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年關（五）
最終，梅二娘還是留下了一條性命，香爐里發現了暖情香，雖然梅二娘極力辯解不是她做的，但很顯然，沒有一個人願意相信她，梅姨娘也不願意見她，家主賞了十鞭子，從此她只能在外院做最卑微的灑掃婢。
蠻心問赫連傲南，「你想不想知道更多的內情？」赫連傲南點點頭，傻呵呵的笑。
赫連府一個隱秘的角落。戴姨娘披着暗沉色的頭巾隔着一個矮牆。「夫人，您喚我來為何？」
矮牆那邊傳來熟悉的聲音，「姨娘好手段，打着和我合作的旗子，既除了對手，又讓你的女兒重得寵愛。」
「夫人是貴族，如何能懂我們小妾的悲歡。我家阿四從小老實本分，從來不爭不搶，卻被人算計如此，我做阿娘的沒什麼本事，只能替她出手報仇。」戴姨娘表情平靜，毫無波瀾，「夫人對阿四好，我們阿四也絕不會忤逆夫人，阿四心地善良，做不到的事，我這個阿娘替夫人做，願為夫人的一把刀。」
「但願這把刀不會轉向我吧。」矮牆那頭的聲音消失。
戴姨娘這才拎着手頭那盞昏暗的油燈離開，赫連傲南和蠻心悄悄尾隨其後，實在是瓜吃完了也不想跟着，但小倆口早已約定好吃完瓜，就由赫連傲南帶着蠻心去雲客樓，赫連傲南早已在雲客樓定了一桌子美食，蠻心自從嫁來安遠縣，還從未出去吃過飯，奈何戴姨娘每晚都得從赫連家回梅家，幾人都是一條線路。
正如所有的本子裏面寫的那樣，有些人就是不爭氣，弄出了點聲響，戴姨娘又是一個謹慎的人，趕緊定住腳步，將油燈舉高，一步一步向後查看。
蠻心瞪了赫連傲南一眼，然後便整理好衣物，走出拐角處，靠在牆邊，「姨娘是在尋我么？。」
戴姨娘看見蠻心，「原來是二奶奶，二奶奶一直跟着小的嗎？」
蠻心雙手交叉於胸前，一雙大眼緊緊盯着戴姨娘，「姨娘和大嫂佈下的這場局，表妹她知道么？」
戴姨娘額頭微微冒出汗來，「小的不懂二奶奶說的什麼。」
蠻心一步一步走進戴姨娘，聲音放的低沉「姨娘且放心，我也不是那些個多嘴的人，畢竟西苑的事和我們東苑原也不相干，只是有些東西不太乾淨，姨娘要好好處理，別讓人抓了什麼把柄，姨娘你不是咱們府里的，到時候還要表妹背鍋。」
戴姨娘低着頭不說話，她沒想到平時樂呵呵，四處助人為樂的蠻心竟然看事情如此通透。
蠻心接着說道，「還有多少沒有處理？」
戴姨娘抬起頭，眼神里頗有些驚慌，「還有……一塊……」
「給我吧」蠻心也不客氣，直接討要。
戴姨娘咬咬唇只好將懷裏一塊用油紙包的嚴嚴實實的東西交給蠻心，蠻心淡淡說了一句，「你走吧。」
戴姨娘戰戰兢兢走了以後，赫連傲南才走出來，「你怎麼如此大膽，被發現就算了，還跟她要東西，不過這是什麼。」
「你以為戴姨娘不知道我們跟着她嗎？她不過想藉著我們東苑分走大嫂的注意力，好讓她的女兒好好養胎，不過她應該沒想到我知道她今晚要把這香餌帶出去。」蠻心盤玩着手裏的小紙包。
二人打算去了雲客樓再細細品味一下今晚吃到的瓜，誰知道碰到了正在大門口的戴姨娘卻遭到了史上最嚴苛的盤查，幸而那包香餌已經被蠻心拿走，她才順利出了赫連府。
而另一邊西苑小別院，賀蘭氏打着這次要給梅四娘好好養胎的機會，給梅四娘又添了三個婢女，幹活倒是勤快的很，連梅四娘自己的衣裳箱子都整理了五遍，要說是抄家吧，偏偏又整理的乾乾淨淨的。
如此才讓戴姨娘心生恐懼，想要儘快處理掉證據吧。
雲客樓一間雅室，蠻心拿起他們的酒壺細細端量，這酒壺青瓷質地，刻有梅蘭竹菊四君子，瓶塞一取，酒香四溢。
蠻心閉眼輕聞，竟是竹葉酒。滿桌也都是蠻心愛吃的菜，蠻心扭頭問道，「怎麼對我這麼好，又是請吃飯，又是請吃酒的。」
「你勞苦功高。」赫連傲南給蠻心斟酒，「姑蘇山救我，又替我謀了前程，照顧老母，替我母親在家中穩住位置，此恩此德，我無以為報。只能薄酒答謝。」
蠻心結果酒杯一飲而盡，這半年來，她也許久未曾開懷暢飲，「只不過咱倆之間的交易，你可別忘了。」
「不曾忘。」赫連傲南立刻嚴肅起來，「跟隨呂先生才知曉，這世上藥材究竟為何而生，世人多苦，蠻兒，你年歲比我小這麼多，竟然心懷大志，趨我上進，這條路，我既然應了你，必然會窮盡我的一生，去追尋。」此時赫連傲南也有些醉醺醺的，蠻心眯着眼縫瞧他，想起了幾千年前上古大戰，阿爹路過葯宮門口，卻都沒有停下腳步，還是個娃娃的蠻心跌跌撞撞在後面追趕。
奶娃娃蠻心那時候一聲又一聲的在後面追着喊著阿爹，炎君終究還是不忍心停下來抱住她，「天下還有千萬人，不止蠻心要她的阿爹」，隨即有把蠻心遞給了葯公。
蠻心想赫連傲南未來要走的路，或許也和阿爹當年一樣吧。當今天下歷經長年征戰，如今方得幾十年太平，南北割據，東西不通。很多醫術和藥材無法流通，人民困於病痛久，這也是未來赫連傲南需要面臨的困難。
想到這裏，蠻心愈發覺得赫連傲南的不容易，又給他布菜，又給他倒酒，兩位一陣觥籌交錯，不知不覺都醉倒沒有意識。
可當蠻心醒過來的時候，竟然已經回了赫連家的小院子，她自己的卧房。此時天還未破曉，窗外還是朦朧的月色，蠻心因為飲酒，一陣頭痛，剛想喝口水接着睡，卻依稀間看見小隔間站着一個人，看身形魁梧，還是個男人。
蠻心心裏一驚，酒立刻就醒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