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從檁上摔下來

第三十七章從檁上摔下來

老孫正然生氣,想反駁錢貴兩句,在眾人面前找個面,忽聽有人大叫一聲,緊接著就是痛苦的嚎叫聲,嚇了他一跳,還沒看清楚是誰,心裡就明白了:「壞了,出事了!」

眾人一片嘩然,放下手裡的活,紛紛跑過去觀看。

「啊啊啊……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老孫認出來了,出事的是鄰村的,叫鄭鐵軍,頭幾天剛來包房組裡,原來的包房組,都是村裡的瓦工和村民組成的,後來又吸收了鄰村的瓦工們,包房組的人多了,也好應活。

這個鄭鐵軍,是半拉瓦匠,現學的活,老孫安排他砌里牆,外牆要求磨磚對縫,結實美觀,一定要由熟練的老瓦工來砌,里牆砌得齊不齊的,能擔待,就讓新手來砌,跟外牆師傅掙一樣多的錢,有些砌外牆的師傅,心裡不痛快,故意為難砌里牆的新手。

開始,老孫以為是哪個師傅使得壞,罵到:「這是誰幹的事,給我出來,這是鬧著玩的嗎?出了人命怎麼辦!都好幾十歲的人了,人事不懂!」

他發了一頓火,也沒人答言,躺在地上的鄭鐵軍,疼的直哆嗦,汗珠子順著臉上往下直流,五官都挪位了。

「怎麼樣?鐵軍,能起來嗎?」

老孫彎下腰,關心的問到,鄭鐵軍痛苦的搖搖頭:「可能,可能是我的腿折了!」

老孫心頭一涼,直起身子,伸著脖子喊到:「二壯,快叫救護車!」

他為什麼讓二壯叫救護車,村裡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包房組給誰家蓋房,如果出了意外,得戶里給拿錢看病,不過這裡有個限額,一萬塊錢以里,戶里拿錢,要是看病超過一萬了,超出的醫藥費,自己花。

雖然有這麼個規定,可包房組成立快三十年了,真就沒出過什麼大事,小磕小碰有,很多時候,就是自己包紮一下,歇幾天工,戶里買點禮品,看望看望就得了,很少有人去醫院。

今天看鄭鐵軍這樣,可摔得不輕,不去醫院可不行,要真是骨頭折了,看病沒個十萬八萬的可不行,這錢讓誰出,就得二壯先把錢墊上,沒錢人家醫院也不收呀!

一聽到出事了,二壯腦袋「嗡」的一下,心說:「真是怕什麼來什麼,看來這房蓋的不順當!」

救護車來了,眾人七手八腳,忙乎著把鄭鐵軍抬上救護車,二壯,林東,也跟著去了醫院,當然,還有鄭鐵軍的老婆,弟弟,也跟著去了。

看著遠去的救護車,老孫冷著臉問到:「老鐵是怎麼摔下來的?」老鐵是鄭鐵軍的小名。

沒人吱聲,確實,很多人都忙著幹活,準確的說,當時正在笑錢貴給老孫編的順口溜,誰也沒看到他是怎麼摔下來的。

「他是從檁上掉下來的!」

一個瓦匠師傅肯定的說到。

「誰讓他上檁上的,他是新手,哪幹得了那活,是誰讓他上去的?」

眾人又都不說話了,老孫的眼光掃過每個人的臉,最後,盯著一個高個子的瓦匠師傅問:「老李,這調檁的活一直是你干,你說,是你讓他上去的嗎?」

「不是,不是我讓他乾的,是他自己個非要上去,他想學手藝……」

這個被稱作老李的高個子瓦匠師傅支支吾吾的說到。

「學手藝?學什麼手藝,這是鬧著玩的嗎?哦,光看見掙錢了,不要命了!這下好,沒個十萬八萬的不行,這責任誰來負!」

老孫說的光看到掙錢了,是有原因的,包房組裡,有兩個會調檁的師傅,上樑的時候,先上脊檁,擺放好脊檁,再依次上前後檐的側檁,都上完了,再往上面訂一層土板子,上面再蓋兩層葦席,上土,上瓦,房子就算完工了,這裡最難乾的活,就是調脊檁,側檁可以亂插頭,脊檁必須是隼對隼,調成一條直線,這就需要瓦匠師傅,還要會一些木匠師傅的活。

