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回去有他的城市

我不懂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愛上小魚的，我只知道我們在網上剛認識那會，彼此在網路世界里聊得很好的時候，我看到工廠起火，會不自覺得牽挂他的安全；

我們斷聯的那段時間，我看到高速公路橋面坍塌，有轎車被壓，我會第一時間想知道開車的他是否安全，會害怕再也看不到他；

疫情爆發的時候，我也會不自覺得每天關注日本的疫情，希望他能平安回國。

或許我對他的愛滋生已久，一開始連我自己都沒發現。可是如若這段緣分，從頭到尾都只是我一個人在單戀，那我也覺得沒有任何意義。

我常常想，小魚的日本之行多少受到了疫情影響，在日本遊玩的那些天里，他們勢必也是常常在為買不到口罩發愁，每天活在新型病毒的陰影之下忐忑不安。

我估摸著考慮到自身的生命安全問題，他應該早就在農曆新年之後沒多久就踏上了回國的旅程。

果然半個月之後，我從門衛叔叔那裡得知，他們工廠2月中旬就已經正常開工了，小魚也早就在一周前從傳達室那邊拿走了我寄給他的那封信，我鬆了一口氣，心裡的石頭落下了。

但是他並沒有給我回信，對於我信中提及的所有疑問，他也沒有想辦法給到我任何迴音，我還是有些許失望。

C市的房東給我發來信息，問我下一季度房租準備啥時候交。

我一臉迷茫，因為新工作還沒著落，我並不清楚，自己下一階段的工作地點，離租房子的地方是遠還是近，加上已經連續快兩個月沒在那裡住了，房子空關在那裡，房租卻一分都不能少，每個季度都不能落交。我內心不由得生出一絲焦慮。

我跟房東阿姨商量說：疫情大環境影響，原先的工作不做了，目前手頭有點緊張，可否換成一月一交？這個月還有兩周時間，我先過去找下工作看看，如果在市區能找到合適的工作，我就把下月房租交了。如果實在找不到，我就準備離開C市回老家發展了，走之前一定會把餘下半個月的房租補給你的。

房東阿姨一開始看到我的這個要求，情緒有點激動，連發好幾條語音說他們家受到疫情影響也很難，強烈要求我必須提前交好下一季度的房租。

後來她突然自己想通了，態度緩和下來，同意了我的請求，估計是考慮到疫情期間，她的房子一時半會也找不到下家，跟我鬧僵的話也沒啥意思。她如果能放寬要求的話，我反而找到工作后還有可能繼續租住在那裡。

往年不等過完中國的元宵節，很多單位就已經提早在節前開工了，2020年伊始，各地政府就三申五令，要求除了有特殊上崗需求的個別群體之外，其它人一律必須繼續宅家自覺隔離。

因為疫情拐點並沒有到來，各省市的被感染人數有所控制，但是還在繼續往上增長，抗疫情勢依舊險峻。

疫情剛剛得到一點控制，如果這個時候，各地高速路口和鐵路運輸一旦解封，大量打工人員返工，很可能再次引發疫情，所以很多企業都通知員工安心呆在家裡，靜候開工通知。大多數企業索性安排員工遠程在家辦公，學校更是開啟了網上授課模式。

那段時間，大家前所未有的渴望能早日去公司上班。往年一到放假，恨不得假期長點再長點，最好悠悠無絕期，但是這回在家關了太久了，每個人都越來越懷念從前可以正常上班的日子。

其實閉關就閉關吧，有吃有喝的日子大多數人還是可以忍耐的，但是最讓人心憂的是這樣的日子看起來不知何時是個盡頭，因為整個二月，三月，各地感染新型病毒病毒的人數仍在上漲。

