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評級
跳舞機,常見於各大電玩城,是社恐的頂級剋星。
和扣扣炫舞最大的區別是,一個只要按鍵就能操控角色跳起來,另一個卻需要玩家親自跳。
除了不是社恐以外,賴羽冬不佔任何優勢,他一沒聽過這首歌,二沒練過跳舞機,臨陣磨槍根本搶救不了,等同於擺了一個領舞讓他同時照葫蘆畫瓢,能跳好才是真正的奇迹。
唯一的用處是避免freestyle的尷尬,至少還有個「西施」能讓他東施效顰。
眼看領舞隨着音樂動了起來,賴羽冬顧不得那麼多了,新手教程聊勝於無,他趕緊根據彈出來的光圈提示僵硬地揮了一下手。
然後彈出一個「miss」。
賴羽冬:……
打擾了。
儘管出師不利,但現實不會給人緩衝的時間,音樂更不會因此暫停。
賴羽冬只好繼續拙劣地模仿舞姿,像做廣播體操似的抬手、踢腿、跳躍、轉圈,但他再怎麼努力也無法改變動作與音樂脫節的慘案,一連串的「miss」和「bad」讓他的心情變得麻木,更別指望他能打出一套精彩的「cmb」。
倒是他的舞蹈本身足夠「精彩」。
幸好bgm夠響,否則他絕對能聽到台下控制不住笑出聲的聲音。
唯獨彈幕如同奔騰的脫韁野馬般無法忽略。
【救命他跳得好好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脖子以下可以遮住了】
【《三浦佑樹和他新安裝的四肢》】
【說好的舞擔酷哥呢!?】
【虛假的大佬自信,真實的臨危不亂。】
【看得出他很努力了】
【每天一遍,防止抑鬱】
感謝綠色模式,感謝觀眾老師。
這種程度的嘲笑還在賴羽冬的承受範圍內,就當犧牲自己給大家送上歡樂了。
所以,這支舞還有多久結束?
經過一個世紀般漫長的幾分鐘,音樂終於停了下來,賴羽冬匆忙地定格在endingpse,不知不覺間,他竟然出了一身冷汗。
與此同時,新手教程像是被關閉的電視機似的「唰」一下地消失了。
「啪、啪。」
台下響起稀稀落落的禮貌性掌聲。
【一生好漫長。】
【笑到我媽來敲門。。。。】
【蹲個直拍/dge】
賴羽冬生無可戀地盯着舞台的地板,恨不得挖個坑把自己埋了。
他發誓,這絕對是他一生最社死的時刻,就連過年被父母要求在親戚的面前表演一段播音腔詩朗誦都沒那麼尷尬。
即將迎來的是最恐怖的環節——
導師點評。
除了國名度很高的發起人付函宇,場上還有三位導師,他們都是行業內的佼佼者,坐在那裏就自帶真·大佬的氣場。
比如表演前鼓勵賴羽冬的吳希禾,她是近年來最火的原創歌手,各大晚會都會邀請她去演唱成名作,光是出圈作品就有數十首。
再比如資深演員朱修銘、新生代rapper李珂。
發起人付函宇拿起麥克風:「感謝佑樹為我們帶來的表演。」
他的表情管理可謂一絕,臉上的微笑絲毫沒有被剛才那段慘不忍睹的舞蹈影響到。
實際情況沒有賴羽冬想像中的那麼嚴峻,導師們都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前輩,前面不乏一些表現差勁的學員,他們已經看得麻木了。
在他們的眼裏,至少賴羽冬把動作記得挺全的。
如此寬容的標準,也難怪大家一直對選秀唱衰。
李珂笑着問:「你覺得剛才的表現怎麼樣?」
賴羽冬:「我……」
嘴在前面飛,海外選手的人設在後面追。
賴羽冬趕緊咽下沒說完的話,改用快遞搖頭回答了這個問題。
「嗯,確實不怎麼樣。」李珂口直心快地評價道,「長得不錯,儀態也很好,手長腳長的,怎麼跳起舞就好像和四肢不熟一樣?」
【那麼直白嗎哈哈哈哈哈哈】
【不愧是rapper】
【李珂,我的互聯網嘴替】
「佑樹應該是太緊張了。」付函宇提議道,「再看一下他的加試吧。」
付函宇之所以會這麼建議,一方面是想製造話題度,前面的學員再拉垮也沒有顏值和實力的差距如此之大,為了節目熱度也該多cue長得好看的學員,另一方面是真心認為緊張限制了賴羽冬的發揮,想再給他一個機會好好展現一下自己。
但這對賴羽冬而言,無疑是一擊晴天霹靂。
加試?
