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月下鬼眼

第八回 月下鬼眼

清澈的月光如溪水一般瀉在少年獵獵作響的黑衣上,而他此時的目光卻落在了焦黑的右手手掌上,方才千鈞一髮之際他就是用這隻手擋下了「火神」的攻擊。

這真是一隻慘不忍睹的手。

手掌中心的血肉已經完全被烈火融解了,露出了骨頭,就但連裸露的白骨上都遍布焦灼的黑斑。

這究竟是怎樣一種神力?

一道莫名的光在眼中閃過,夜風中,他仰首,望向皓月:御劍飛行,翱翔天際,探手可摘ri月,舉劍可斗破蒼穹。

也許古往今來的修仙人士,正是折服於這凌於天際的快感,才能在艱苦歲月中矢志不渝,參透天地神力吧。

蘇摩臉上的神情淡淡一化,回首看去一張汗津津的小臉正搭在他肩上,甜甜入睡。他臉上的冰冷點點化開,不禁伸手拂齊越凌如被風吹亂的鬢角,有些失神了,心中那種悵然若失的感覺似也漸漸消散去了。

「嗚——」

腳下的童陵劍忽地發出一聲痛苦的嗚咽聲,隨之劇烈地顫抖起來,蘇摩長眉一皺,雙手齊動,念動咒語,驅使童陵劍向下降去,不多時,就落在一處茂密的叢林中。

他小心翼翼地把越凌如平放在草地上,為她蓋上身上僅有的一件外衣。抬眼看去,遠方天空漸白,樹林里的黑暗宛若一層薄薄的黑紗,隨風輕飄,但見林中一草一木十分陌生,蘇摩不禁有幾分驚訝,十年來他的足跡遍布疾峻山眾峰,對山中一草一木都十分熟悉,莫非此處已經是在仙障之外?

他心中訝然,忙仰頭望天,只見對著暗淡的星光一層透明的薄膜狀的屏障幾乎擦著蒼穹之頂向遠方延伸而去。

蘇摩面上神情暗下,久久地望著蒼穹之下的仙障,陷入了沉默。

突然,身旁傳來幾聲聲響,他微微一驚,看向了躺在身旁的越凌如,見她雙手緊緊抱著身子,全身不停地發抖。

他一怔,僵硬地撫平了她緊皺的雙眉,站起身來準備撿些乾柴生火取暖,可沒走幾步,臉上的神情卻猛然僵住了:

只見四周的樹上一棵接一棵閃過道道詭異的綠光!

他下意識地向後退去,很快便退到了昏迷的越凌如身旁。

漸漸地,綠光越來越多,漸漸連成一片,竟將一方天空照得瑩綠。就在這時一個個面目猙獰、全身纏滿粗藤的山魁一個接一個從樹上綠光走出,張牙舞爪地向他二人撲來!

疾峻山四十九峰中大都綠樹成蔭、叢林遍布,一直以來都是一些妖物修鍊的絕佳場所。但近幾年來由於煉火尊人與煉紅珊的大力整治,山中妖怪都死的死,逃的逃,但仍有一些妖物因擅於隱藏得以逃過二人法網繼續逗留此地。由山中植物修鍊而成的山魁便是其中一類,因為林中植物繁茂難以辨認出妖物與尋常植物的區別,又加上山魁法力較弱,除非群起攻擊,否則根本不足為慮,所以煉火尊人與煉紅珊也不大在意,沒想到今ri卻讓蘇摩遇上了。

蘇摩面sè淡然,顯然不把幾個山魁放在眼裡,手已伸到背後的劍鞘上。

緊接著,山魁群中爆發出一聲轟然大叫,揮舞著利爪獠牙,張開血盆大口撲向了他。

倏地,一陣勁風穿過山魁群,接連幾聲慘叫響過,兩支筷子粗細的樹枝直直沒入迎面兩隻山魁胸口處,綠光閃過,山魁瞬間化為一灘灘墨綠黏稠的液體。

一道微弱的晨光透過枝葉照下,少年長身玉立,冷麵黑衣,唯一相伴的,只有手中寒光凜凜的無刃木劍。

「嚎!——」

山魁群嘶鳴陣陣,須臾間三四道白光直刺向蘇摩的命門。

蘇摩長劍一挑一撥,道道黑sè纏繞劍上,所到之處,肢體四濺,取之xing命如碾死螻蟻般輕鬆。

「嚎!——「

蘇摩手中長劍一斬,橫貫撲面而來的山魁腰間,剎那腰腳已分離異處,化為一灘爛泥。

山魁們見狀,氣勢更凶,如cháo水般向蘇摩撲來。

蘇摩長劍微震,黑氣更勝,冰冷的眼中充滿了殺戮的快感。

也不知過了多久,彷彿只是一瞬間,地上已濺滿了腥臭難聞的綠液,地上殘肢斷骸散落,告知著一場死傷甚大的戰鬥。

「吼……」

林木掩映的一叢低矮灌木后,突然跳出了一隻山魁,渾身血跡,半隻眼睛迸出在外,滿面兇殘之sè。它垂死一抓,兩隻布滿利爪的巨手,一口遍布獠牙的大嘴,襲向了黑暗中一襲一動不動的黑影。

「錚——」

一道劍光閃過,揮舞在半空中的山魁便重重跌在了地上,身首異處,再無聲息。

黑暗中,蘇摩還劍入鞘,彷彿剛才只是彈了彈身上的塵土。

一陣風吹過,沾血長衫隨風起舞,他淡淡地掏出一塊布抹去手上,臉上的血,目光落在了一側昏睡的少女身上。

不多時,他已站在了越凌如身前,一雙盛滿黑sè與血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她。

下一瞬,長劍霍然抬起,直劈向少女的額心!

