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不用怕我
青娘有些慌張了，她不曉得旁人的新婚夜都是如何度過的，可一想着與一個幾乎全然陌生的男人睡一個被窩，而這個男人瞧起來又是這樣的強悍，想起這些只讓人又羞又怕，青娘倚著床頭，忍不住又是咳嗽了起來。
裴顯峰剛進屋，就聽見了青娘壓抑的咳嗽聲，他大步走了過來，為青娘拍著後背，青娘說不出話來，越是想止住咳嗽卻是咳得越狠，她的臉頰通紅，眼睛裏也是咳出了淚花，越發顯得盈盈如水。
「對不住，我這個病就是這樣的……」好容易止住了咳嗽，青娘捂著胸口，有些氣喘吁吁的，在裴顯峰面前，羞慚得幾乎不敢抬頭。
在莊戶人家，生病了就好像是犯了罪，拖累了家人。
裴顯峰在她身邊坐下，從他這個角度看過去，青娘的膚色很白，露出的下顎很是小巧，在原先沒生病的時候，青娘的面龐是圓潤的，村裏一些大娘嬸子的都說青娘是個有福相的，可病了這幾年下來，青娘瘦成了尖下巴，整個人風吹就倒似的，原來的福相早就沒了。
可在裴顯峰的眼裏，青娘依然是美的，只不過因為生病而自卑，讓她不敢直視別人的目光，又一直深居簡出，才讓人忽視了她的美。
「你不用說對不住，生病不是你的錯。」裴顯峰聲音低沉，吐出了一句話來。
聽着他這句話，青娘的心登時酸了，想起這些年因為這病吃得苦，遭得白眼，受得委屈，她的眼睛紅紅的，就是想哭。
「別哭，我今後會好好對你的。」裴顯峰看着青娘紅了眼圈，心裏有些不忍，伸出粗糲的手撫上了她的面容。
他的眼睛是那樣的深，也是那樣的黑，聲音也是那樣的沉穩有力，青娘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這個男人，在這一刻，她心裏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也許她的婚事並沒有她想像中的那樣糟糕，這個裴顯峰，似乎對她還挺好的。
正是這樣一份好讓她鼓起勇氣，與裴顯峰輕聲開口，「今天晚上……」
青娘沒有說完，臉龐只羞的飛上了兩抹紅暈，倒是讓容顏越發嬌美了些。
她其實是想和他說說，她這身子不頂事，他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太折騰她的。
「你病還沒好，我不動你。」他低聲說出了一句話來。
「真的？」青娘有些驚訝，她想起出嫁前嫂子曾告訴她，新婚夜裏她一定要順從夫君，這男人娶妻，還不都是為了這個么？
裴顯峰點了點頭，「真的。」
青娘的心踏實了，對裴顯峰生出隱隱的感激來，她看着裴顯峰脫去外衣，自己則有些慌張地低下了頭，裴顯峰見她如此，遂是言道，「別怕，我們已經是夫妻了。」
裴顯峰一面說，一面將青娘的手往自己胸膛上放，青娘嚇了一跳，趕緊將手收了回去，像是他的胸膛燙手似的。
見她如此，裴顯峰的眼睛微微黯了黯，倒也沒有再難為她，他也沒有挑滅燈，按著習俗，新婚夜的花燭是要燃一夜的。
見他就這樣上了床，青娘咽了口口水，有些猶豫地說了句，「你都不洗漱的嗎？」
裴顯峰一怔，他一個人住習慣了，每天一大早他都會去村頭的小河裏洗一把澡，可這晚上洗臉洗腳的，倒真是沒有過。
他似乎想到了什麼，也沒再多話，起身披了件衣裳去灶房燒了熱水，為青娘端進了屋。
青娘感激地道了謝，也不大敢去看他，只用熱水洗了把臉，將臉上的那些胭脂全都洗去了，整個人都覺得清爽了許多，她的膚色原本蒼白，可在燭燈的映照下倒是顯出了幾分淡淡的暈紅，看着十分可人。
聽見腳步聲，青娘回眸看去，就見裴顯峰又是端了一盆熱水走到了她面前，與她道，「這水留着洗腳。」
青娘沒有動彈。
裴顯峰看了她一眼，「害羞？」
青娘曉得兩人如今已結為夫妻，日後是要過一輩子的，她咬了咬唇，終是壓下羞怯，在他面前脫下了自己的鞋襪。
青娘常年足不出戶，她的腳很白，也很嫩，落進裴顯峰的眼裏，只讓他的目光沉下去了幾分，他蹲下了身子，握住了青娘的腳。
「你做什麼……」青娘一驚，想要掙脫。
「別動。」裴顯峰低聲說了兩個字，粗糲的手掌在青娘那一雙白皙的小腳上撫過，將她那一雙腳按進了水裏。
有暖流遍佈全身，青娘覺得舒適極了。
「你還記不記得去年，我剛到你們村的時候，」裴顯峰仍是摩挲着她的腳，與她徐徐開口。
青娘點了點頭。
「我當時餓極了，一連去了兩家要吃的，可那兩家人都把我趕了出去，」裴顯峰的黑眸雪亮，凝視着眼前的妻子，一字字道，「只有你給我端了一碗熱粥，從那時起我就想討你當媳婦。」
青娘眸光微顫，本想着這逃荒的漢子是娶不到媳婦才會討了她的，直到此刻才懂，原來在自己第一次見到他，為他端去那碗熱粥的時候，他就已經想要娶自己了。
「我身子不好，一直都沒有人願意娶我的，只有你……只有你去我們家提了親。」青娘的心裏是有些難過的，沒生病的時候來她們家提親的人有很多，可自打她生了這病，再沒有人肯娶她了。
「你是個好姑娘，我只怕我家境不好，會委屈了你。」裴顯峰目光雪亮，凝視着她的面龐。
「不會的，你不嫌棄我，我就很知足了，」青娘聲音細微，因着中氣不足的緣故，更是引的人疼惜，他望着裴顯峰，很輕柔地說了句，「我會和你好好過日子的。」
裴顯峰心裏一動，就聽自己的小妻子繼續說道，「只是，你以後……」
「怎麼？」
「你以後會打我嗎？」青娘的眼眸如水，有些擔憂地看着他。
「打你？」裴顯峰皺了皺眉，不解道，「為什麼要打你？」
青娘輕輕地絞着手指，她是見過爹娘和兄嫂打架的，不止他們家，村子裏打架的夫妻也不在少數，女的若潑辣些還不會太吃虧，可她這身子太弱，裴顯峰若對她動起拳頭，她定是跑都跑不了，青娘垂着眼睛，輕聲細語地說了聲，「我怕我經不住你的打。」
「我從不會打女人，更不會打你。」裴顯峰伸出手，將她的小手握住了，與她一字字地說了句，「青娘，你不用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