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曰: 泥潭(四)

第十曰: 泥潭(四)

她出生於一個貧寒之家,母親在生下三弟后便大出血而死,那一年她剛5歲,下有一個3歲的妹妹。有記憶以來,父親永遠都是在大喊大叫,稍有一點不順心便會摔碗砸門。母親去世的時候他也從未表達過任何悲傷之情,甚至會因為弟弟半夜的哭喊聲而摔門而去。

本以為,母親的離開能喚醒一絲絲父愛,事實是他直接將孩子們甩給了腿腳不利索的爺爺和奶奶,他本想再找個女人,沒成想,因為帶着三個孩子,再婚的心思接二連三的失敗了,後來的日子,拳腳相加成了加常便飯。

十年裏,雖然貧窮,但是好在還有爺爺和奶奶一直護著,通過收廢品愣是養活了三個孩子,孩子們也是懂事得讓人心疼,小小的孩子一早就學會了怎麼樣堆放廢品,怎麼樣去壓縮易拉罐,那堆滿廢品得小破屋儘管氣味難聞,飛蟲爬蟲時不時跑出來,可也是陪伴他們成長的小樂園。

一個暴雨天的上午,孩子們都去上學了,那個小破平房毫無徵兆地坍塌了,爺爺和奶奶都在屋裏整理著廢紙,等救援人員扒出來的時候,兩個人的手裏還攥著捆綁用的繩子。

她的噩夢也終究開始了......

看着三個可憐的孩子,社會各界都紛紛幫忙,吃的用的捐款紛紛而來,他們竟也住進了貧困戶救助房,

五樓的高度,陽光是那樣好,地面是那樣暖和,嶄新的傢具都是她從未見過的。

在人前,他不停地流淚,哭訴著一個人養大三個孩子的不容易,人後,他便美滋滋地數着賬戶里的錢,清點着家裏堆滿的救助品,那段時間,他真的對孩子們還算好,畢竟他忙着和酒友們喝酒打牌,遇到贏錢的日子,他會買一些烤雞烤鴨回來給孩子們吃,可孩子們更喜歡吃姐姐做的飯菜。

這個世界上需要幫助的人太多了,大家的幫助也不會是長久的,漸漸的,錢少了東西也少了,半年後,再沒有人記得了,男人的朋友們也開始離去了。

家裏的煙酒味也越來越大了,原本潔白的牆皮開始泛黃,酒瓶子堆滿了門口。

為了讓弟弟和妹妹可以健康些,她用盡了小聰明藏錢,只要男人不在家,她便會給弟弟和妹妹們改善伙食。

也不知那天是誰惹到了男人,男人回家剛落坐就開始罵天罵地,忽然拎起酒瓶子就摔了起來。弟弟妹妹們被吵醒了,她也被一聲巨響嚇醒了。

這一聲響后,瞬間安靜了下來,大概有個十秒鐘吧,房門忽然被踹開,男人衝過來一把拽住女孩的頭髮,還沒有來得及喊疼,她便被拽出了房間,地上的玻璃碎片劃過稚嫩的皮膚,身體和頭皮火辣辣的痛著。

她看到牆上漏了一個大洞,糟糕了,辛辛苦苦藏在牆洞裏的錢竟被找到了。

男人的每一拳都沒有一絲猶豫,每一腳都踢在實處,沒有幾下,女孩就已經失去意識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女孩聽着周圍的哭喊聲漸漸睜開眼睛,只見妹妹已經被打昏在角落,臉上身上滿是血,而幼小的弟弟正撕心裂肺地哭喊著、求饒著。

這一刻,她知道了,只有這個男人永遠消失,他們的苦難生活才會結束。

她扶著牆爬著,地上的玻璃碎片扎進膝蓋里、手掌里,這些痛不算什麼。

從櫥櫃里拿出了那把最順手的刀,心中燃起的勇氣幫助她直起了身板......

這一刀捅進去,嘈雜聲、哭聲、喊聲終於結束了,她只覺得耳邊嗡嗡作響,但是卻如此的平靜,這混亂的場景終於得到了控制。

男人捂著腰部緩緩轉過身,晃悠着腳步靠近著,而她一步步退著,推到了牆角無處可逃。

「賤......人......」

男人的腰處流着鮮血,血腥味充斥着整個屋子,雙眼血紅的他掐住她的脖子拎了起來,虛弱的男人也足以掐斷一個孩子的脖子吧。

恐懼感再次襲來,她什麼也顧不上了,只知道閉着眼睛瘋狂地捅刀子,直到沒有了力氣。

「後來呢,你怎麼會死?」

小姑娘低頭看了看傷痕纍纍的身子「不知道,等我醒來的時候已經在這裏了。」

「你還疼嗎?」

小姑娘摸了摸脖子「其實,那時候早就不疼了,我只想安靜點,安靜點......」

拉住小姑娘的手,竟然有些溫熱,沒想到夢中的體感竟會如此清晰「辛苦你了。」

小姑娘看向我,無奈地笑了笑。

那虛影再一次出現了,更大了。

我拉起小姑娘的手「不要怕,我在這裏。」

那虛影的喉嚨里發着奇奇怪怪的聲音,臉上的肉愈發惡臭「我要殺了你」

小姑娘深吸了幾口氣,輕輕地冷笑了一聲,面向虛影直挺挺地站着「我不怕你,也不會再恨你,我殺了你,你也殺了我,弟弟妹妹們以後的人生只會越來越好,所以,我原諒你所有的惡。」

