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活在她的陰影里

第164章、活在她的陰影里

「我……我也沒想到,我今天一出門,他就在門外站著呢。他說來此地拜訪一個舊友,正好路過這兒,瓜子也是他那舊友給他的,他不慣於吃這個,就順手送我了。我們就在門口說了幾句話,別的什麼也沒有……」滿堂嬌嘟著嘴,撒嬌般揉著王敬的衣袖。

然而王敬絲毫不買賬,依然板著一張臉:「我離京這段時間,你們在京城有沒有見過面?」

「怎麼會?有婆母在,哪能允許?除了這趟來看你,我一直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王敬聽了這話,反而更生氣了,將瓜子重重摔在地上,撒了一地:「既如此,他明知你這趟是來看我的,還偏要出現,是什麼意思?」

滿堂嬌挽住王敬的胳膊,陪笑著嘟囔:「不都跟你說了嗎?他只是路過這兒……」

「路過?你信嗎?」王敬的聲音有點大,他瞪著滿堂嬌,臉都要發綠了。

滿堂嬌低著頭,默默無語。

又一日,滿堂嬌帶著雙雙和玉兒,坐上了回京的馬車,她正清點馬車中的行李,忽見王敬上了車。

「咦?你怎麼上來了?」滿堂嬌一臉驚愕。

王敬拉長個臉,冷冷答道:「我要跟你一起回京。」

滿堂嬌愣怔著,好似半清楚半糊塗:「你不是說,你那恩師還沒完全同意嗎?不是說還有幾個案子審到一半嗎?再說,你行李也沒收拾啊?」

「不管了,不審了,不收拾了,我要回家守著老婆,不然就被人拐走了!」王敬瞪著滿堂嬌,氣喘吁吁,眉頭收攏。

滿堂嬌噗嗤一下笑了,看著王敬,肆意挖苦起來:「哦?原來督促你辭官回家還是挺容易的嘛?這招我可記得了!」

「不准你使這招,不然我……」王敬湊近滿堂嬌,但沒有把話說完。

滿堂嬌仰起臉,不樂意地問:「你要怎麼樣?難不成你還敢跟我動手?」

「我要跟他拚命!」

滿堂嬌又故作不解:「跟誰拚命?」

「誰勾引我老婆,我就跟誰拚命。」

王敬話音剛落,馬車外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

他掀開窗帘,果然看到是陳濟在外頭。

「王兄,您那三腳貓的功夫,還要「拚命」?不如說是去「送命」吧?」陳濟大笑著,甩開扇子,悠閑自得地扇著。

王敬向窗外探頭,瞪著陳濟,忍不住破口大罵:「姓陳的,你可真夠不要臉,阿嬌已經是我孩子的娘,你還敢來找她?」

陳濟笑嘻嘻地反問道:「雖然她已嫁,但是我未娶。又沒人管制我,我為什麼不敢來找她?」

「那我就祝你這趟回京娶一個母夜叉,好好管制你!」

「若當真承您吉言,我就把這母夜叉轉送給您,一準攪合得您家雞犬不寧。」

聽著這窗內、窗外的口舌之爭,一句又一句,滿堂嬌實在坐不住,也探頭到窗外,厲聲質問:「陳公子,原來你不是路過,是專程來找麻煩的?」

「誒?這怎麼能叫找麻煩呢?」陳濟依舊搖著扇子,壞壞地笑:「有我在這兒兜底兒,哪天你過得不痛快了,不是多個選擇嘛?」

王敬聽見此言,一股怒火由胸腔直衝頭頂,他二話不說,往前站起,跳下馬車,拔了腰間佩劍就往陳濟身上砍。

「二哥……」滿堂嬌嚇了一跳,忙將懷中的玉兒遞給雙雙,也扶著馬車兩側的欄杆下了車。

那陳濟早已敏捷躲過了王敬的劍,手中扇面一合,身子後仰,戲弄般敲擊了王敬的後腦勺。

王敬又向後揮劍,陳濟身輕如燕,側翻一跳,唰一下甩開扇子,又挑逗似的用扇面挑了一下王敬的下頜。

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許多人圍觀過來,只見王敬舉劍上揮下划,無論如何都碰不到陳濟,陳濟則像一隻活潑的猴子,左閃右躲,總是在王敬不經意時用扇子一撓,把王敬氣得面頰漲紅、累得汗流浹背,而陳濟卻笑得合不攏嘴。

