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九死不悔

第七十二章:九死不悔

万俟榔的出現,讓伊水雲知道自己錯過擊殺万俟穆的最佳時機,水光瀲灧的眼眸冷冷的看了一眼万俟榔,雲袖一拂,轉身提步而去。

然而伊水雲才走了幾步,身後就傳來了清婉動人的聲音:「雲皇后請留步。」

伊水雲聞言停下腳步,轉身看向目光含笑的盛淺音。

「皇后想必也是趕往九天山,由此去,也只有一條路,不如結伴而行,一路上也有個照應。」盛淺音上前幾步,腳步輕盈,姿態翩躚。

伊水雲眼中掠過一絲淺笑,再度掃過眾人:「太女盛情,怎好拒之。」

言下之意,便是同意同行。

很快,伊水雲便知道為何他們會「結伴而行」,因為幾日前他們都在不同的地方看到九幽山銀光蔽天,這就意味九幽山有不同尋常之物問世,但凡能夠引起天地變色的東西,都不會是凡物,譬如:水明珠和血色曼陀羅。

伊水雲是從盛淺音口裡得知這個消息,當然盛淺音會告訴她這個消息,伊水雲絕對不認為是好心,正如她邀伊水雲同行一樣。

伊水雲重傷了万俟穆,算是與蒙戈撕破了臉,蒙戈人雖然素來敢作敢當,血氣方剛,也許万俟榔不會對她下黑手,背後出招,但是万俟穆就不一定了。

盛淺音在明明知道這些的情況下,還要邀她同行,不就是抱著要看好戲的心思么?既然她盛淺音想看,她伊水雲也不吝嗇,正愁沒有機會將万俟穆正大光明的殺了,反正已經得罪了,何必留下一個隱患?故而,万俟穆最好是不要得罪她,否則她絕對不會心慈手軟。

「雲皇后,三公主傷及肩骨,不知皇後娘娘可否讓出一顆琉璃果,以便三公主療傷。」風漪沫看到明隰為万俟穆療傷時,濃眉的劍眉幾不可見的一動,立刻對伊水雲道。

伊水雲看著臉上擔憂不似作假的風漪沫冷冷的笑了:「風姑娘,我可不是活菩薩,對要置自己於死地的人還能大發慈悲。莫說我沒有琉璃果,即便是有,也不會給!」

風漪沫和蒙戈沒有交情,和万俟穆更是半點關係都沒有,她這般自然不是真心要救万俟穆,也不是要藉此賣蒙戈一份情,因為琉璃果是伊水雲的,就算伊水雲給了,風漪沫討不到這個好。如此,她還要多此一句,自然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她伊水雲身懷琉璃果,讓所有人都惦記上她。

那句話是怎麼說的: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伊水雲不得不承認,風漪沫永遠是那樣的擅於功於心計,話不藏鋒,往往可以殺人於不見血。

「舍妹冒犯之處,小王在此向雲皇后賠罪,還望雲皇后不計前嫌,出手相助。」縱然万俟榔的語調有些僵硬,但是伊水雲知道這可能已經是他這輩子以來的第一次低聲下氣。

這也是沒有辦法之事,蒙戈的內權十分的亂,蒙戈皇太后可謂是執掌一方大權,眼看著皇帝身體越發的孱弱,如今皇嗣哪一方得到了蒙戈皇太后的支持,自然距離大位不遠,偏偏蒙戈皇太后對每個皇子都是不冷不熱,唯獨對這個三公主那是疼到了骨子裡。万俟榔要想在蒙戈站得高,不說要瞻仰蒙戈皇太后,可也不能得罪不是。所以,他必須保證万俟穆在他的身邊萬無一失,否則等待他的將不是他可以預料的萬劫不復。

「本宮最後說一遍,本宮沒有琉璃果。」伊水雲目光染上冷意狀似無意的掃過風漪沫,忽兒莞爾一笑,目光移到那一抹玉色清雪般的身影之上,「不信,王子不妨問問明少主。」

所有人聞言都是一怔,紛紛將目光投向明隰,就連明隰都有那麼一絲的詫異,對上伊水雲瀲灧溟濛的水眸,幽深漆黑的眼眸波瀾不驚,就那樣直直的與伊水雲對視。

兩人唇角都含著令人摸不透的笑意,眼底卻都是深邃一片。

目光相接之中,彼此的眼中除卻那背後搖曳的碧枝翠樹外,唯有對方的倒影。明隰就像是一株雪蓮,那樣聖潔的只能令人仰望,而伊水雲此時一身飄逸的雪白輕紗,是那樣的飄渺與仙靈,在那一瞬,幾乎所有人都一種錯覺,這兩個人合該是天造地設的神仙眷侶。

