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月蠱（三）
年關愈發近了，諸人也是越發忙碌。赫連傲南這一對小夫妻卻裝病躲在院子裏面裝清閑，一遍搖著小椅子，一邊燙了些蠻心的私藏的小酒。
「我這酒兒不錯吧，用的李廣杏釀的，寒冬臘月，也能嘗到杏味。」蠻心拿着酒貪婪的在鼻子尖聞了聞，然後一口飲下。
「大嫂子如今有了身子，院子裏的事也沒放下，依然管的僅僅有條的。」蠻心抱着碳爐，「這個家沒有她真不行呀。」
「元芸姑娘回去前還見到了前院梅二娘，幾日沒見瘦了一大圈。」赫連傲南頗有玩味的說了句，「可惜啊，大嫂不會容下她的。」
「那可不一定。」蠻心笑笑，「她可求去四娘那裏了，前天我讓夏玉去給小夫人送點杏酒，正好遇見梅二娘不知買通了誰進了內院求到二娘身邊。」
「四娘答應了？」赫連傲南問到。
「四娘子是個心軟，好說話的。求了大哥讓梅二娘做了她們院子的二門，看管門戶，也算是輕鬆些，不必做着辛苦的灑掃。」蠻心笑着，「只是這下算是打了大嫂的臉了吧。」
「大嫂子既懷着孕也不肯放下管家的權，也不知道她活得累不累。」赫連傲南自從去了春城，見識過了更廣闊的世界，再也不覺得這小小的院落需要耗盡她一輩子的光陰。
「赫連家已非夫君長久發展之地，這天下北戎南越，皆憑夫君魚躍，莫要忘了咱倆的約定。」蠻心話音未落，只聽見那封印了蠱蟲的小瓷瓶又開始劇烈的搖晃起來，蠻心神色緊張起來，此次鈥蠱反應劇烈已經不是前幾次可比，背後操縱之人漸漸浮出水面，蠻心用手指隔空化了一個符咒，打在瓷瓶之上，瓷瓶有了反應，顯出幾道閃著波光的細絲，這細絲蜿蜒纏繞，直通向北，小夫妻二人站在小院的屋頂上，雖然被雪地的反光襯得細絲有些難以分辨，但符咒加持有着仙氣指引，也可見那細絲通向北邊一處荒廢的院子。
「那裏是知薇堂，自我記事以來便已經荒廢，聽族老們說，原先這地方乃是一個小禮堂，是先輩一個夫人供奉神靈的地方，後來大姑奶奶幽閉於此，後來瘋了，遷去宗祠，此地漸漸荒蕪，又曾鬧出過毒蟲傷人的事，所以阿爹下了禁令，不許人靠近。」
知薇堂，蠻心可太熟悉了，這是赫連宇二嫂蘭氏的屋子，自從鬥爭失敗，老二老三都相繼因「病」去世，他們的女眷基本也是四散，不知所蹤。而這個蘭氏在司命簿里只有潦草一筆，老二原配病重之時，二夫人娘家帶來，原籍江夏，初為侍妾，后原配病逝，由老二生母做主，抬了妻，育有一女。
蘭氏信奉鬼神，老二又疼愛她，給她安置了知薇堂日日虔誠拜祭。
蠻心捏了個訣，一隻蝴蝶翩然而至，輕語與蝴蝶說了些什麼，那蝴蝶便飛向知薇堂方向，拉着赫連傲南回屋，又從床頭掏出一面只有巴掌大的鏡子，哈了口氣，擦拭乾凈，只見鏡子中赫然出現蝴蝶的視角。
蝴蝶飛了一刻鐘，才將將飛到知薇堂，這院子荒廢多時，院內皆是漫出白雪的荒草尖，但飛過半晌，看見這廢屋檐下竟有人擺了香案，一襲藍色斗篷，那人不是赫連春草是誰？
她身旁還站了個老媼，那老媼穿着灰黑的斗篷，寬大的帽檐將整個人都蓋住，看不清容貌。
「你那火蟲子還在那屋子裏，只是不知為何，回應很弱，而我的扶月似乎已經不在，一絲回應也沒有。」那黑斗篷老媼說道，聲音滄桑，卻也不失清亮。
「怎會？師傅的扶月在那小子身上至少十幾年了，怎麼會？」赫連春草的話還沒說完，老媼心有所感，大手一揮，一束火光襲來，蠻心的蝴蝶已經喪命於火光之中。
火光飄搖，赫連春草還是一臉疑惑，那老媼卻是說道，「冬日裏哪裏來這麼艷麗的蝴蝶？」
蠻心趕緊將鏡子倒扣，生怕沿着蝴蝶，那位找來。
赫連傲南見此，握住蠻心的手，藉此給她一些信心，「原來赫連家還有這麼多我們不知道的危險，我和我阿娘這麼多年能活下來真不容易。」
蠻心心有餘悸，她自小生活在山谷之中，跟着葯公師父，又有父君的結界保護，小精小怪對她都是敬重害怕，這種暗地害人的把戲真的只有司命簿子裏面看見過，但這種身懷南疆秘術，似乎還修為不低的高人，她有一點點慫。
「我覺得奇怪，她既然能把月蠱下在你身上，這麼多年卻不要你的性命，教了赫連春草養蠱，這鈥蠱卻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按道理來說，不應該啊。真是奇怪。」蠻心自顧自地說道，又裝作很厲害跟赫連傲南說道，「你別怕啊，我總感覺這人不是奔着你和你阿娘來的，她能操作這些蠱蟲卻並未輕易取走你們的性命，雖然不知她是何目的，但總歸沒有針對我們，也算是件好事。」
「眼下他們已經知曉蠱蟲被驅走，不知道下一步會作何打算，咱們二人還是小心為上。」赫連傲南聽到此語，也是連連點頭。
「可敵暗我明，如何防範呢？」赫連傲南一臉沉思。
「你當蠱蟲是很好養的嘛？」蠻心說道，「自從準備為你驅蠱，我翻閱了很多南疆秘聞的書籍，這些厲害的蠱都是需要精心餵養，甚至需要人血，南疆苗族也分大小不同的部落，不同的部落養的蠱也是都不同，有些蠱甚至代代相傳，例如你身上那個月蠱，看年份至少已經傳了幾百年了，算算至少也傳了十幾代人了。」
赫連傲南似懂非懂點點頭，蠻心又接着說道，「當然像赫連春草這般蠢物，養出來的這隻營養不良的倒是不難，一隻兩隻尚可對付對付，可我聽說黑苗族最擅長大量養這種弱蠱，要是來個幾百隻幾千隻，那也是吃不消的。幸好黑苗離咱們很遠，等開春，讓我阿爹給咱們尋些離劍草，曬乾了製成香囊，普通的蠱應是不太容易上身的。」
赫連傲南又問，「何處能尋到這所謂的離劍草？」
蠻心笑着，「世上萬物皆是相生相剋，黑苗喜制蠱，白苗卻喜歡制這解蠱方，離劍草便尋游散在外的白苗族貨郎便能買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