有一句話叫「坐吃山空」，大多數人因為疫情被迫在家待業，年前所賺的那點積蓄慢慢花光，新的一年開啟已久，卡上的收入卻漸漸變成了負數。每個人心裡都不是滋味。

都說愛上一個人，戀上一座城。用來形容此時的我，一點不為過。

很多人因為疫情，放棄了回去異鄉打拚的計劃，準備等疫情穩定一些后，在老家另謀一份工作，從此過安穩踏實的小日子。

我卻「人在曹營，心在漢」，始終期待有一天能在C市這座有小魚的城市，和心中的男神不期而遇。雖然我也覺得那樣的希望很渺茫了，但是我還是想要試一試。

人的一生遇到彼此相愛的人的概率猶如中彩票，遇到自己真正想無條件去守護去珍惜的人的概率大約也只有億萬分之一。

有的人終其一生都不知道真愛為何物，為了名和利追逐一生，為了結婚而結婚，不曾真心愛過，也不曾被人用心愛過，就這樣湊合著過完了平凡的一生，而這不是我想要的人生。

在沒有確認男神是否真正談戀愛之前，我不想輕易放棄這段緣分。

哪裡摔倒就從哪裡爬起，我決定在C市重新開始，再找一份像樣的工作；我也決定繼續留在C市學好開車，拿到駕照。

儘管我知道，疫情期間，一切原本不難的事情，無形中都增加了難度係數，但是我還是想為了理想，繼續奮鬥；也想為了自己所愛的人，留在他的城市繼續打拚。

準備離開老家去C市的那兩天，表哥又開始張羅熟人給我介紹對象，還私自把我微信給了對方男生，男生加我，出於禮貌我接受了添加。

但是我的心裡根本容不下除了小魚之外的任何其他男生，男生主動尋找話題，跟我聊天，我敷衍回應，有時候都懶得回復。

媒人是個跟我媽媽年紀差不多大的阿姨，估計從男生那裡得知了我兩的聊天狀況，便特地加我微信，給我發了一堆語音，勸說我應該跟對方好好處對象。

我看到那成堆成堆的語音信息頭都大了，阿姨不會普通話，講的是無錫的方言加彩色普通話，我嘗試著點開兩條聽了一下，聽得一知半解，十分費勁。

剛開始她還只是誇獎男生，說男生是村裡的幹部，是公務員，如何優秀，如何上進，如何跟我匹配，到後來就越說越離譜了，開始貶損我，說：「你都已經這樣了，這麼好的機會，你自己不知道好好把握的嗎該見面的見面，還不抓緊了？」

她這麼一說我就有點不樂意了，我說：「阿姨，什麼叫我都這樣了？請問我是怎樣了？我和他都是離異沒有孩子，沒有誰比誰差，都還是挺優秀的，不過都是經歷婚姻坎坷的人，我現實里也有很多男生喜歡很多男生追，我要是覺得喜歡對方，我自己會爭取會把握，希望你能給我們更多的自主空間。」

後來男生得知我準備去C市上班，便主動提出要去C市車站接我，還說要把我接到無錫老家（他家位於C市和無錫的交界處）去吃頓飯，我拒絕了。

我直接回復：抱歉，你很優秀，但是不是我喜歡的類型。男生這才作罷。

我覺得在我心裡已經有人的情況下，去接受其他的男生邀約，去嘗試其他的愛情機會，多少有點背叛自己心意的意思。

而我最討厭的就是違背本心，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另外疫情還沒完全控制住，每個城市還是不斷爆出有人被感染，我覺得在這樣的關鍵時期，多出去見人就是多給自己找麻煩，也是增加政府和醫院的負擔。

媽媽聽說我又一次不假思索拒絕了一個男生，想要訓斥我，沒等她開口，我先發制人，佯裝生氣得說：「這都什麼時候了，還相親？都說了不允許聚集，相親也算是小型聚集。你沒聽鍾南山爺爺說疫情拐點還沒到，讓我們再堅持一下，堅持到底就是勝利啊！朱老師，我們應該聽黨的話，一切行動聽黨指揮，跟黨走。」

我第一次拒絕相親，講得這麼有底氣，媽媽拿我沒轍，抱怨了一句：「哎，疫情，疫情，疫情一天不好，你就一天不相親，戀愛都不談了嗎？眼看就要變成五保戶了，到時候看你怎麼辦！」

最近兩年，媽媽經常在我面前念叨五保戶，我因此還特地上網查了下五保戶的概念，所謂五保，主要包括以下幾項:保吃、保穿、保醫、保住、保葬(孤兒為保教)。

五保對象指農村中無勞動能力、無生活來源、無法定贍養扶養義務人或雖有法定贍養扶養義務人，但無贍養扶養能力的老年人、殘疾人和未成年人。

因為我長期單身，媽媽擔心我日後成為獨身老人，沒有子女，也就是沒有法定贍養撫養義務人，只能靠國家對五保戶的各項扶持勉強維持溫飽生計。

但是我查了相關資料后，悲傷得發現，我根本就不是五保戶要保護的對象。因為我這十幾年來雖然工作斷斷續續，沒有固定在同一家待上個十年八年，但是社保是連續累積工作年限記錄的，我沒少為這個社會貢獻了我的勞動力，工作累積年限已然達到十年之上。