風,靜靜的吹動,樹,輕輕的晃動。

世界,沉寂一片。

驀然間,明隰眼中泛起了笑意,對著万俟榔道:「琉璃果已被那孽障吞了,那孽障胃裡有毒,萬物皆腐。」

明隰的話無疑是很有說服之力,此言一出,眾人看伊水雲那被壓抑的如狼似虎的眼神徹地的消失殆盡。

万俟榔正要開口說什麼,明隰已經優雅的從腰間取出一枚珠圓玉潤的丹藥遞給万俟榔,清泠醉人的聲音依然那樣的深入人心:「這枚丹藥給三公主服下,不出半日,傷勢自可好轉。」

「多謝少主。」万俟榔輕輕的鬆了一口氣,從明隰手中感激的取過葯,立刻給万俟穆服下。

他們這些皇族子弟,要闖九域,自然會攜帶不少的傷葯靈丹,然而再好的東西又怎麼比得上明隰手中的來得好?丹藥的煉製本就是從佛仙一水開始在世間流傳,所謂萬物不離其本,有了明隰的保證,万俟穆的小命自然是保住了,万俟榔也可以真正的安下心了。

「若水,我們走吧。」一直站在伊水雲身側沒有再開口的夜宸突然溫柔的對她說道。

那繾綣著如雲般柔軟情意的話,讓伊水雲一愣,有點疑惑的看向夜宸:這廝腦子被驢踢了?

待看清夜宸幽海般的眼眸深處清明一片,立刻明白了夜宸的用心。她是被容夙交給夜宸的,無論出於什麼緣由,兩人之間必然在某種程度之上達成了某種協議,容夙這麼放心讓她和夜宸在一起,必然是要夜宸保證她的安全。如今風漪沫說她身懷琉璃果,就算得到了明隰的否認,然而這傳奇的東西的吸引力絕對不能小窺,有心人自然會放在心上,她如今又是孤單一人,萬一出了什麼事情,只要推脫出去,這九域之中死一個人還不是最正常不過的事兒?

夜宸這番做法,無非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立場。如今那些想要打她主意的人,自然還的顧忌顧忌他這個南齊的太子爺。

想明白了這些,伊水雲心裡又是一痛。她很想知道,那個男人到底犧牲了什麼,可以讓夜宸這樣心思叵測的人做到這種地步,不惜與所有人為敵,也要站在她這一邊。

「走吧。」想到容夙,伊水雲心裡忽然沉甸甸的,也不去理會身後那些人複雜探究的目光,對著夜宸淡淡一點頭,先提步走了。

夜宸對著明隰等人點了點頭,立刻跟在她的身側,將護航保駕的角色扮演的滴水不漏。

出自佛仙一水的仙丹靈藥果然非同一般,明隰說万俟穆半日就會康復,就真的只用了半日万俟穆就宛若常人,伊水雲看不到万俟穆的傷口,但是看到她臉色恢復了血色就知道傷口就算沒有完全複合,也差之不遠。

万俟穆倒是學乖了一般,沒有再主動招惹伊水雲,只是看伊水雲的眼中時不時的流露出一絲怨毒。偶爾間四目相對,伊水雲就當做沒有看見,因為夜宸方才的維護,一路上她和夜宸也到算是相談甚歡。幾乎是將其他所有的人視為空氣。

日西斜,月東升,一日沉浮只是轉眼之間。

因為結伴而行,個人修為良莠不齊,自然是減慢了行程。當黑墨暈染了整個天空,閃耀的繁星綴滿了如綢的夜幕,伊水雲一行人也只是到達了九幽山的半山腰之上。

沒有想到白日里風景醉人的九幽山,夜幕一拉開,就頓然變了一個樣子,那綠葉颯颯的巨木大樹變得光禿禿的,七橫八豎的枝幹向四周伸開,張牙舞爪的在夜色下猶如鬼影。婉轉清昂的鳥鳴也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鴉雀慘絕的嘶叫,伊水雲在一瞬間有一種,一步從九霄瓊瑤碧宮踏入了幽冥地獄的錯覺。

九幽山夜間的陰冷絲毫不必九陰山的幽冥九域遜色!

因為四周在一瞬間就變得沒有一絲差別,伊水雲等人知道九域九山步步都是刀山火海,所以為了安全起見,集體決定留在原處不走,等待天明。

夜風冷冷的吹拂,詭異幽怨的聲音一直不曾停歇,那山坡之上,那一抹纖細的白影在渾然一片黑暗之中,在那隱隱淡淡的月輝之下,顯得那樣的遺世獨立,那樣的格格不入,那樣的惹人眼眸。

伊水雲站在那兒,水光瀲灧的眼眸似是氤氳了一層淡淡淺淺的霧,讓人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緒,也看不清她神歸何處。

