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午後三刻的陽光最為溫暖，微風徐徐吹過，擦過臉頰帶來舒適的體驗。
被譽為雙修聖地的花斜坡上綻放著大片艷麗的花朵，遠遠看去綠色的草被上宛如點綴著萬點星星。
在風中搖搖擺擺。
幾乎午時剛過一刻鐘，陸時凌就來了。
他沒有穿往日方便出任務的黑色勁裝，而是換上了一套水藍色的錦色長衫。
滾邊的銀色雲紋在衣領袖口若隱若現，隨著陽光照射映出不同的光點。
看得出來是花了心思打扮的。
少年面容冷清，神色鎮定的看著那些盛放瀲灧的花群，玉似的耳尖卻泛著淡淡的紅。
他時不時朝來時的入口輕側一眼，隨著時間的推移，心跳越發急促。
他開始想傅柔約他來這裡的目的是什麼。
林皎皎心頭微熱，有些羞愧自己光顧忙著練劍，連衣服都沒換就趕了過來。
他得好好想個名字。
大片花枝被冷刃一般的氣流所影響，片片跌落在草被上，又被殘風卷到空中，隨著他們的劍招飛舞盤旋。
但她也因禍得福，對劍意的理解又進一步的升華。
臉上的緩色立即變成了冷冷的沉色。
他捏著手裡的樹枝，步步極速的朝著寧心殿的方向走去。
如今這個習慣，竟然為她打破了。
他抿唇細緻的整理了下衣領和袖口，不讓他們有絲毫的褶皺。
感受到體內的金丹隱隱意動，林皎皎意外道：「我好像……要進階了。」
林皎皎疑惑抬眼，還沒等她問下一句，陸時凌的攻勢就襲了過來。
他心裡淤住滿腔怒意，眉眼間的沉色將眼瞳都侵染成暗色。
他唇角微抿，透著一股生人勿進的生冷。
「同為師門的你我二人，必要的時候也該互相切磋，磨鍊劍式。」
為了做任務便利和隱藏血污，師兄從不會穿除了黑色以外的衣衫。
師兄看出來她已經到了瓶頸期卡了很久，所以特意約她出來練劍幫助她進階。
『何事』二字他還沒說出口，便咽了下去。
這是從小到大的習慣。
林皎皎不得已拔了劍，在陸時凌步步緊逼的步調下打得難捨難分。
甚至想到了道侶結契儀式后他們住在哪裡的問題。
說完她不敢多耽擱，匆匆回去打坐了。
不如去南側的青雪峰，那裡天氣長年舒適，最適合迎接新生兒。
是她思想齷齪了，竟然想到了俗間情愛之事情。
陸時凌沒搭她的話，他現在要是還想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那他就是愚笨之極的蠢徒。
想著想著，他便不由得出了神。
「師兄在說什麼，不是師兄喚我來的嗎。」林皎皎看著陸時凌輕輕說道。
林皎皎有些羞愧難當，但還是誠心的感謝師兄相助。
雖然陸時凌換了衣服沒有帶劍出來，但他用隨手從地上撿起的樹枝也依舊能逼的林皎皎節節後退。
好好的雙修聖地，就這樣變成了他們的比試台。
他們的孩子，名字不能落了俗套。
一道清亮的女聲遙遙傳來，打破了陸時凌的幻想。
待那人走近了，他才似隨意的道：「你叫我來此處，是有……」
「師兄……」
「拔劍吧。」他冷硬的說道。
他有些不悅的皺了皺眉，但想到來人是誰后，心頭的不悅又很快消散。
她目光劃過陸時凌身上與往日不同的衣著，心下感嘆著這還是她第一見到師兄穿除了黑色以外的衣衫。
他眼帘輕抬，朝著對方看去，結果映入眼帘的是林皎皎的臉。
說起孩子，還不知道是男孩女孩。
原來這才是師兄的用意嗎。
如此打了將近一個下午，林皎皎是累的氣喘吁吁，衣衫都被汗水打透了。