「颼——」

電光火石之間,一道白光如流星劃破蒼穹,落在了他身前不過三四尺遠的地方,一時間方圓百里亮如白晝。

漸漸地,一抹紫sè身影自白光中緩緩生出:一襲紫袍宛若一朵開在太陽中心的沙珠漫華花,寬廣的長袖口綉處有一朵黑sè的連雲花紋,長長的銀髮在風中凌亂飛舞,一襲紫布蒙面,僅露出的一雙眼睛卻極為猙獰,其中一隻是尋常的黑sè,另一隻則是猙獰的血sè,如一滴馥郁的血滴盤旋不散。

蘇摩黑sè的瞳孔一點點地放大了,有那麼一瞬僅有的一絲清明重回到他眼中。

「帶著她……快點……離開!」他身子晃了晃,咬緊牙關道。

可紫袍人似完全沒聽見般,緩步而來,看了看地上的越凌如,又看了看他,神sè微微一變。

「是你,救了她?」他道。

「錚」的一聲銳響,蘇摩手中長劍指向了紫袍人,詭異的黑氣如藤蔓滋生,籠罩了他周身。

「是你,救了她?」紫袍人又問了一遍,可他話音方落,劍氣已霹靂般斬至。

紫袍人面sè不改,單指在身前的空氣中微微一劃,只聽「刺啦」一聲,一道淡若雲煙的藍光劃過迎面襲來的木劍,生生將它斬成兩截,。

蘇摩已然被魔魂控制,長劍雖斷,但劍上的黑氣卻寸寸生長,他周身一震,如一頭髮瘋的餓狼向紫袍人撲來!

就在此時,他右眼中的紅sè瞳仁突然間好像活了過來,悠然地在眼眶中打起轉兒,蘇摩全身的血液瞬間凝止,不敢相信如此詭異的人竟是出自天影正門,可他衣角上分明綉著影雲紋,這是天影正門弟子通用的記號。

紫袍人紅眸微眯,飛手從背後抽出一柄長相普通的青劍,離地半寸而行,以劍誘敵,驟停,氣一沉,長劍徑直刺穿了緊隨而來的蘇摩,兩劍相擊,撞出黑紅sè的光焰,凶煞之氣越發熾烈。

「錚」一聲尖嘯,青木劍飛回了紫袍人張開的手掌中,他火紅的眸子瞟了一眼蘇摩,低笑道:「你看好了。」

一聲未落,紫袍人已提劍迎上,瀝血木劍在他手中如一道流動的霧氣,在空氣中劃開一個又一個窟窿,輕巧地躲過蘇摩一擊又一擊……動作之快,蘇摩的眼睛根本無法捕抓到他的影子,只覺風在眼前張狂撕扯、低吼,一個淡淡的影子如鬼魅一般隨風飄蕩,若飄散的枯萎的花瓣。嘩地青木劍在身前拉開一束巨大的劍扇,寒光凜冽,手中斷劍離劍扇猶有半寸,便覺壓力陡增,眨眼間俱化為一抹零亂的木屑!

只聽,他且吟,且道: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庄生曉夢迷蝴蝶,望帝chun心托杜鵑;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ri暖玉生煙;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叮!——」

詠聲止,劍歸鞘。

「你看清楚了嗎?」

紫袍人邊說,邊抬劍在蘇摩頭上輕輕一敲,蘇摩只覺得纏繞在身上的煞氣猛然收縮,如千萬妖魔正從心裡撲出,卻忽然被極大的力量拉了回去。

他緩緩睜開雙眼,瞬間倒吸了一口冷氣:不知何時,紫袍人右眼中血sè瞳孔已沒了身影,只剩下一片黑洞洞的黑暗!

似乎是感應到了蘇摩的愕然,紫袍人無奈地笑了笑,對著空氣伸出一隻蒼白似月的手,溫柔地喚了聲「小奻」,片刻后一道紅影應聲停在了他指尖上,像只可愛的小獸不住地蹭著他細膩的指心——蘇摩細一看,臉sè一變,那道紅影竟是一個黏糊糊的人的眼球,周身散發著yin森森的紅光。

紫袍人無視一旁臉sè煞白的蘇摩,猶自憐愛地嬉逗著指尖的美名曰「小奻」的眼球,半響將目光移向了一旁昏迷不醒的越凌如,眉心一皺,走到她身前,攔腰抱起了她,向著樹林深處漸行漸遠。

路過蘇摩時,他雙唇動了動,帶笑離去。

蘇摩渾身一顫,定死在了原地,面sè煞白,神情恍惚,不知所以。

片刻之後,樹林深處什麼也看不見了,只有幾縷裊裊ri光透過茂密的枝葉灑在地上。

黎明第一束陽光從大樹頂上照下,透過茂密的樹葉,灑在地上,如碎金子一般。

偶爾有幾點陽光,落在了臨樹而立的一紫袍人身上。

「颼——」

一聲破空聲,一道紅影疾駛而來,最後乖乖地停在了紫袍人蒼白的指尖上。他微微一笑,沖那貪戀著蘇摩的美貌久久不願離去的紅眼球無奈地說道,「我也不知跟你這丫頭說了幾回了,好看的男人靠不住,可你還是一見到帥小伙就把持不住……哎喲!」

紫袍人指尖上被小奻狠狠咬了一口,不再多說,只是淡淡地望向漸趨明亮的夜空,低低淺吟: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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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俠筆記之魔凌永夜影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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