滿堂嬌插不進去,不得不大吼一聲:「陳公子,你耍夠了沒有?」

陳濟一腳踢飛了王敬手中的劍,笑眼彎彎,望著滿堂嬌:「是他非要打的,你怎麼先說我呢?」

滿堂嬌上前幾步,撿起了王敬的劍,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王敬看到,嚇得忙來拉滿堂嬌的手。

滿堂嬌卻沒有理會王敬,而是徑直走到陳濟面前,鄭重地對陳濟說:「我敬你救過我一命,不敢輕易駁你的情面。可是如果你總要仗著這一點擾亂我的生活,那我今日就把命還給你!」

陳濟愣了一會兒,他目不轉睛望著滿堂嬌那倔強的臉,漸漸又嘴角微揚,然而這次笑容中卻有一絲苦味:「你就那麼討厭我嗎?」

「「忠臣不事二君,烈女不更二夫。」陳公子也是書香門第,難道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嗎?」滿堂嬌望著陳濟,每一字一句都充滿決絕之意。

陳濟沒有再說什麼,臉上只殘留下苦笑。

相對無言良久,天空淅淅瀝瀝有小雨落下。

王敬忙拿下滿堂嬌手中的劍,勸道:「下雨了,你身子弱,趕緊上車去吧,小心淋壞了。」

沒等滿堂嬌作答,王敬只管推著她上了車。

他們上車后才發現,玉兒正在丫鬟雙雙懷中小聲哼唧著哭,滿堂嬌趕緊將女兒抱在懷中,輕輕哄著。

王敬吩咐車夫啟程,於是車輪開始轉動。

滿堂嬌一手微微掀起窗帘,看到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方才所有圍觀的人都躲雨去了,只有陳濟一人還站在空蕩蕩的大街上,頭髮、衣服都被雨水打濕,緊貼在肌膚上。

他的眼睛,一直注視著她漸行漸遠的馬車,一動不動,像是凝固了的雕塑。

滿堂嬌不忍心再看,她放下窗帘,將所有目光都投向自己的女兒:「睡吧,玉兒……」

「母親……母親……」桃葉耳邊傳來一聲呼喚,她猛然被人推醒,才意識到,她不知幾時竟然靠著廊檐下的柱子睡著了,方才所見的滿堂嬌、王敬、陳濟等人不過都是恍然一夢。

推醒她的人是王玉,她仰頭看到王玉臉上貼了花鈿,那是司修為了替王玉遮住臉上刺字親手所制的飾品,王玉婚後便經常這般打扮。

王玉笑著攙扶桃葉站起:「母親困了,怎麼不進屋去睡?外面多冷啊?下雨了呢。」

桃葉仰頭看天,果然看到外面下起了小雨,她雖坐在廊檐下,可衣服還是被打濕了不少。

王玉就扶著桃葉進了屋,又找出一身乾淨衣服,放在桃葉身邊,陪笑著問:「聽說……您和父親剛才吵架了?」

「你是來替他做說客的?」桃葉笑了笑,她早該明白王玉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出現了。

王玉只好點點頭,陪著桃葉一起坐在床邊:「他說他從不覺得自己是一個壞人,卻無法面對你指責的「謀殺」。他真的很怕會因此失去你。」

「是嗎?」桃葉冷冷一笑,側臉望著玉兒:「你覺得,他是更愛你的親娘,還是更愛我?」

王玉不解地問:「我娘已經故去多年,母親為何要跟她比呢?」

桃葉回味著方才的夢境,心中不禁一陣失落:「你可能有些難以想象,我和你娘雖然只有一面之緣,這些年我卻一直活在她的陰影里。你說你爹害怕失去我,可我心裡很明白,我在他那兒只不過是你娘的替身罷了。」

