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4章 吾之名,計都

第604章 吾之名,計都

謝缺細細感受着生死磨盤內部隱隱傳來的牽引之力,他的心境瞬間便恢復了鎮定。

按照常理來說,自己已經在皇天的意志之中烙印下了屬於自己的神魂印記,

這一印記,代表着他與皇天意志之間不可磨滅的主從關係。

而皇天的意志本身,又被生死磨盤煉化了長達百年之久,

按其穩固與純粹,本不應出現任何問題。

更何況即便是強如彼岸天君,也不可能毫無憑據地就從洞天冥土之中剝離出生死磨盤。

不僅如此,生死磨盤也是隱藏在洞天冥土的最深處,

其隱匿之深,即便是瀛洲的天道都未曾感應到皇天意志的絲毫存在。

在將所有可能的情況都已排除后,剩下的便只有一個答案了。

那就是只有那些曾經在皇天天道之內留下了深刻痕迹之人,才能夠感應得到皇天意志的存在。

這種聯繫和拜神極度類似,卻又不同於香火信仰,

亦是超越了時空,只有真正與天道意志有過交集的人,才能夠體會得到。

只是謝缺心中有些想不通,難道在這瀛洲世界之內,

還潛藏着昔日皇天世界的強者么?這樣的想法讓他感到困惑萬分。

而且此人的境界顯然不低,最次也是造化境界之中的強者,方能有如此驚人的實力。

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有資格在皇天留下深刻的印記,並且還能夠以此印記牽引得動那生死磨盤。

謝缺沉吟了一番,開始猜想此人的身份與來歷。

如果他真的潛藏在瀛洲已久的話,那麼很可能是在兩界融合之初就到了瀛洲。

或許是因為懾服於日蓮和尚的強大實力,他才一直未有出現,選擇隱姓埋名潛伏至今。

這樣的推測雖然有些大膽,但在謝缺看來,卻是最有可能的解釋。

猶豫了一番之後,謝缺最終沒有選擇將這股牽引之力斬斷。

他決定順藤摸瓜,看看這股力量究竟會引領他走向何方。

像是這種外來者,一旦被自己發現,暴露在眼前,都不需要自己親自動手,瀛洲的天道自然會將之抹殺。

這樣的想法讓謝缺心中稍安,也讓他決定繼續追蹤。

由於天幕的力量被大幅度削減,如今已有部分力量得以穿透虛空,可以悄然傳達至瀛洲內部。

而那股隱秘而強大的牽引力量,也正是基於這一變化,

才得以直接穿透重重阻礙,直達洞天冥土的深處。

謝缺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一點,他順着生死磨盤被牽引而去的方向,

小心翼翼地隱匿了自身的氣息,然後緊隨其後。

沒有過多久,他便直接來到了外海的深處。

一來到這裏,謝缺便一眼就分辨出,當初皇天秘境便是位於此地。

即便時至今日,這裏仍然殘留着皇天的氣機。

然而事情並不只是這麼簡單,謝缺在此間還察覺到了時光長河的氣息,

這說明有人曾於不久之前,在此地短暫地回溯過時空。

「果真有皇天的餘孽尚存。」謝缺心中暗自思忖。

他感應到生死磨盤被牽引的力量變得越發巨大,但他並沒有輕舉妄動。

他知道既然有人想竊取他的東西,那必然是要付出一定代價的。

「既是如此,那邊如你所願!」

在這一刻,謝缺索性不再猶豫,他深吸一口氣,打開了體內的洞天。

頓時他的身影倒映在了海面之上,在他的背後,洞天冥土的虛影緩緩浮現,

那是一個幽冥森然、百鬼夜行的世界,那裏的氣息彷彿能夠穿透時空界限,讓人感覺到無盡的死亡氣機。

也就在下一瞬,一道好似響徹了無數時空的漠然聲音突然響起:

