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烏龍
真是的，我到底在幹嘛？
在隔壁單間練了沒多久，黑貓就提著東西回寢室拿茶具了。
今天茶館不開門，大廳里寂靜無聲，沒有平日里的茶師，也沒有喧鬧的客人，更沒有戲子在紅木戲台上唱戲。
但是，這種時候正是黑貓所期待的。
跑上茶館二樓，掏出自己的一套黑金色茶盞排在了一張空茶桌上。
銅製長嘴茶壺裡灌滿了涼白開，拎在手上沉沉的，而黑貓則需要拎著這奇怪的茶壺往桌上的茶盞里沏滿茶。
「嘿咻！」雙手撐在地面上，腳背勾住了茶壺把手，黑貓小心翼翼的調整了一下角度，開始傾倒茶水。
嘩啦
桌子上滴滴答答的流了滿滿一桌子的水。
「又失敗了……」黑貓嘆了口氣，拿起旁邊準備好的抹布開始擦桌子。
不是不喜歡戲曲，也並不是因為什麼原因，黑貓對於唱戲的興趣一直不大。
相比起練習唱戲耍兵器，像現在這樣子在茶館里無所事事的玩茶壺或者泡茶對於黑貓的吸引力更大。
同樣是配比，比起學習藥理，黑貓更喜歡品茶，在不同茶葉之間尋找兩者的差別。同樣是苦澀，比起葯湯黑貓更喜歡茶湯的苦澀。
也不是不擅長，也不是不喜歡，相反，黑貓其實很擅長唱戲，比很多孩子更喜歡也更有天賦，黑貓也很喜歡配藥，能熟練的配齣戲班裡的常用藥。
但她就是沒有興趣，沒有任何原因，就是不喜歡。
或許是因為沒有目標？她的目標就是和自己的兩個哥哥接手整個茶館。
或許是因為沒有動力？學習這些東西都是她自己提出來的，是她自己要求要去做的。
擦乾了桌子，黑貓嘆了口氣，放下手裡的抹布，走到了二樓正對著戲台的護欄那邊。
她很喜歡左側的這片護欄，能一眼看到戲台和茶館的後台，她很喜歡在這裡看著茶館，就好像能從這裡看到整個世界。
茶館里的茶客，唱戲的戲子，沏茶的茶師，在桌與桌之間穿梭的跑堂，哪怕是一個人也沒有的現在，黑貓也能看很久很久，她喜歡這種感覺，很享受這種觀看人生百態的感覺。
「禹哥，真的沒關係嗎？」
「沒事的，今天茶館不開門不會有人來這裡的！」
是那兩個男生啊。
黑貓趴在護欄上看著兩個男生跑上了戲台，她不想多事，反正看空茶館也是看，有人在也是看。
「來，試一下嘛！你不是一直想在戲台上表演的嗎？」
那個高個子，我記得叫yu對吧？唱曲唱得很不錯，現在看來意外的膽子也還挺大的。
「那，禹哥你幫我唱曲嘛。」
那個小個子是叫chi來著吧？膽子有點小但是花槍玩的倒挺好的。
「本院王金龍，今奉帝命，放我八府巡按，出京以來，路過九州八府，一百零八縣。來在洪桐縣下馬，內中有一謀殺親夫一案，少刻等二位年兄到來，一同審問。伺候了。」
玉堂春啊，他們已經學到玉堂春了嘛？挺快的啊。
「禹哥，能換一首嗎？」螭猶猶豫豫的看著禹，「都已經站在戲台上了，就唱點別的吧！」
「今日里敗陣歸心神不定——」
「勸大王休愁悶且放寬心——」
「怎奈他十面敵難以取勝——」
「且忍耐守陣地等候救兵——」
「無奈何飲瓊漿消愁解悶——」
嗯？霸王別姬？他們對唱的意外挺好啊。
黑貓雙手用力一撐，翻身坐在了護欄上，雙腿掛在欄杆邊晃晃悠悠的。每次聽到喜歡的戲，黑貓都喜歡這樣，好讓自己能看的更清楚一點，不錯過每一段好戲。
螭的花槍翻飛，禹拿著把破木劍揮舞著，雖都是基本的一招一式，但不難看出練得很認真，看起來非常不錯。
「月色雖好，只是四野皆是悲愁之聲，令人可慘。只因秦王無道，以致兵戈四起，塗炭生靈，使那些無罪黎民，遠別爹娘，拋妻棄子，怎地叫人不恨。正是千古英雄爭何事，贏得沙場戰俘寒。」
螭和禹默契的背對著分開，站在了戲台兩段，螭抬手掩面作出哭泣的動作，略帶生澀的念白卻依舊能讓人動容。
禹和螭轉過身相對而立，看向了對方，
「十數載恩情愛相親相倚——
眼見得孤與你就要分離——」
禹的唱功了得，聲音中彷彿真的帶著不舍與留戀，兩人對望的神情看上去也那麼真實。
短暫的停頓后，螭一把搶過禹手中的木劍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漢兵已掠地——
四面楚歌聲——
君王意氣盡——
賤妾何聊生——」
唱完撲通一聲便倒在了戲台中央。
禹慢步走到倒下的螭身邊，扶起倒地的螭，面容惆悵的看著閉著眼睛的螭。
「妃子何苦尋此短見——」
啪啪啪
掌聲從茶館二樓傳來，嚇得兩個小傢伙都大叫了一聲。
「唱得真好！」黑貓坐在二樓的護欄為兩位小戲子送上了自己的掌聲。
「你，是剛才那個幫過我們的人？」螭爬起來看著坐在二樓護欄上晃蕩著兩條小短腿的黑貓。
「你的虞姬演的真好。」黑貓單手在護欄上一撐便從二樓跳了下來落在了地上，「我都看得快哭了。」
「那個，你沒事吧？從那麼高的地方跳下來什麼的……」禹看著黑貓穩穩的向他們走來，略帶擔憂的看著她。
「自我介紹一下，叫我黑貓，貓可是摔不死的！」黑貓雙手抱胸，看著兩個男生緊張的靠在一起。
「我叫林禹，兩個木的林，大禹治水的禹。」禹拉著螭的手，大著膽子也做了自我介紹。
「我叫張螭，弓長張，螭是一個蟲一個離。」螭一副有點嚇到了的樣子看著黑貓，「我……我可不是小蟲子！」
「嗯，是漂亮的螭龍呢。」黑貓走上前拉住了螭和禹的手，「我看你們挺厲害的樣子嘛，以後我們一起練習唄，就當互相監督了！」
「可以嗎？」禹有點意外的看著黑貓。
「沒事的啦！反正我也有點小的私心在裡面啦！」黑貓笑了笑，拉著兩人往茶館二樓走去，「上來坐一會兒吧，我給你們泡茶。」
「茶？好喝嗎？」螭咬著手指看著黑貓的背影。
「嗯！」黑貓笑著回過頭，「特別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