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瘦猴、黑驢變心記(上）

有人想殺恩公、奪夫人，郭倉壓下心頭憤怒，不動聲色道：「你們入了三虎寨，聽說那裡的山賊，吃香的喝辣的，每頓大魚大肉，還有漂亮女人！」

黑驢搖頭：「倉哥，你說的那不是山賊，那是官老爺！」

瘦猴紅著眼睛道：「我們以前也以為，做了山賊想搶誰就搶誰，日子過得痛快著呢，誰知道，哎！」

郭倉詫異：「不是么？」

以前也有山賊拉他入伙，說做了山賊大魚大肉隨便吃。

當時他也心動了，若非有妻兒老母，也上山落草了。

「怕被官府剿滅，我們住深山裡，運糧食很難；山上吃飯的嘴又多，運上去一點糧食，很快就吃完了，大當家給我們定量，一人一頓只能三碗飯，半月才能吃一次肉。一年官兵剿匪兩次，我們還要往深山躲兩次，每次至少半個月，那段時間更是缺吃少穿，你看我都餓成什麼樣了，過的連做賊時都不如。」

瘦猴撩起破麻衣，琵琶骨根根突出，眼睛都紅了。

「吃不飽罷了，每天下山劫道，也是刀口舔血啊。」

黑驢撩起衣服，露出肋下傷疤：「劫到苦哈哈百姓，倒沒什麼風險，但你就是把人殺了，也榨不出幾滴油水。劫到過路有錢商隊，油水倒是多了，但人家有護衛隊，手裡都有刀槍，打起來都是狠茬子。看到這道疤沒有，就是搶胡家的運糧車，被護衛用刀砍的，幸好我躲得快，不然命都沒了。倉哥，山賊不好當啊！」

郭倉附和道：「幹什麼都不容易，不過聽說你們在山上，一人都好幾個老婆呢，難點也值了！」

「值個屁！」

瘦猴一口吐沫吐在地上：「倉哥，不怕你笑話，我上山上這兩年，連女人味都沒聞過，還不如以前做賊時，偷到了地主家銀子，能去勾欄一回！」

黑驢嘆氣：「山上搶的女人，有模樣的都是三位當家的，剩餘的給了資歷老的山賊，我們上山晚的還要熬兩年，分到了也是丑的老女人。」

瘦猴哂笑：「別看老女人，在山上還有山賊搶，只要是女人總能生兒子，不至於斷了香火！」

郭倉蹙眉：「吃的不好，搶劫又危險，老婆又沒有，你們為啥還干？」

「這不是也是沒辦法么？」

黑驢凄然一笑。

為給老娘治病，把家裡五畝地賣了，沒治好老娘，又沒錢下葬，不得不把房子也賣給地主。

成了無地無房的流氓，做賊有事朝不保夕。

聽說做山賊好，便上山落草了，結果日子過得更慘。

除了做賊，也不會幹其他的！

瘦猴嘆氣：「我父母死的早，一個人吃百家飯長大，沒辦法偷村裡人，只能往遠處偷，賊名傳出去了，遠處地主家被偷了，也上門來找我，逼得我也不得不上山。哎，能好好過日子，誰願意做山賊，這行早晚都要殺頭。」