留下陸時凌一人冷臉瞧著已經被摧殘的看不出絲毫浪漫之意的花斜坡。
故而她感激的說道：「師兄，謝謝你。」
層層長廊的紅柱在他眼角飛快流過，他步伐不曾緩慢反而越發極速，在轉過一個拐角以後恰好迎面走來了那嬌小的身影。
他戛然而止，立在原處，神色暗暗的看著她。
傅柔一小天背下來了五句，除了最開始吃掉的一個山楂，她現在還留了四顆準備帶去給容神仙嘗嘗。
她唇邊帶著歡欣的笑意，步伐也帶了靈動的輕巧。
也不知道師姐那邊的情況怎麼樣了，跟大師兄發展進度應該還不錯吧。
她都這麼推波助瀾了，如果還是一點進度都沒有那就只能說明大師兄不太行。
身為男人一點都不主動可不行，起碼得硬剛上去一次啊。
她這念叨著這二人的進度，一個抬頭后正好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瞧她的陸時凌。
這不巧了嗎，這不。
主人公都來到她面前了。
傅柔心心念念他們二人的事情，所以下意識忽略了陸時凌不太對勁的表情。
她匆匆走到陸時凌跟前，目帶期待的問道：「怎麼樣怎麼樣，結果怎麼樣？」
陸時凌目光落在她欣喜而期盼的小臉上，目光暗沉而冷深。
「看見我和林皎皎在一起，你這麼高興嗎。」
他出聲說著，聲音帶著一份不易察覺的冷意。
傅柔神經是有點大條，但也沒大條到看不出此時陸時凌狀態的不對勁。
她心裡有著不好的預感，略顯失望的說道：「不會吧，這麼好的機會你都沒把握住。」
顯然，她以為陸時凌求愛失敗，所以才臉色這麼難看。
「師姐說什麼了，她是明確表示不同意了嗎？」
「我跟你說師兄啊，身為男性有時候你態度得稍微強硬一點，不能任著對方的理由走。」
「不然……」
「夠了。」陸時凌打斷她的喋喋不休，臉色頗為難看的說道：「我愛跟誰在一起是我的事，你憑什麼替我下決斷。」
這話說的夠重的，傅柔當時就是一愣，不知道他為何反應這麼大。
眼看她目光透著茫然無措一副怔愣的模樣，陸時凌還是硬下心接著說道：
「以後我的事情，你少管。」
說完他就轉身離開，沒再看傅柔一眼。
整個背影都透著冷漠生硬的距離感。
傅柔沒想到自己好心好意幫他，結果竟然換來了倒打一耙。
這什麼人啊這？
「陸時凌！」
「你這個超級大八嘎！！！」
傅柔見他的身影走遠了，這才忍不住低低咒罵了起來。
她以後要是再理他，她就是曲奇小餅乾！
這事，十包糖漬山楂也解決不了！
氣死她了氣死她了，傅柔想到剛才陸時凌那副樣子還是氣不過，狠狠跺了幾下腳這才稍微平息下來。
算了，不要讓這些晦氣事情感染到她。
她還要去給容神仙帶好吃的呢，可不能將壞情緒帶去。
想著傅柔收拾收拾心情就又重新出發了。
那邊陸時凌回了洞府就將身上那件衣服換下來燒了。
透過火光，他似乎看到了之前可笑的自己。
他滿心滿意的做出改變，還提前去了花斜坡滿懷期待的等待。
結果現實給他這樣一個驚喜。
陸時凌重新穿上往日的黑衣，將長劍掛回身上，然後面容冷峻的出門了。
準備出任務的弟子們見到陸時凌的身影很是吃驚。
「師兄你不是說下午不來了。」
弟子上下打量他，然後奇怪的問道：「之前不是換了新衣服嗎，怎麼又換回來了。」
為了挑選合適的衣服，師兄可是拉著他們當鑒賞師半天，這才選中的那套。
陸時凌一言不發，隨著他的話音落下，神色卻越發冷沉。