「我並不覺得他是把你當替身啊……你和我娘,有許多相似之處,本來就是同一類人,我爹既然會喜歡我娘,當然也是真心喜歡你啦……」王玉笑著耷拉著腦袋,挽住桃葉的胳膊,故意吹捧道:「而且,我娘雖然也是個大美人,可是比起母親您,還是略遜一籌呢。」

「雖然你這麼說,可我總覺得,他和你娘在一起時,意志特別堅定,他把他們的感情看得高於一切,他也甘於為了你娘拋棄一切。可是我呢?他在面對我的時候,太容易動搖了……」桃葉不禁一笑,無奈地搖著頭:「如果不是我的執著,我們哪有機會走到一起?」

王玉顯然毫不贊同桃葉的想法,她盯著桃葉,一本正經地問:「母親若這樣說,我倒想問你幾個問題。如果現在是你瞎了、殘了,每天都要靠葯來維持生命,而我爹健康、英俊、離了你就會有大好前途,你還會像之前那樣執著地追隨我爹嗎?」

桃葉沒想到,王玉會突然這麼問,她竟被問住了。

「你是沒見過,我娘在的時候,不知被我爹伺候得有多殷勤周到,早上睡過頭,就在被窩裡吃,晚上起夜嫌冷,我爹能把夜壺拎到床邊。要不是受我祖母管制,她都不知要懶成什麼樣了。天特別冷的時候,我娘能在床上賴一天,我爹就跟祖母扯謊說我娘不舒服,他慣我娘比慣我都狠呢……」王玉回憶起兒時,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容光。

桃葉聽著,腦海中不禁浮現出王敬當年寵妻成魔的畫卷,竟又生出了幾分嫉妒。

倏而,王玉那股精神頭又慢慢不見,長嘆一聲:「可如今,他能為你做什麼呢?他頂多也就是能出出主意,他那腳走不了長路,一旦行動起來,就是你的累贅……他眼睛瞎了,許多簡單的事都不能自理,更談不上保護你……所以他才會糾結、矛盾……」

「他沒有把你當我娘的替身,他只是再也沒有能力做好一個合格的丈夫了……」說到這裡,王玉的眼淚流了出來,唇齒一張一合之間,有種難以形容的心疼。

桃葉沒有再說話,她懂得王玉此刻的難過,卻無法共情。

次日,因為司元要召見王敬和桃葉,王敬不得不來到桃葉門前,告知此事,兩人一同前往。

「你……考慮好了嗎?」王敬很少吞吞吐吐,他走在桃葉身側,似乎有些緊張。

桃葉也目視前方,試探般地問:「如果我決定回自己的時代去,你會怎麼做?」

王敬頓時停住了腳步,原地佇立,沉默了。

桃葉也沉默著,雖然她確實認為王敬除掉孟氏一族的手段過於狠毒,很違背她為人處世的原則,但她覺得,她心裡仍然是願意和王敬在一起的。

可是,她沒有那樣說。

她覺得,如果王敬真如王玉所說的那般在乎她、害怕失去她,即便她給出了否定答案,那麼他也應當主動挽留。

「我當然會祝福你。」王敬答覆了桃葉的話,還帶著一臉努力的笑意。

桃葉的心,冰涼冰涼:「祝福我什麼?」

王敬笑答:「祝福你就要與你的親人團聚了,也祝福你能找到一個比我更好的人。」

「要找一個比你好的人還不容易?滿大街都是。」桃葉嘴角上揚,故作出一副滿不在意的模樣。

王敬點點頭:「挺好,今日覲見,我們就順帶向官家辭行吧。」

於是兩人繼續前行。

一路同行,彼此沉默,寒冷的天氣似乎顯得更冷了。

桃葉雖看得見,眼神卻和王敬一樣空洞,她不知自己在想些什麼,連走路都思想拋錨。

正出神時,路過一帶林木花叢,忽有一個身影從道旁閃出,一下子跪倒在桃葉腳下:「桃葉姐姐,求你幫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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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之夭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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