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0章 上蒼之眼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吳十一舍了半條命，換來天道一劍助江寧逃出海域，而現在，江寧也要付出可能死亡的代價，換溫鳳鳴離開。
只是這有進無出的生死海，當真可以離開嗎？
江寧無視溫鳳鳴的話，繼續催動捨身咒。
剎那間，海域之上血氣瀰漫，天空雲層涌動，奇異的光芒出現，忽明忽暗，同時伴隨着古怪的悶雷聲，彷彿有什麼可怕的東西要鑽出來似的。
原本死寂的石鬼被強大的氣勢驚擾，緩緩抬頭，用那雙暴戾冰冷的雙眼盯着上空。
溫鳳鳴眉頭緊皺，顧不得黑袍，縱身便朝着江寧而去，想要將其阻止。
但奇怪的是，江寧周圍似乎有一層看不見的屏障，使得溫鳳鳴這強大的一宗之主都無法靠近。
「古老的祭術！」這一刻，溫鳳鳴終於明白江寧是在做什麼。
他神色中罕見的露出怒意，低聲呵斥道：「江寧，速速停下，以你的修為施展祭術，其代價之大遠超乎你的想像！」
也不知是不是那無形的屏障隔絕了聲音，江寧依舊沒有停下，而隨着捨身咒引動的天地異象越來越可怕，黑袍也感覺到了危險。
他化作殘影，瞬間出現在江寧十步範圍內，不過同溫鳳鳴一樣，黑袍也無法近身。
他揮拳砸向無形的屏障，每一拳都有崩山斷江之力，然而那無形的屏障卻沒有絲毫的漣漪。
「祭術的力量本就源於古老的上蒼之上，一旦施展，獻祭之人就會被上蒼注視，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獻祭之人就是上蒼的祭品，在這樣的情況下，陸地神仙來了都未必能插的了手。」
溫鳳鳴扭頭看向黑袍，目光中透著一股子殺意。
「既然江寧已經選擇了祭術，我若還殺不了你，豈不是白瞎了道院掌教的身份！」
話音落，黑袍汗毛乍豎。
他想都不想，直接暴退。
與此同時，天威降臨，海上風雲變幻，一隻由雲凝聚出的巨大眼睛突兀出現在蒼穹上。
那巨大眼睛通體純白，瞳孔位置是一座極度複雜繁瑣的大陣，陣中不停的演繹著萬物生滅，因果輪迴，真假陰陽，古今未來。
上蒼之眼現世，捨身咒......成了！
黑袍毛骨悚然，這一刻，他彷彿回到了小時候獨自在荒林中面臨巨蟒時的恐懼。
那是來自靈魂深處的戰慄，是本能的壓制，是不敢妄動，不敢反抗，甚至連逃命的勇氣都沒有的臣服。
同樣有這種感覺的，還有溫鳳鳴。
天道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在上蒼之眼的注視下，他感覺到了一股冷漠。
極致的冷漠！
淡漠生命，與世間萬物都不存敬畏，無視所有生靈，冷眼觀因果循環，生死往複.....溫鳳鳴強忍着戰慄，想要抬頭去看那隻眼睛。
轟！
當那純白之眼入目，溫鳳鳴腦袋裏傳來爆炸聲，無數畫面瘋狂朝着腦袋裏面鑽去，他看到了古老的先民穿着獸皮裙，手握樹杈在圍攻野獸，看到了成百上千人跪在地上，對綁在火架上的少女祭拜，看到了青年一手拎着血淋淋的獸頭，一邊抬頭注視着上空.....