一旁另一個極為有眼色的弟子見狀連忙攔著嘴裡話不停的弟子，將他悄悄拉向遠處以後扯著聲音斥責道：「你瞎啊！」
「沒瞧見師兄心情不好。」
「啊，師兄為何心情不好。」無緣無故被責罵的弟子一臉茫然，不明白他這話從何而出。
「少說廢話，裝做沒看見閉上嘴除你的妖！」
至此關於陸時凌的異常弟子們便不敢明面討論。
但是在背地裡卻暗暗地有了結論。
大師兄啊，八成是被人甩了。
也不知道哪個女子這麼無情，連這麼優秀的大師兄都能拒絕。
把大師兄氣的連妖魔的屍體都砍成了八十塊，領回的妖丹更是比往日多了三倍有餘。
他們搖頭嘆息，可也有別的弟子另有想法。
萬一……那也不一定是女子呢？
是吧？
傅柔不曉得以後她將會成為傳聞中拒絕陸時凌示愛的可男可女人妖。
她眼下只滿懷期待容神仙對於糖漬山楂的看法。
容雲棠沒想到她真的來了，而且真的只是為了讓他嘗試別的東西。
而不是另有所求。
他看著眼前滿眼都是期待的少女，抬手從跟她手心裡拿出一顆沾滿了糖霜的山楂送入了口中。
「怎麼樣，好吃嗎？」
「可能會有點酸，但是口感應該還是不錯的。」
傅柔見他吃了以後連忙追問道。
容雲棠微微頷首，出聲道：「好吃。」
雖然他對好不好吃沒什麼概念，不過既然她說好吃，那便好吃好了。
聽到他贊同的聲音，傅柔顯得極為高興。
要說高興的原因嘛，大概就是做了路人甲這麼多年，她從未有過志同道合的朋友。
尤其是能在吃上合得來的朋友。
沒有人與她共享美食，也沒人會誇她的糖好吃。
甚至是根本沒有人關心她的存在。
不過她一向是不在意這些的。
直到遇到了容雲棠。
有個志同道合的朋友真的很棒啊！她還要給他帶來更多好吃的東西！
容雲棠的腦海里充斥著小姑娘開心的波動。
她的聲音純粹，想法也很純粹。
沒有絲毫雜質，只有最原始而簡單的快樂。
他眼帘微抬，看向她因為喜悅而變得晶瑩剔透的眸子，心裡有點淡淡的不解。
僅僅因為他的隨口一說，她就能這麼開心嗎。
他開始對這個突然闖進梨白崖的小姑娘產生了好奇。
他想知道到底是什麼樣的生活環境，才能讓她擁有這樣純粹而簡單的心性。
傅柔並不知道他的想法，她還在想下次給他帶什麼來好呢。
是好吃的小蛋糕，還是酥脆的芙蓉酥點，亦或者是肉食？
忽然她想到容神仙在這深山老林呆這麼久連糖都不知道是什麼，那可能連肉都沒吃過吧。
說起肉，好吃的東西可不少啊！
傅柔忽然想起山腳臨城市口裡的那家麻辣燒雞，那可真是！
絕絕子！
光是想到傅柔就忍不住流了口水。
可是那裡距離這裡很是遙遠，等她帶回來的時候雞都涼了。
她可不能給她的吃中好友吃涼雞。
那體驗感也太差了。
傅柔得想個好辦法。
小姑娘雖然嘴上的話很少，心思卻異常活躍，想著一些他聽不懂但能感覺到她很快樂的東西。
不過……
麻辣燒雞又是什麼？
也是吃的嗎？
他心思一頓，剛想詢問，卻見眼前的小姑娘已經轉身離開。
「這次天色不早了，下次有機會再來找你玩啊！」
她一邊揮手一邊遠去，容雲棠只好止住了問話。
待小姑娘的身影徹底消失，他識海的波動也重歸寂靜。
周圍重新只剩下了萬年如一日的風吹草動聲。
過了片刻，他聲音清淺的開口道：
「雪萊。」
一把銀色長劍嗡聲而來，停留在他面前，劍身輕顫。
「你知道什麼是麻辣燒雞嗎？」
名為雪萊的劍停止顫動，容雲棠不感意外的說道：「看來你也不知道。」
雪萊輕輕顫動，劍身白光大作，似有不服。
