龕里亮起一抹妖異赤芒。

紅光從弱到強,幾息后漸趨穩定,照亮了一尊尺許來高的龍形石雕。

石雕破舊,缺失半個龍頭。

而殘存的那隻龍眼此刻正散著詭異血光,卻不知究竟作何鬼祟,竟從那半張龍嘴裡傳出人聲來。

——透著一股子朽意。

便聽其兀自咕噥道:「龍息?!……

「……確是龍魄之息。

「好兇悍的龍魄……若非如此也喚不醒吾……

「然則源起何處?

「幾度醒轉萬載蹉跎,及至上回才復聚雛念,不意此番再遇良機……若能將其吞噬,必能完吾神魂,就有了脫此圖牢之根基。

「奈何虛耗迄今幾無餘力……貿然動作必定有失,反為不美。

「宜當壯吾魂念為先!

「不知地上滄海,今朝怎個桑田。

「吾能感知上有血肉生魂可供滋補;偏那龍魄也在附近,莫如蟄伏伺機,以免打草驚蛇致生警覺。」

地下這個想動不敢動。

地上那個能動卻不動。

大抵心悸來得突然去得也快,未及細品便已消彌無影,寵渡無從深究,權當是錯覺,當下收束心神朝四處觀望,只將腦袋轉來轉去就是寸步不移,可把場外道眾急得抓耳撓腮。

「那丫到底在想嘛呢,杵半天了還不挪窩?」

「是啊,人家都動了。」

「也不盡然。先前聽山上的劉力師兄說,獻寶一黨的人馬可都還在原地耗著哩。」

「我看見姓戚那死胖子了。」

「貌似還真是這樣的。」

此時風花雪月圖內:

甘十三妹與周遭環境融為一體。

戚寶壓彎了樹梢。

金克木趴在灌叢。

穆家兄妹藏身溪邊。

狼狽二人組蹲在石后。

葉紅燭隱於林蔭。

……

就連平日里最為活泛的許求,當下也強壓衝動,憑藉瘦削的身形,窩在某處石隙中不聲不響,「磨刀不誤砍柴工,老魔是這麼說的。」

魔黨眾徒皆在靜候,想著早前在獲悉「毒圈」細則時,寵渡曾再三交代過:入畫先保全自身,在確信無恙之後務必按兵不動。

等!

等信號!

具體是何信號,寵渡並未明言,只讓隨時留意手鐲的動靜;饒是如此,魔黨徒眾照樣遵循不逾,顯然對他極有信心。

「老魔判斷向來精準。」

「靜觀其變又何妨?」

「謀定後動也好。」

「依老魔所言,」阿狽趴在背後,拍著貪狼肩膀低語,「信號不久即至。」

「信號一現,我等自知如何行事。」

「阿妹稍安勿躁。」穆多海寬慰道。

不似獻寶黨眾以不變應萬變,場外的看官老爺們則按捺不住躁動起來。

「等菜么?!」

「湯都端上來了。」

「此消彼長,再這麼下去,好不容易佔據的先機點數豈不遲早要給抹平嘍?」

「老子想看斬妖、斬妖啊。」

「真替他娘的急。」

「嘿,有新開張的了。」

「這邊也有。」

「那底下是誰的專屏?」

「嚯——噢!近六百點!」

「老魔失機了。」

「盧迅?哪條道上的?」

「噢……經你一說倒是想起來了,神泉宗那大塊頭嘛。」

「那蠻牛肯定斬了一頭大的,否則點數不至於躥這麼猛,一來就把老魔摁下去了。」

「可惜他那專屏剛在旮旯里,剛沒留意,怕是難知他殺的到底是啥妖怪了。」

「亡羊補牢猶未晚也,是爺們就給他頂上去。」

「算老子一個。」

「還有我。」

「這大塊頭對我胃口。」

一群看客風風火火奔至盧迅坑邊,前後燒有幾袋錢,回來路上正彼此恭維,「英雄所見」「性情中人」「老魔可笑」云云,忽聞人堆中連聲驚喝。

「看!!!」

「公幕!公幕有情況!」

「行跡圖有屁看——我肏?!」

「可這動向……老子咋越看越想笑呢?」

如圖所示,公幕上那些標記著各家姓氏的黑點——實在相隔太遠的暫且不論,單說最初緊繞著「寵」字的那一大片字棋。

先前彼此挨得近,還看不出苗頭;及至這會兒越發一目了然:其中絕大部分棋點朝四面八方漸行漸遠,赫然退避三舍的架勢。

彷彿那「寵」字似一顆天外隕石,一個猛子墜入人海,激起陣陣人潮往四周蕩漾開來。

於是以「寵」字為垓心,周圍詭異地露出一圈肉眼可見的偌大空白!

當即樂壞了從叩賞之夜倖存下來的一眾獵妖客,先前還受人奚落,此時大有揚眉吐氣之態。

大爺們何以手舞足蹈?

大爺們緣何亢奮?

大爺們為何與有榮焉?

這下明白了啵?

而其餘散客,一面直愣愣緊盯光幕,一面回想著先前妖禽逃散的情形,腦海里不由飄過六個字兒。

這場面……咱熟啊!

隨即一同手舞足蹈著,一同亢奮著,一同「與有榮焉」著,對寵渡當前的舉動也更以為奇。

丫的到底在等個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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