「竟敢主動來此,也不知曉是誇你膽大,還是該說你無知。」

這聲音中輕蔑無限,亦是淡漠至極。

伴隨着這道聲音的,還有一隻常人無法想像的恐怖金履。

這隻金履彷彿源自時光長河的至高之巔,它以一種俯瞰眾生的姿態,傲然降臨於人間。

其橫壓而下的氣勢,帶着一股無法抗拒、無法違逆的力量,

猶如天命所歸,無人能擋。

這一腳踩下,其威勢之盛,彷彿要將整個世界都踩踏在腳下,讓萬物都臣服於其無邊的威能之下。

那威勢之浩瀚,比天地還要廣闊無垠,瞬間便將天際遮掩得嚴嚴實實,

將整片海域也都籠罩在了一片深沉、壓抑的陰影之下。

時光長河內也瞬間炸起了無數激浪,每一道激浪都洶湧澎湃,如同狂風暴雨般肆虐。

這代表着這一攻擊乃是從遙遠的過去而來,穿梭了數百年時空,

帶着無盡的時光沉澱與大道法則的威嚴而至。

藉助著洞天冥土內的宙光之力,謝缺凝視着頭頂那避無可避的一腳。

他的目光彷彿穿透了時空的迷霧,跨越了歲月的長河,看到了這一腳的主人。

那主人的眸光正透過時光的長河,凝望着他。

其眼神之內蒼茫古老,彷彿蘊含着一方世界初開時的混沌與神秘,又帶有不容反抗的霸道與威嚴。

就好似那位存在端坐於時光長河的最高點,俯瞰著世間萬物,

其神威如獄,威震三千世界,好似能讓一切生靈都感到顫抖與敬畏。

「比我想像中的要強……並且強上不少……」

謝缺在心中暗自驚嘆,但他的神色卻依舊平穩如初,沒有絲毫的慌亂與恐懼。

他凝視着那即將轟擊而下的一腳:

「讓我看看,此人是有什麼把握,妄圖以這遙隔時光的一擊想要轟殺我。」

而且謝缺也能夠清晰地感覺得到,這一擊已然是將自己牢牢鎖定,不論他如何閃躲都是無濟於事。

這一擊的力量與精準度都達到了驚人的程度,彷彿那位存在已經將他的一切都算計得清清楚楚,

只待這一擊落下,便要將他徹底轟殺至渣。

他便是硬生生地被那恐怖的一腳重重踩下,無法躲避,也無法抗拒。

這一擊的力量來自百年之前,穿越了時光的長河,恆然不動地來到了這一刻。

儘管這一擊在穿透了時光長河中無盡宙光之後,其威力已經被削減得只剩下原來的百分之一,甚至還不到,

但即便如此,到了百年後的今日,它也依然足以殺死那些弱小的造化神君。

就在這一剎那,謝缺的身軀瞬間就被浩瀚的宙光開始吞噬,

他身上的氣息開始暴跌不止,彷彿正在被某種無形的生靈汲取著體內生機,

他的渾身筋骨皮也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吱吱聲。

這並非是他扛下了這一擊,而是他的肉身正在從微觀層面,被這一擊中的玄妙力量不斷分解開來,

就像是被無數把無形的刀刃切割著最為細微的粒子,無法抵擋,也無法逃脫。

下一瞬,謝缺的氣息便如同斷崖般跌落,直至武聖左右的水平。

他體內的幽冥五氣,在這股無法抗拒的力量之下被盡數磨滅。

他的肉身也開始處處發生眼所不能及的細微崩解,這種感覺就好似天崩地裂。

一陣清風吹拂而過,帶走了謝缺殘留的最後一絲氣息。

他的整個身子在這股清風之下,直接化作了不可見的細微顆粒,隨風而去,消失在了這個世界。

與此同時,時光長河之上,宙光再度激蕩不止,彷彿被某種力量所觸動。

一隻巨掌,遙隔時光,穿越了數百年的時空,直接抓向了正懸浮在半空中的生死磨盤。

這隻巨掌之上,蘊含着無法想像的恐怖力量,彷彿要將一切都掌握在手中。

轟!