組裡有這樣兩個師傅,每次上樑,都是他們倆干,戶里要另外包兩個紅包,給這倆師傅,紅包里一般都是二百塊錢,也有家裡富裕又要面子的戶,會多包一些,這些錢就歸這兩個師傅了,其他人是不能爭的,這個錢,不在工錢之內,是主家額外給的,很多人看著眼熱,眼熱也白眼熱,你也幹不了人家那活。

就說這個鄭鐵軍吧,也真是個掙錢不要命的主,三天兩頭的買點酒菜去老李家喝酒,老李也知道他的意思,想學這手藝。

說實話,老李不太喜歡鄭鐵軍這樣,覺得他這人太貪心,瓦匠活剛學了沒二年,又惦記著學調檁,凈看見人家掙錢了,不知道這活有多難干。

架不住鄭鐵軍天天買著酒,菜,來家裡死磨硬泡,勉強答應鄭鐵軍跟著自己學,可包房組裡也有規矩,像鄭鐵軍這樣的新手,是沒有資格學調檁的,真要給人家戶里弄差了,人家不給工錢,所有的人都跟著白忙活。

今天,二壯的新房該上樑了,也正是個機會,老李招呼著鄭鐵軍,讓他先上房試試,會不會暈高,畢竟是六米多高的山牆,人站在上面,沒有任何的安全措施,一不小心,就會摔下來,摔得腿折胳膊斷。

還別說,這個鄭鐵軍還不暈高,從這點來說,適合干這種活,老李也打算自己帶個徒弟,一是自己也是快六十的人了,幹不了幾年了,帶個徒弟,也算是把手藝傳下去,二是這調檁的活,兩個人就能幹,人多了也沒用,自己的兩個弟弟也都在組裡干瓦工,砌牆,抹灰,裝修屋子,樣樣能幹,自己要是再帶個徒弟,儼然就是個小包房組,要是哪天老孫的包房組散了,自己就可以召集幾個人,立馬成立一個新的包房組,到時候自己說了算,也不用像現在這麼累。

什麼事想的挺好,幹起來可就不是那麼回事,老李本想來個先斬後奏,也讓老孫看看,鄭鐵軍確實適合干這種活,他也就不會說什麼了,要是先跟他商量,他肯定不同意。

還沒等老李喊老孫過來,就那麼一眨眼的功夫,就出事了,老李甚至都沒看到鄭鐵軍是怎麼摔下去的。

「老劉,老李,你們倆該調檁調檁,該上樑上樑,活不能停,二壯家裡的也出不來屋,二壯又去了醫院,他的事就是我的事,咱們必須把活干好了!」

老孫招呼著大家,該幹什麼,還幹什麼,別因為這事,影響手裡的活,他輕蔑的瞟了一眼錢貴,迅速的把臉扭過去,就像這裡根本沒有錢貴這個人似的,有條不紊的給每一位瓦匠師傅分派著活。

「嗨!老孫,誰說沒有主家在這,我幹嘛來的,就知道會出事,才過來坐鎮的,告訴你們,我兄弟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告訴你們怎麼干,就怎麼干,旁人外姓,別跟著瞎摻和!」

錢貴倒背著手,仰著頭,溜來溜去,所有的人也沒人搭理他,奇怪,現場二十來號人,幾乎就沒有說話的,各自干著手裡的活,只聽到活灰機咣啷咣啷的攪拌聲,磚塊與瓦刀叮噹的撞擊聲。

忽聽有人驚恐的喊:「老李!老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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