將來只要我退休前交滿十五年養老保險，我就能在退休之後領取國家的退休工資。所以根本就輪不到我成為五保戶中的一員。

另外，他們誰也不知道，我心裡一直有一個心結沒有放下。我想等後面有機會，一定要親口問問我的男神：那條長信息到底是你發的，還是你女友發的。我也想親自證實，他到底是不是真的交了新的女友。

換言之，那時候的我還對小魚心存幻想，希望他不是真的有女友，希望我還有機會能跟他回到最初。

我就是帶著這樣的心結，提前回到了C市，當然睿智理性如我，我絕不是僅僅為了這點兒女私情才奔赴遠方，我更是為了對自我的發展前途負責，我也有著對自我事業更長遠的規劃和打算。

在絕大多數人為了安全，都還在家裡等待疫情拐點到來的時候，我率先提前回到了市裡大運河邊上的住處。因為我覺得我必須未雨綢繆，現在正是各行各業的困難時期，很多企業面臨裁員和倒閉，市場一片蕭條。

我跟媽媽說：「危機危機，危險的同時也必定意味著機會的出現。這種情況下，一定有不少人為了安全考慮，選擇繼續宅家裡不出來打工，那麼相應一定有不少職位空缺出來，我提早回去，可以提早投遞簡歷，提早多爭取一些面試機會。這個階段我可選擇的範圍也會更廣一點。」

在南通到C市的大巴上，我看到每個人都戴著口罩，每一排有兩個座位，原本是兩個人的位置，現在都統一隻安排一人就坐，以此確保人和人的距離保持在一米距離開外。

到了C市，車站、地鐵站入口、物業小區入口，商場入口處，每個場所的入口處都安排了測溫和巡檢人員，他們穿著白色的防護服全身武裝，我們從哪裡來，到哪裡去，途徑過哪裡，測溫掃碼一個步驟都不曾落下。——這就是中國的疫情關卡防控，疫情期間實時掌握你的行程動態和個人健康信息，真正做到了防疫防控工作滴水不露。

到了小區之後，我想起家裡冰箱空了。柴米油鹽醬醋茶，年前離開小區之前都已經用光了。便把行李拉回房間，打開消毒燈，關起房門先給行李消毒。消完毒，我就立馬戴上口罩上集市買菜去了。

這是疫情期間我第一次出門買菜，還是在異鄉。

我竟然有點小興奮，走在運河邊上，放眼望去，湖邊的公園空無一人。時隔兩月，再次看到古色古香的碼頭和波光粼粼的湖面，我忽然覺得仿若隔世，眼前的湖水更清澈了，頭頂的天空似乎也更藍了。

從我住的地方到菜市場要跨過一座橋，走上一兩公里的路，這一路上，我的心情既緊張又雀躍，我在心裡對著此刻異常寧靜的C市大聲呼喊：希望上蒼保佑疫情早點過去。C市，我來了，帶著我的夢想！小魚，我又來了，帶著我對你的愛。你感受到了嗎？我們都要平平安安的，一個都不能少！

在菜場，照例需要接受體溫檢測，買菜的時候，因為戴著口罩，不自覺討價還價的時候都多了一絲底氣，沒有那麼害羞了，賣菜的叔叔阿姨也挺和氣，挺給力的，他們見我買了一大堆蔬菜，便給了我不少優惠，把零頭都給幫我去掉了，臨走的時候，還一家抓一大把香蔥送我。

除了各種各樣的蔬菜，我還買了魚、肉和雞蛋，差不多算好了是一周的菜量，一次性都給買齊全了。以至於回家的路上我兩隻手裡拎滿了裝菜的袋子，足足七八袋，把我的小肉手都勒出了深紅的印子，累得我夠嗆。

在家的時候，有媽媽給我們做飯吃，我能吃到現成飯，到了外地，沒有人照顧我了，我每天必須自己給自己做飯。所以回到C市的第一件事，就是給自己買好菜，屯好糧食。

在解決好溫飽的前提之下，第二件事就是在網上找工作。我給自己一周的時間找新工作，因為房子到月底就要到期了，我必須在那之前決定好是續租還是從這裡搬走，搬到另一個區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