卑微，敬畏，迷茫，畏懼，無知....萬千情緒於一瞬間爆發，饒是溫鳳鳴修為超然，也是雙目流血，發出痛苦的悶哼。
「天，不可直視！」他想起了師尊曾經說的話。
「這該是一雙怎樣的眼睛，上蒼究竟是什麼，是有意識的生靈，還是無意識的某種未知存在.....」溫鳳鳴雙手捂住頭，臉上露出痛苦的神情。
咔嚓！
清脆的崩裂聲響起，彷彿是在腦袋裏面碎裂一般，讓溫鳳鳴從混亂中驚醒過來，他猛地抬頭，發現那遮天蔽日的石鬼像身上竟出現了裂紋。
凶戾如石鬼鎮仙台，竟連天道的目光都擋不住。
鎮仙台需全力抵禦天道目光，原本對溫鳳鳴的鎮壓自然也就消散一空。
溫鳳鳴如卸去身上萬斤鐵，不在束手束腳，頓時化作流光殺向黑袍。
管天道是什麼，先殺了黑袍再說。
「不，老東西你們還不出手！」本就同樣處於驚恐狀態下的黑袍，見狀再也綳不住，一邊朝着石鬼方向逃竄，一邊發出驚吼聲。
被天道之眼注視，黑袍戰力十不存一，更可怕的是他發現自己對周圍環境的感知開始在變弱。
這讓他更加恐懼。
究竟是什麼樣的力量，能剝奪人的五識五感！
眼看溫鳳鳴頂着天道目光的壓迫殺來，千鈞一髮之際，海面忽然出現巨大旋渦，組成一張蒼老的人臉出現。
當這張蒼老人臉出現，周圍的空氣，時間彷彿都靜止了下來。
溫鳳鳴的阻力再次增加，出手的速度也被影響，使得黑袍勉強躲開了致命一擊。
「羽化境！」溫鳳鳴臉色難看。
海上突兀出現的巨大人臉，竟就是所謂的陸地神仙，傳說中走到修鍊之路盡頭者。
「祭五靈，抵禦天道之眼！」
「陶眸，由你接管石鬼鎮仙台，同我一起抵擋。」
蒼老的人臉出現，並沒有理會黑袍和溫鳳鳴，而是凝重的盯着在獻祭的江寧，下達命令道。
顯然，天道之眼的出現，讓這些躲在深暗海底的老怪物們也感到了不安。
只見東南西北中五個方向，各自升騰起光柱，為青，紅，白，黑，黃，其中每個光柱中，還懸浮着各種長相奇異的東西，有的像草木，有的像走獸，有的像飛禽。
但具體是什麼，叫什麼，卻根本無人認識。
溫鳳鳴牙關緊咬，吐出幾個字道：「五鬼靈道引，你是當年酆都鬼蜮二十四鬼之一的鬿！」
蒼老的人臉沒有否認，只是淡淡的看了溫鳳鳴一眼，便繼續催動法陣，抵禦上空純白之眼的目光。
酆都鬼蜮二十四鬼統領百鬼夜行，是鬼蜮中地位實力僅次於鬼主的存在，而鬿則更為特殊。
他是二十四鬼中唯一一個由人修成的鬼，在他荼毒九州的時候，溫鳳鳴都還沒有拜入上清道院，因此，即便是如今地位高不可攀的溫掌教，在他眼中依舊算是小輩。
「一個陽神境的小畜生，祭術竟可以引來上蒼之眼來禍亂我生死海，看來我們對九州大陸還是太友善了些。」這時，又一道聲音響起，像是個中年婦人。
婦人自海中走出，其身穿素色宮裝，頭戴白骨簪，樣貌氣質高貴，卻渾身透著一股子肅殺之氣。
而從她身上散發出的氣勢來看，絲毫不比海面老人臉的要弱。
赫然，她也是一名羽化境的絕世強者！
只見這婦人一心兩用，左手甩出綢緞捲起黑袍，右手打出術法去誅殺獻祭中的江寧。
渾然沒把溫鳳鳴放在眼裏。
「天羅蛛婦嬰啾啾！」溫鳳鳴認出了宮裝婦人的身份，豈會再讓她得手，他並沒有去攔截婦人殺江寧的那一道術法，而是施展火道要搶殺黑袍。
嬰啾啾見狀冷笑。
「溫掌教，要是你那老不死的師父來，或許還能攔住本宮，但光憑你，怕是還不行！」
「是嗎！」
溫鳳鳴咬破舌尖，噴出精血道：「巫火道，焚影化形！」
精血化作人行，無火自燃。
同一時間，黑袍身上也燃起了恐怖的血色火焰，將他燒的哀嚎不止。
「小輩，你找死！」宮裝婦人嬰啾啾沒想到，自己的靈氣居然沒抵擋住那火咒術，臉面上有些掛不住，當即手腕抖動，想要將黑袍身上的火焰熄滅。
然而，火焰只是猛烈搖曳，沒有熄滅的意思。
「嗯？」嬰啾啾黛眉緊蹙，旋即想到了什麼，抬頭看向上空的天道之眼。
「不能看！」海面上的蒼老人臉急忙阻止。
但還是晚了，當純白之眼映入眼帘的剎那，嬰啾啾便直愣愣的僵硬在空中，宛若行屍走肉。
更可怕的是，她的七竅開始溢出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