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金骨玉肌，劍氣留形

花開即敗，剎那芳華。

文淵劍上，兩朵花狀虛影如煙消散，隨之散去的，還有其後一路奔襲兩千丈的浩然劍氣。

王浩然一劍開花，一招劍四將聞人昭麟打退足足兩千丈之遠，終於是將其固若金湯的一身罡氣給破去。

然而，罡氣雖破，卻還是未能傷到聞人昭麟半分。

在自身的三分龍罡氣被劍四破開時，聞人昭麟便猛一仰頭，張嘴一吸，竟是將一路看似頗具聲勢的浩大劍氣盡數吸入腹中。

見到此景的浩然夫子只是略微皺眉，並未有過多的驚懼之意。

劍四兩開花，本就是在花開的那一剎那劍意最盛劍氣最足。王浩然這一劍只求破開聞人昭麟一身環化罡氣，彈指剎那后便是要少幾分威勢。

何況聞人昭麟一退就是兩千丈，這之中避其鋒芒是其一，但也有着消磨這一劍氣機而方便鯨吸吞吐的故意之為。

半空中，聞人昭麟臉龐一陣發白一陣發金地不停變幻，半晌后張開嘴似是打了一個飽嗝，隨即惋惜道：

「夫子當真是反應迅速，劍氣入肚之時就將氣機爆開，卻不是想着壞我五臟六腑傷我內軀，而是轉瞬磨滅消逝。」

「可惜了，再晚一步，我便是能借吞入腹中的殘餘氣機給你備一份禮。」

王浩然不以為意，這一劍到了此等境地已是強弩之末，想來從體內也是傷不到聞人昭麟。

聞人昭麟吐氣之後又吸氣，瞳孔之中金光璀璨。

白髮男子裸露在衣物之外的皮膚似白玉般無瑕，其下又好像隱約可見骨骼接連狀的金光閃爍。

王浩然眼神肅然，感慨道：「金骨玉肌……不得不說，你在體魄錘鍊一事上，可謂下足了苦工。」

聞人昭麟道：「你練劍不也下了天大的功夫？我與你是一樣的，不同的是，你練劍，而我練身練拳。」

王浩然笑不出聲，不置可否。

兩人對視片刻，皆在趁機吐舊氣納新氣，

眼神細微的一點變化，即是打破平衡的信號。下一刻聞人昭麟的身形便消失在原地。

同一時間，王浩然也有了動作。

聞人昭麟再次現身之時，已是處在王浩然身前不過二三尺的距離，極為貼近。

白髮男子十分果斷地一拳將青衫儒士腹部洞穿，所凝的拳罡勁氣徑直將後者體內徹底攪爛搗毀。

圍觀幾人想像中的血腥場面沒有出現，沒有血液飛濺也沒有腸肚飛掛，王浩然淡笑依舊，身體卻逐漸扭曲。

青衫儒士身影徹底模糊虛幻，取而代之的是幾道光華流溢的劍氣如同枷鎖般死死鉗制住聞人昭麟的拳頭。

「劍氣留形？」

聞人昭麟些許意外，自己只留意了吞入腹中的劍氣，竟未能察覺王浩然的動作，到底是何時以劍氣留形來混淆視線？

忽感氣機凝滯堵塞，聞人昭麟視線一轉，自己所遞出這一拳頭上面的幾道劍氣要比此前王浩然所揮出的所有劍氣都要細小几分，不過區區巴掌大小手腕粗。

幾道劍氣所在位置奇特卻彼此相連。

「封穴么……」

感受到氣機流轉的滯澀之感與經脈傳來的微微刺痛，聞人昭麟低聲呢喃了一句。

雖練就了一身的金骨玉肌，但這幾道劍氣有些怪異。

看似有形實則無形，不費吹灰之力就突破他的外表入了體內，封穴封脈。看這模樣，幾道另有玄機的劍氣應是只針對於氣機運轉，似虛似實，難以捉摸。

眼前的是劍氣留形，那浩然夫子人在何處？

聞人昭麟環顧四周不見王浩然身影，昂首闊步喝了一聲，就欲狠狠一把將封鎖住右拳的幾道互相呼應的劍氣撕個粉碎。

頭上傳來一點異動，聞人昭麟立即抬頭望去。

文淵劍懸亘高空，好像迎風暴漲變大變長了幾分。

王浩然嘴角帶笑怡然自得地端坐在文淵劍上，渺小身軀在穹頂之下如同一粒螢火毫不起眼。

「聞人先生莫要心急，且待我翻翻書寫他幾字。」

說罷王浩然竟真從懷裏掏出一捧竹簡就地翻開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同時右手作握筆欲下之狀，只是並非真的有一支筆罷了。

聞人昭麟還想撕裂右拳的劍氣封鎖。

王浩然可不給他這個喘息的機會。

右手虛握毛筆穩穩點在竹簡之上。

「出劍！」

下筆如出劍。

雲層洶湧翻滾，如孕天雷野獸。

轟隆一聲，一道粗壯如雷的劍光悍然劈下，朝着聞人昭麟當頭而來。

聞人昭麟來不及除去王浩然下的封穴禁制，只好先應對眼前之招。

左手直立頭頂，氣機噴薄而出，宛若隱隱生出一把金色刀刃。

怒劈而下的劍光一分為二，從聞人昭麟兩側飛掠而過，狠狠砸在大地之上，爆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風煙過後，地上赫然出現兩個觸目驚心的無底巨洞。

遠遠隱晦圍觀的幾人皆是眼皮子一跳。

更有幾人心有靈犀般默不作聲地后掠了一段距離。

轟！

又是一道劍光劈下。

沒有停手，王浩然屏氣凝神，一改先前的雲淡風輕，開始全神貫注地「寫字」，一筆一劃如走絲弦之上，不得馬虎，脊背已有汗流。

「以英雄忠義之氣，鬱郁芊芊，怒髮衝冠，積於筆墨間也。」

雲層翻湧更為激烈，以王浩然端坐之處為中心，四周退散。

雲海如開天光。

一道凝練無匹、鋒銳無匹、盛氣無匹的劍光破開雲層，如山嶽傾倒於身前，如四海倒灌於顱頂，欺壓而來。

聞人昭麟的臉色在此刻陡然劇變。

遠處觀望一人，喃喃自語：「這才是浩然劍氣……」

先前浩然夫子所使劍一、劍二恐怕都只是未盡全力，也就劍三逢春的劍氣再生與劍四兩開花的花開之時藏有浩然劍意。

而此時此刻，眼前一劍，純粹的浩然劍氣，純粹的浩然劍意。

聞人昭麟眼神變換不停，居然就地站立不動，左手氣機激蕩，一把抓住右手摧毀著王浩然的封穴禁制。

白髮男子體表玉色更亮，體內金骨也愈發肉眼可見。

劍光臨身，聞人昭麟不閃不避，以肉軀硬抗下這一劍。

咚！

沉悶巨響。

待劍光消散之時，聞人昭麟已單膝半跪在地，衣衫破碎氣息急促。其後背還有幾道不大的傷口，濃稠得異於常人，甚至還帶絲絲金黃顏色的血液正流淌而出。

好在王浩然在其右手佈下的劍氣禁制終於是被其破去。

聞人昭麟死死盯着最後一道矗立天穹的劍光，眼神凝重。

權衡再三，自己還是選擇硬扛下第二道劍光，用小傷來換取破開封穴劍氣，否則氣機滯塞流轉不暢，在這第三道劍光之下，可是討不了半分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