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次

第54次

人總是對得不到的東西心存念想,在經歷了快一年的信息斷聯后,李子漠回首過往,終於想通一個道理,那就是這些年,他的過於刻板的性格和思維讓自己錯失了很多。凌雲啟,就是這些錯失事情中最為重要的一個。那些熟悉的畫面和言語依舊會在一個人安靜的時候反覆出現,像夢魘一般來回播放,可錯過了就是錯過了,雖然他無數次回憶,無數次夢境中凌雲啟的畫面是如此清晰而真實,但那已經是回不去的從前了。

細細想來,他和凌雲啟之間真正意義上的密切相識不過118天,在這118天里他們的通信是如此頻繁和不分彼此,也是這118天的相互了解註定了他此生再難忘記的一個人。

六月的一天,他關掉了自己北海海邊的奶茶店,因為他覺得,雖然生意很好,雖然也有了許多朋友,但內心還是放心不下。他登上了去錦華的飛機,不為別的,只想在那熟悉的校門口再次遇到他熟悉的她,如果有機會,他想當面跟她問候一聲:

「這一年還好嗎?」

飛機在雲端滑翔,一層又一層的積雨雲在機艙窗外飄過,人們感概於這難得的美麗風景,都爭先恐後的打開遮陽板,唯有李子漠一人閉著眼睛戴上耳機聆聽隨機音樂,一言不發。

此刻他的內心是極度步平靜的,雖然,外表看起來是那樣的穩重和自然。這一年,他每天起早貪黑的忙碌,招呼客人、下單、製作奶茶,每一天的時間都安排的滿滿當當,沒有絲毫停歇,存儲卡里業績累了這幾年才能達到的存款,但他沒有一絲滿足和快意,反而更顯得空虛和無聊。

一下飛機,很多熟悉的顧客都發來惋惜的詞句,他們不理解他的不辭而別,沒有一條,他做出回復。

錦華的天空依舊是陽光明媚,明媚到人睜不開眼,六月的天氣熱的人心慌,一陣一陣的熱浪把這座內陸城市地面都要烤熟了。李子漠坐上計程車,二話沒說就去到那熟悉的學校。

在學校門口對面咖啡廳,他續上一杯咖啡就扭頭靜靜的望著校門的方向一動不動了。

「先生,您是在等人嗎?」服務員看到一動不動的李子漠在這個位置坐了一個小時也沒有其他反應,過來好奇的問,

「是的」他淡定的回答,此時李子漠的淡定程度已經大大超出了他的年紀。

「那麼,要不要再給您續杯,我看您都喝完很久了?」服務員一邊打量著李子漠一邊問到。

「不了,再來一杯新的,同樣口味。」

「不想嘗嘗我們其他口味嗎?」

「不,原味,最好。」

「好的」服務員悻悻離開。

「真是個奇怪的客人,原味咖啡喝了八杯了,一直盯著學校門口,跟個雕塑似的一動不動。」回到吧台,服務員跟同事嘀咕起來。

「得是因為情傷吧,看他一身名牌穿的跟個富二代似的,怎麼還貪戀大學生啊。」另一個服務員說道,

「別討論顧客,人家愛喝什麼喝什麼。」老闆走了過來,批評兩個話多的服務員。其中一個氣不過,拍了張李子漠落寞背影的照片,發了條朋友圈,道:

今天遇到個痴情的顧客,保持這個動作坐倆小時了。

李子漠不知道的是,這位怨氣滿滿的服務員就是錦華的學生,她在這裡兼職,一下午,落寞背影等人的形象在學校炸開了鍋。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一張照片的緣故,李子漠直到太陽下山,也沒有等來那個熟悉的身影出現。

在他的記憶里,凌雲啟是從這裡進出的,在他為數不多的兩次校園相遇中,這個校門是唯一的校門。

末了,李子漠略顯疲態的起身結賬,而後出門。

心中的期許已不如剛來時那般滿滿當當。

他準備撥通凌雲啟的電話,壯著膽子拿出了手機,滴滴,電話還未撥通,凌雲啟的信息卻來了。

「大叔,請你不要參與我的生活,我不想見你,謝謝你來。」

李子漠莫名其妙,她怎麼知道他來了,他明明還沒有聯繫,明明只是計劃撥通電話,明明連一個字也沒說。

正詫異間,一群女生走了過來,熱情大聲的詢問到,

「你是照片里那個等人的大叔嗎?你要等的人等到了嗎?大叔我們可以和你的背影合張影嗎?不拍正面,背影實在是太悲傷了。」一頭霧水的李子漠聽到學生們這番話語,已經從一頭霧水到一頭的水了。