剎那間,原本正在逐漸散去的洞天冥土虛影,在這股力量的衝擊之下,直接散去。

取而代之的,則是真正降臨於此的洞天冥土本身。

它橫亘在巨掌和生死磨盤之間,如同一道堅不可摧的屏障。

洞天冥土直接破碎了巨掌之上的時光之力,並將之汲取入內。

「什麼?」這道聲音再度在虛空中回蕩,

與此同時,天際之上也出現了一道銀色的身影,他懸浮於半空之中,俯瞰著下方的一切。

「一方未成形的世界么?難怪你能夠煉化一方世界之天道,可真是有趣。」

這道銀色的身影淡淡地說道,他的聲音中透露出一絲玩味和好奇。

在火山噴發和狂暴的海嘯之間,謝缺的身軀也從生死磨盤內重新步出。

方才那一腳,的確是殺死了他的這具身軀。

然而這具身軀的修行在很早之前就已經被謝缺主動捨棄,因此它對謝缺而言已經算不得什麼了。

在謝缺看來,這具身軀只要真靈尚存,死了也就死了,並無大礙。

只要冥土無損,磨盤無事,這樣的身軀他想要多少,便有多少。

只要留存一道念頭在內,他就可以瞬間復活,

可以說,如今形態下的謝缺和那些拜神者並無二致。

只是他所拜之神,並非外界的神祇,而是他自己!

在不斷爆發的海嘯和火山噴發之間,謝缺亦是遙隔雲煙,費力地眯起眼睛,試圖看清天邊那銀色身影的每一個細節。

那身影在翻騰的雲霧和肆虐的風暴中若隱若現,彷彿是一位來自遠古的殺神降臨於這片大海之上,

那身影身着猙獰甲胄,甲胄的每一處都透露出濃重的殺氣與歲月的痕迹。

兩肩之上皆是鋒利的尖角,猶如猛獸的獠牙,讓人望而生畏。

甲胄的線條利落而冷硬,沒有一絲多餘的裝飾,一眼看去便能知曉,這定然是經歷過無數廝殺,跨越了無盡時空所留下的痕迹。

在海面的反射之下,其渾身散透著更加耀眼的銀色光輝,又像是蘊含着無盡的星辰之力。

而其腳下所踩,正是謝缺方才所見的那雙長靴。

這雙長靴散發着淡淡的光芒,與那身影的銀色甲胄相得益彰。

此刻,這身影之下,依舊是流淌著的浩蕩時光長河之虛影。

「一方初生世界,其中法則似是和冥土類似,倒也有趣。」那銀色身影淡淡地說道,聲音中透露出一絲玩味和好奇。

「吾雖是投影至此,但想殺汝也不過易如反掌。」

「主動交出天道意志,吾可以留你說出遺言。」

這身形向前踏出一步,便有無邊的宙光垂流而下,宛如天河倒掛,壯觀至極。

就好像這些時光之力不要錢一般,被隨意地揮灑而出,而其目的卻只不過是為了承載其前行,如同鋪設在地面的華麗地毯。

隨着他踏出幾步,垂柳而下的宙光便迅速覆蓋了謝缺眼前的一切,甚至於快要將洞天冥土都完全包裹起來。

這股宙光的力量如此強大,使得洞天冥土內的幽冥五氣此刻絲毫不得外泄,

唯有動用洞天冥土自身所凝練的宙光,方才能夠衝擊這股外來的宙光。

洞天冥土凝練宙光的速度雖能夠比得過千百位造化神君,但謝缺自己積攢宙光的時間太過短暫,

此時在此人面前,還真不一定能夠拼得過。

謝缺心中一凜,能夠如此揮霍宙光,絲毫不知曉節省的人,

而且還能夠穿過天幕落下投影,並且視天道如無物的人,除卻彼岸天君之外,他實在是想不出還有其他人了。

這身份,瞬間就讓謝缺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壓迫感。

不過雖說是天君強者,但此時而至的卻也只是一道投影,

這讓謝缺心中稍感寬慰,覺得或許還有一戰之力。

他並未因為對方的強大身份而失去冷靜,反而開口問道,姿態放得很低,顯得極為謙遜。

他也想看看此人究竟有何來路,畢竟每一位彼岸天君都是聲名赫赫之人。

謝缺此時亦是開口問道:「前輩既是想殺我,那我也不願因死於無名之輩手中。」

「敢問前輩名號。」謝缺沒有繞彎子,直接詢問對方的身份。

對於很多強者大能來說,名號有時候比實力更好用一些,它可以起到兵不刃血之效。

那身影輕然一笑,似乎對謝缺的詢問並不感到意外。

他只是言道:「你們這瀛洲仙道被遮掩了不知曉多少年,外界的信息難以傳入,我就算是說了你又怎能知曉?」

他的語氣中帶着一絲嘲諷,但那身影還是給出了答案:「不過既是你問了,那吾也就告訴你。」

「吾之名,計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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