看著兩人模樣，郭倉心頭一顫。

半個月前，他也是這樣子，若非恩公，哪能有今天。

無論誰想害恩公，他都要讓那人，付出慘痛代價！

郭倉想了想：「跟我進村！」

「進村！」

黑驢嚇了一跳：「倉哥，現在是白天啊，咱們要真想偷他們，也要等到晚上吧，現在太危險了！」

瘦猴也勸道：「對，倉哥，咱們做賊的，安全第一！」

郭倉大步在前：「相信我，就跟我來！」

黑驢、瘦猴忐忑跟著。

捕魚隊歸來！

郭倉指著介紹：「這是捕魚隊的，一月一貫錢、一天管三頓飯，頓頓都管飽、中午一頓三兩肉，月底還有獎金，加起來每月工錢不少於兩貫！」

黑驢嘿嘿一笑：「倉哥，別逗！」

瘦猴也一臉不信。

鄉下人多，別說一月兩貫錢，三百錢一月都搶破頭！

誰會傻的花錢兩貫錢僱人。

郭倉繼續道：「每天還管飯，一天三頓，頓頓管飽，中午三兩魚，晚上肉包子，雞蛋湯隨便喝，大餅、乾飯隨便吃。」

肥皂廠開工，每天都有油渣，天天晚上油渣包子。

黑驢咧嘴呲著一口黃牙：「倉哥，真別開玩笑了！」

瘦猴輕哼：「地主什麼樣，我們還能不知道，摳門的冒煙。想人多做工，又想人少吃飯，工錢還往死里壓。哪有管錢多，還管這麼好飯的！」

郭倉也不解釋，帶著兩人來到王淵家，賣魚隊從縣城歸來，一個個蹲在門前休息，等著吃晚飯。

三個隊伍三十人，全都聚在一起聊天吹牛，說著城裡、集鎮發生事情，臉上洋溢著幸福燦爛笑容。

瘦猴、黑驢看呆了，感覺這些人好像真的很開心。

但鄉下農民，有什麼值得開心的！

郭倉突然道：「他們是賣魚隊的，一月兩貫錢，每天兩頓肉，每頓有半斤，去縣城還配的有車，干兩天還歇一天，還有人教他們武藝。」

黑驢蹙眉道：「倉哥，你這越說越離譜了，哪有地主給幹活的顧車，還讓人干兩天歇一天，還找人傳授武藝。要有，這地主要麼傻子，要麼菩薩轉世。」

瘦猴咧嘴：「倉哥給我們開玩笑呢，哪有這種人啊!」

郭倉也不解釋：「走，他們該開飯了，我帶你們去嘗嘗！」

黑驢渾身一顫：「倉哥，你現在膽子上天了，這麼多人又是白天，咱們就這樣去偷，不怕被逮住么！」

瘦猴也小臉煞白：「倉哥，安全第一，天黑了再偷吧！」

「不怕，我這裡有人，咱們可以光明正大去吃！」

「呃，兩年不見，倉哥越來越厲害了，都把眼線埋到肥羊家裡了！」

黑驢、瘦猴眼中閃過佩服，仰首挺胸跟在後面。

兩個棚子搭起的大食堂，五個廚娘忙活的滿面通紅。

黑驢詫異道：「瘦猴，你看這裡的娘們，怎麼都那麼白啊！」

瘦猴蹙眉道：「不但是娘們，你看這些人，全都是白白凈凈，連倉哥也比我們白好多啊！」

一鍋鍋雞蛋湯、大肉餡包子、油煎的魚、炒蘿蔔、小米乾飯端出來，飯香菜香肉香撲鼻！

咕嚕！

黑驢、瘦猴咽口水，震驚看著一群人拿碗，排隊打飯、打菜、打肉、打湯、拿肉包，立時震驚了。

真給幹活的吃這麼好！

郭倉在旁催促：「還發什麼楞啊，準備吃飯啊！」

「好！」

黑驢、瘦猴沖向放碗筷地方，卻又被郭倉拉住了：「要講衛生，吃飯前要洗手，必須用香皂洗！」

「香皂？」

「講衛生？」

黑驢、瘦猴一頭霧水，被郭倉拉到大水缸旁！

郭倉打了一盆清水，手把手比劃著，教兩人用香皂。

兩人一洗，一盆水變黑了，兩張臉、四隻手變白了。

瘦猴驚了：「黑驢，你變白了！」

「啊！」

趴在水缸一看，倒影中只是微黑臉蛋，黑驢驚了：「我去，原來我不黑啊，以前是沒洗乾淨啊；倉哥，這香皂哪買的，多少錢一塊，我也要買一塊！」

郭倉搖頭：「這是富家小姐太太用的，要賣至少三四貫錢一塊吧！」

「什麼，富家太太小姐用的三四貫一塊的香皂，這裡的東家竟拿個幹活的用，這、這簡直是！」

兩人不知說什麼了，心頭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別發獃了，打飯吃飯吧！」

郭倉是採購隊副隊長，能帶賣草根的人來吃飯，這是王淵允許的，五個廚娘沒說什麼，痛快給兩人打飯！

「真是肉包子啊，油渣好多啊，這餡也太多了吧！」

「還有這魚，竟然是用油煎的，吃著也太香了！」

「這蘿蔔味道也不一樣，比咱們山寨的好吃多了！」

「這雞蛋湯里真有雞蛋啊，這生活太好了，比過年都好！」

兩人狼吞虎咽，吃的滿嘴是油，卻又豎起耳朵，好似聽到了什麼，一臉驚詫莫名、難以置信。

郭倉在旁默默看著，等到兩人放下飯碗，才道：「黑驢、瘦猴，當山賊那麼苦，依我說就別幹了，留在這裡跟我家少爺，吃的好、還安全、又有工錢拿，干兩三年還能買房買地娶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