「什麼?等等」他下意識的反抗。

「你還不知道嗎?你等人的背影在我們學校都火了」其中一位女生掏出手機,拿出那張照片和這張照片在學校bbs上引發的熱烈討論頁面給他看,李子漠這才恍然大悟在咖啡廳被人偷拍成了學校的「熱搜」,這麼一搞,凌雲啟怎麼會不知道他的到來,那背影,凌雲啟一定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他尷尬的跑開,又引來更多學生追明星式的撲來,場面一度混亂不堪。

一輛的士襲來,他踉踉蹌蹌的登上汽車,頭也不回的鑽了進去,在司機得到他確切方向發動汽車的瞬間,他看到車窗外於他視線剛好錯過的凌雲啟,她眼神中透露著一年前的深邃,輕輕升起手,溫柔的像他做了一個再見的動作,而後,又快速放下,低下頭轉身離開了。

「凌.....」他還沒有喊出聲,計程車旁,一輛重卡拉響了喇叭,蓋過了他的聲音,使他不能大聲的呼喊。

「為什麼?你知道我來了還不跟我聯繫?一年了,我就不能跟你說說話嗎?」他在手機里打出這行責怪的文字,發送。

然而,微信對話框里,他這段文字後面的紅色驚嘆號卻異常的醒目。

他才發現,他的突如其來的造訪,給她帶來了莫名的壓力和慌亂,她已經不能接受他存在於她的通訊錄了,因為,她指不定在未來的某天,又會收到他不打招呼的問候,而,那時,她已經不知道應該用哪一種語氣和方式來回答他了。

這一次,李子漠沒有想不通,他反倒是想通了什麼。

是啊,一直都是他自以為是的對她付出,這種付出有時候其實沒有徵求她的一件,沒有獲得她的同意。他第一次不打招呼的造訪,凌雲啟在一群朋友背後慌亂的找尋他的身影,他躲在草叢裡一動不動是對的。如果他冒冒失失的鑽出來,與凌雲啟四目相對,面對她的同學,她又該用什麼樣的文字向對大家介紹呢?

第二次他的突如其來,凌雲啟其實思索了片刻才決定出來見他,不是她不想見他,是她也沒有準備好在這樣的情況下相見,只是,他來了,她不得不來。所以,在一起吃飯的路上,李子漠表現的很開心,凌雲啟卻異常的淡定,那個擁抱,凌雲啟其實是在表達著自己的抱歉,那種不可名狀的抱歉。

她的內心,其實也放不下他,但,在她最需要他表達的時刻,李子漠選擇了保守,而他想明白準備表達的時候,凌雲啟已經心灰意冷。

兩個緣分滿滿的人,因為彼此的心照不宣或者說想法不一,而變成了有緣無分。

這是此次李子漠自顧自的見面安排失敗后,獲得的最大總結。

在來的路上,他似乎覺得,自己這種賭徒式的安排一定會給凌雲啟不一樣的體驗,但他忽略了一點,所有的一切,都是只是他的一廂情願,她甚至連他這一年的任何信息都沒有打聽。

既然沒有參與你的生活,你的所感所悟自然不能感同身受。

也是在這一刻,李子漠才發現自己這種一直生活在自己情緒中的狀態,其實是不對的。

這一次,他沒有放聲大哭,而是平平淡淡。

不是不傷心,而是自責,自責於把自己的想法強加給了凌雲啟,讓她一下午都不得安生。

索性,在離開的時刻,他還是見到了日思夜想的凌雲啟,她嘴角微笑揚起手,為他送行,雖然一句話沒有說,但,那一刻的畫面,將會是李子漠很長一段時間不能忘記的。

李子漠坐上高鐵,去到了不曾去過的高原和沙漠,他想給自己一次徹徹底底的放空和放鬆,當你心裡裝了一個人,而只是你心裡的人,你要把她倒出來,會是一件特別困難的事。

因為,這個人在別人那裡也許不值一提,在你這裡卻貴如寶玉。

不論現實生活中,她過的好或者不好,在你的世界里,你都希望她每天都是開開心心。

從此以後,李子漠再也不敢隨隨便便聯繫凌雲啟了,那個在通訊錄里熟悉的聯繫電話,他從來不敢撥通或發送信息,因為,這是他唯一的聯繫方式。

他不想,這個聯繫方式也消逝。

雖然,他不知道電話那頭,他是否已經上了黑名單,是否,那頭已經換了主人。

他總是自我安慰式的期待著,期待著某一天,那頭,那個熟悉的聲音,再次出現在他的屏幕上、耳朵里,不需要太多的言語,只需要一句口吻陌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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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她的五十九次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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