容雲棠伸出手指撫過雪萊劍身，輕輕嘆道：「看來我們在這山中呆的太久，已經和塵世脫離了。」
「找個機會出去看看吧。」
「看看萬岳宗現在的境況如何了。」
*
日子一連又過去了幾天，經過傅柔的不懈努力，她已經將心法背了一大半了。
這進度，放在往常傅柔是不敢想的。
這都要多虧了掌門的食物刺激法。
每天變著花樣的給她弄來一些她根本沒吃過又格外好吃的東西。
導致每每她一想放棄的時候只要想到那些口味鮮美的吃食就饞的她接著努力了。
不過這日她要暫停管一天的功課。
因為弟子比試大賽就在今天開始，掌門讓她去觀摩劍術，也相當於給她放了一天假讓她輕鬆輕鬆。
傅柔求之不得。
她連忙收拾自己的小包袱，塞了一堆小零食去了比試現場。
聽說這次比試是為了日後和各大門派選拔近年的新秀弟子。
雖然她覺得沒什麼卵用，但是林皎皎肯定會去上的。
出於女主的特殊性，沒準去了以後還能碰到更多的青年俊才。
正好她可以勸師姐的眼光可以放遠點，別盯在陸時凌一個人身上。
他不配。
雖然事情已經過去好幾天了，但是顯然傅柔還記得陸時凌對她的惡舉。
也不知道是這幾天他故意躲著她，還是在籌備比試的事情，傅柔是沒有見到他。
雖然她也不想見到他就是了。
到了地方以後傅柔特意挑了一個極其僻靜不易被人看到的角落處，開始享用她的零食。
她已經提前跟林皎皎打過招呼了，表示她會給林皎皎加油的。
林皎皎倒是驚訝她會來，因為這種比試並不是尋常的比試。換句話說，台上贏了的人可以隨意挑選台下的人作為對手，而且對方不能拒絕。
林皎皎不知道她是出於什麼目的來的，不過還是告訴她盡量坐的位置別太顯眼。
傅柔對自己很自信，她根本不覺得有人能選上她。
當路人甲這麼多年這種比試她也看了十幾個了，每次都跟她沒什麼關係。
誰會選擇一個平平無奇的路人甲當對手呢。
傅柔心安理得的享用著美食，邊吃邊觀賞台上的比賽境況。
目前的比試還很平平無奇，沒什麼看頭。
只有傅柔看的津津有味。
對於天天只能背書和練劍枯燥生活的傅柔來說，別說是這個，來個老母豬掐架她都能看的津津有味。
於是周圍索然無味的人就聽到一聲聲咔嚓咔嚓的細小動靜，但又尋不到來源。
「子喬，你有沒有聽到什麼動靜？」一個弟子聽著奇怪的動靜詢問著身邊百無聊賴的崔子喬。
崔子喬沒有做聲，滿腦子都是那個來了兩天就再也沒來的少女。
他記得，她是叫傅柔。
今天的比試她會來嗎？
崔子喬放眼四處打量，沒有瞧見那個嬌小的身影，反而和同樣尋人的方通對上了視線。
二人兩看兩相厭，迅速收回目光各不相看。
方通自己尋了一圈沒尋到人，不過他並不氣餒，轉頭便問起了旁邊閉眼休息的陸時凌道：
「師兄，之前那個跟在你身邊很可愛的那個師妹今天來了嗎。」
怕陸時凌不清楚他說的是誰，他又細緻的描述了起來。
「就那個看不上你但是我倆一見鍾情的小師妹。」
陸時凌睜開眼冷冷的瞧了他一眼，方通悻悻的閉了嘴。
過了一會又插話道：「你不會棒打鴛鴦想拆散我們，所以故意不讓她來吧。」
「你別自己被人甩了，拿我的姻緣開刀，我長這麼大可好不容易喜歡一個人。」
「閉嘴。」陸時凌被他吵的腦子疼，心裡積攢多日的情緒也浮了上來。
這麼多天了……
她也不來看他一眼。
怕是早都將他忘了。
陸時凌抿著唇，頗有些自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