我不知這短短的幾秒她經歷了怎麼樣的心路歷程,一個十五歲的孩子能說出這番話真的太不容易了。

果不其然,那相不再靠近了,漸漸地,化作了一縷縷青煙消失了。

小姑娘低下頭「哎,這糟糕的人生,不過也罷了,人生啊,不過只是一場夢罷了。」

剎那間,她的身體散發着柔和的白光,五彩斑斕的白光,傷口不見了,憔悴的面容煥發着血色,雙眼變得清澈透亮,容貌也發生了改變,變得更成熟更美麗了。

一身白衣的女子站在我的面前,身高和我差不多,大變活人了不成?

女子看着我微微笑着「謝謝你,讓我歷劫成功了。」

「歷劫?」這一幕看得我是目瞪口呆,但是在夢中,一切皆有可能吧。

女子看着黑漆漆的天空,那如釋重負的笑容是真的很迷人「我來人間歷劫,卻無意間傷害了身邊的人,他們,實在不應該陪着我受罪的。」

我也仰頭看着天空,那張臉不再說話了。

「或許,這就是人吧,終究......只是......只是被擺弄的棋子......」

誰不是棋子呢,誰又能說得清經歷的一切究竟是自己的牢籠還是別人的因果,連面前的仙子都說不清楚,何況是我這種稀里糊塗的人。

「棋子......」女子看向我,將我掃視了一番。

我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也不是啦,都是有因果的,如果只看這一世這一刻,那可有太多意難平了,」

女子露着意味深長的笑容。

「如今,你已渡劫成功,他們也沒有了任何威脅,或許對於他們來說並不是件壞事,你可是仙子了,可以幫助他們了。」

女子輕輕地搖著頭「我們已是不同世界的人,我無法再出現於他們面前,更無法去保護他們了。」

我雙手合十「那人們天天拜你們是為了什麼呀,守護的方式很多的呀。」

女子撲哧笑出聲來,一臉關愛智障一般地上下打量着我。

忽然她向我彎腰拜了拜,這麼大禮我哪裏受得起,我也跟着鞠起躬來。

「感謝你,助我完成了人間渡劫。」

「不不不,是你自己成全了你自己。」

女子忽然嘆出一口氣來「你是一個很特別的人,半人半神的狀態,我無法看清你,但是我能說的是,你身邊的人會因為你而遇到各種奇怪的事情,你越是關心的,你越是靠近的,都會因為你而遭受苦難,我不知道是誰在這樣折磨你,只是,如果你想要保護他們,一定要遠離。」

「好,知道了,謝謝......」

她說的什麼,我是雲里霧裏,但是遠離這個詞我卻記得深刻。

「今後,無論遇到什麼,千萬不要迷失自己,待你真正渡劫成功,你會明白一切的。」

她的身體逐漸模糊起來,看來是要飛升了......

我的本體似乎也開始找回了主動權,緩緩睜開眼睛,外面還沒有天亮,看看錶,也不過才五點半。

坐起來,揉了揉太陽穴,夢中的一切是那樣清晰明了,每一個場景每一句話記得清清楚楚,可以說,這個夢是我這麼久以來做得最有價值的夢,信息量好大好大。

吃過早飯,我一個人對着窗外的風景發獃,那句讓我遠離親人的話一直在刺痛着我的神經,無論夢中的一切是真實的警告,還是我日有所思的映射,家人是我最後的底線了。

看着自己的雙手,在陽光下通紅通紅的,或許我可以用我的方式去守護家人......

「如果夢中的一切都是真實的,那我願意,願意儘可能遠離家人,願意去承擔他們的痛苦,如果可以,請將我和他們的靈魂綁在一起,讓我能與他們用這種方式『共同生活』!」

手心忽然冒出藍色的光纖,直衝窗外而去,細細長長的不知大飄向了哪裏。

從那天開始,每一次見到家人,我總能看到他們身上若隱若現的藍色絲線,綁着他們的手腕,而且我的身上會莫名地疼,只要他們生命或著有磕磕碰碰我都會感應得到。爸媽逐漸老去,他們的膝蓋和腰也不好了,每到雨天,我都會感受到。

現在想來,這應該就是龍哥說的「雙生咒」了,我竟做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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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詭詭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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