他好不容易挺過去了,又給他續上了!?
【繼續為宿主提供初評級限定的新手教程。】
【聲樂模式,n。】
賴羽冬:……
看來是沒有迴旋的餘地了。
這次跳出來的投影不再是扣扣炫舞,而是全民扣歌,最上方是歌名和歌手,中間是由參差錯落的線條構成的音準器,最下方是歌詞。
賴羽冬定睛一看,歌曲是由徐案演唱的英文歌——《lseheart》。
歌手的名字並不陌生。
徐案是一檔家喻戶曉的音樂節目《聆聽我的聲音》的冠軍,三年前奪冠時年僅十八歲,他被專業評委譽為行走的cd,是當之無愧的老天爺賞飯吃的天才少年,後來不知怎麼就銷聲匿跡了。
但凡選的是徐案在節目里演唱的歌,賴羽冬都能哼上幾句,可偏偏《lseheart》是他連歌名都沒聽說過的冷門歌。
雖然是一首不用擔心暴露中文水準的英文歌,但他一句都不會唱啊!
賴羽冬:【可以換歌嗎?】
系統:【宿主,伴奏已經開始了。】
賴羽冬:【……我只有一個問題,歌是怎麼選的?】
系統:【隨機搖號。】
賴羽冬:【你乾脆把我搖出道得了。】
系統:【公平選秀,杜絕黑幕。】
賴羽冬真想給系統一拳。
他深呼吸了一下,悲壯地舉起麥克風,微微顫抖的右手暴露其不平靜的內心。
社死,只有零次和無數次。
賴羽冬視死如歸地根據音準器揣摩調子亂唱一通,人聲通過耳返最直接地傳達過來,就算不看每句唱完后的評分,他也知道自己唱得稀爛。
彈幕的歡聲笑語不亞於上一個表演。
【原曲是這樣唱的嗎?】
【唱得很好,下次別唱了。】
【導播老師缺大德,竟然把鏡頭切給了徐案哈哈哈哈哈哈哈】
【徐案:我可以是原唱,也可以是原告。】
【我把聲音關掉了,佑樹唱得還挺好看的】
【他唱英文歌居然不連讀……】
【付函宇:問就是後悔】
【我搞到美麗廢物了?】
某個不得了的信息一閃而過,賴羽冬卻無暇顧及,他的身心已經被《lseheart》完全支配了。
別說lseheart了,他都快離lselife了。
毫無意外地,兩段驚天地泣鬼神的表演讓導師們一致給出了最差的評級,即f班。
評級不重要,重要的是暫時解脫了。
賴羽冬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走下台時,他的腳步虛弱得像在空中飄蕩的幽靈,後背的衣料被冷汗浸透,加速的心跳一時半會兒緩不過來。
以初舞台辣眼睛的表現,他不會被網暴吧?
但往好處想,丟臉只是一時的。
是平行世界的三浦佑樹參加男團選秀,和他賴羽冬有什麼關係?
賴羽冬幾乎要被自己精妙的邏輯給說服了,他恍惚地被工作人員在名牌上貼上「f」的貼紙,在f班區域隨便找了一個比較偏僻的位置坐了下來。
比起抱着學習的態度欣賞下一位學員的表演,更重要是找系統把先前來不及了解的情況問清楚,尤其是被莫名其妙地按上的海外身份。
地獄開局當然是能避免就避免。
可當賴羽冬剛準備找系統興師問罪,付函宇被麥克風放大的聲音在演播廳內響起。
「有請下一位學員,來自尚樂文化的徐案。」
——徐案?
賴羽冬愣了一下,猛地想起幾條一閃而過的彈幕,表情瞬間精彩萬分。
而實時彈幕也提醒著被忽略的重磅消息。
【節目組是不是故意的23333】
【搞事了搞事了】
【替上一位弟弟感到尷尬……】
【徐案居然也來了?】
【節目組能有什麼壞心眼呢?只不過是想滿足缺德樂子人觀眾的心愿罷了.jpg】
【如果徐案唱的是那首加試歌就更精彩了】
【佑樹的表情好可愛哈哈哈】
賴羽冬:……
班門弄斧plus版,丟臉丟到原唱的眼皮底下。
沒有最社死,只有更社死。
大師,他悟了。
賴羽冬:【申請重開。】
系統:【抱歉,無法提供該項技術支持。】
狗系統無法救自己於危難之中,賴羽冬只能悲傷地面對悲痛的現實,望向台下那道走進演播廳的人影。
一位黑色中長發的少年站定在舞台的正中央,他看起來二十歲左右,青澀的臉龐沒有被歲月侵蝕過的痕迹,卻也沒有屬於天才少年的意氣風發,局促的笑容稍顯緊張,很難想像他是三年前從高手如林的比賽中殺出重圍的實力唱將。
賴羽冬打量了幾秒,確定自己沒有認錯人。
不是,徐案誒?
《聆聽我的聲音》第一季總冠軍啊。
他怎麼會跑來參加選秀?
賴羽冬對滿級大佬屠殺新手村的行為百思不得其解,但這些都不是身為f班的他該考慮的事情。
他只是一隻可憐的新手村初級史萊姆。
賴羽冬:【bug查出來了嗎?什麼情況?】
系統:【「三浦佑樹」是您曾經使用過的網名。】
賴羽冬:【……】
怪不得他總覺得這個名字有點熟悉。
賴羽冬曾是一個沉迷二次元文化的中二病患者,最大的愛好是看日漫、玩手游和買周邊,也干過不少回憶起來只想逃離地球的蠢事,後來迫於學業壓力不得不淡圈。
他本以為高考結束後會重拾興趣愛好,沒想到進入大學反而逐漸現充了起來。
三浦佑樹,就是當時他給自己取的網名之一,代表着那段不堪回首的中二黑歷史。
但他怎麼也沒想到會在這種關頭被翻出來鞭屍。
系統:【互聯網是有記憶的。】
賴羽冬:【行了行了,所以現在是什麼情況?】
系統:【導入資料時出現技術失誤,將您曾在貼吧使用過的id「三浦佑樹」填寫為真名。】
賴羽冬:【……s?】
系統:【給您帶來不便,萬分抱歉。】
賴羽冬:【就沒了???】
賴羽冬被沒皮沒臉的系統氣得不行,此時此刻,他深深地和被黑心資本家壓榨的卑微打工人共情了。
唯一慶幸的是他的id不是非主流火星文,不然畫面太美他不敢想像。
恰好,輪到徐案表演了。
音樂響起,抒情的伴奏流露着淡淡的哀愁,完美地詮釋賴羽冬此刻的心情,可他還未融入憂鬱的氛圍中,就被突髮狀況猛地拽了出來。
徐案像一隻受驚的鴕鳥似的埋着腦袋,攥著麥克風的手青筋暴起,只有卯足勁兒才能稍稍緩解顫抖的狀態。
學員們竊竊私語——
「咦?是我聽錯了嗎?」
「沒有,我也聽到了。」
「不會吧……他是徐案啊……」
「可能是太緊張了。」
彈幕突然爆增——
【怎麼搞的?第一句就破音了?】
【怪不得自降咖位來選秀,原來是唱功退步了】
【這是徐案第一次在鏡頭前翻車吧?】
【完了完了,進不了a班了】
行走的cd機,失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