「若水姑娘似乎滿腹心思。」清泠玉潤的聲音在伊水雲的身後響起來。

在這裡,只有兩個人會稱她「若水姑娘」,一個是已經改了稱呼的夜宸,另一個自然是這裡身份地位最高的明隰。

伊水雲沒有回話,很快明隰已經站在了她的身側,似乎是看到伊水雲沒有要與他交談的意思,明隰接著道:「若水姑娘與東帝鶼鰈情深,委實讓人心下生羨。」

明隰的話讓伊水雲眼波一動,緩緩的側首,對上清輝下,那張如雪雕琢的容顏,一如高懸的新月,美的讓人不敢直視。

「你知道他在何處?」伊水雲定定的看著明隰在月色下,線條優美的側臉。

清冷的唇,輕緩的劃過一個弧度:「這是九幽山之南,而九陰山則居於九幽山南側,你神色恍然,目光飄動無神,我不過一個猜測而已。」

伊水雲一瞬不瞬的看了明隰很久很久,最後才淡淡的說道:「明少主玲瓏心思,目光如炬,加上無上讀心之術,這世間還有什麼人的心思能夠逃過明少主的法眼?」

「若水姑娘此言差矣。」明隰慢慢的側首,清冷的月光一點點的漫上他的雪色的容顏,就似那一層神秘的面紗緩緩的拉開,那一瞬間的絕色讓人不由自主的失神。

然而,伊水雲卻依然神色未動,就連那淡然無波的目光也沒有絲毫的滌盪。

明隰黑白分明,幽深難懂的眼瞳對著伊水雲,那眸黑的好似要融入伊水雲身後那一片墨空:「這世間自還是有我看不透的人,譬如東帝。」說著頓了頓后,似有深意的又緩緩道:「譬如,若水姑娘……」

明明眼前這個人的目光那樣的清淡而又澄澈,然而對上他的目光,伊水雲仿若被一種無形犀利的東西解剖開來,那眼眸深處的敏銳,讓伊水雲有些招架不住。

「明少主的話高深莫測,若水胸中墨跡不多,不甚明白。」伊水雲微微抬手,指尖捋過額間被風吹亂了的碎發,對著明隰淺淺的笑著,不著痕迹的轉移話題,「適才多謝明少主深明大義,肯出言相助,若水不勝感激。」

伊水雲說完,優雅的對著明隰福了福身,所謂的出言相助自然是指百日水明珠一事,所謂的深明大義自然堵了明隰私下追問的後路。

明隰目光越發的深邃,深深的看了伊水雲片刻,才莞爾一笑,那笑容極美,卻也極冷,而後再未發一言。

伊水雲突然覺得很壓抑,和這個氣場太過強大的男人站在一起,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於是無聲的對明隰施了一禮后,腳步有些倉惶的多路而去。

縱然伊水雲走得看似從容,然而那一雙銳利的目光一隻鎖定著她,讓她如芒在背,等到走出明隰的視力範圍之外后,伊水雲忍不住送了一口氣,這才發現自己的後背已經沁出一層冷汗,清風一撫,頓感一陣冰涼。

明隰和容夙是一樣的人,都是那種生來就應該被人仰望的人,這樣的人往往只是站在你面前,就會讓你心驚膽戰,甘願卑躬屈膝。伊水雲跟在容夙身邊這麼久,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直到這一刻她才知道,容夙對她的好,因為她可以輕而易舉的看到他眼中柔和,所以她心裡清楚他不會傷害她,故而她從來沒有害怕過容夙。對於明隰,方才明隰毫不收斂的釋放了他一身的霸氣,只是短短的片刻路,卻讓伊水雲手腳冰冷。

想到這裡,她的眼前不由再度浮現出那一張傾盡寰宇的容顏。

原來,真的要分離后,才會有思念。

原來,真的要失去后,才明白珍貴。

不知不覺竟然走到了一片湖邊,看著鋪著月輝的湖面,那倒影在水中的冷月,竟然就在那一瞬間幻化成了容夙的臉,絕美的容顏之上,淺淺的淡淡的輕輕的勾勒出一個迷人的微笑,琉璃似的紫眸潺潺涌動著如雲似海的柔情,瞬間就讓伊水雲看痴了去,以至於讓她失去了警惕,隨著眼中異色閃過,伊水雲水一樣瀲灧的眼眸頓時黯淡無神了。

唇角咧開一抹痴痴傻傻的笑,一步步的朝著前方而去,而她的前方根本就不是一方水潭,而是黑不見底的懸崖。

蕭逸遠轉過石坡,看到就這樣的一幕,當下未做多想,身形一閃,厲喝道:「停下來!」

蕭逸遠再快,伊水雲距離懸崖只有一步,當她整個身子如同斷線的風箏掉下去的那一瞬間,蕭逸遠堪堪拉住了她的一截雲袖。

身子一輕一重之間,伊水雲終於醒了神,低頭雖然是漆黑一片,然而耳邊呼啦啦的狂風讓她記憶猶新的明白此刻的處境,抬頭正要對拉住她的道謝,卻在微弱的月光下,看清那一張俊逸非凡,稜角分明的臉后眸光一冷,本能的掙了掙手。

「撲哧——」

伊水雲這一掙,雲袖就裂開,好在蕭逸遠已經及時的扣住了她的手腕,才免去她摔下去,看到伊水雲這番動作,蕭逸遠不由的冷聲怒喝道:「你在幹什麼?」

這一聲怒喝才算是真正的讓伊水雲清醒了。莫說她不能讓蕭逸遠看出痕迹,就算是為了活下去,此時也不是與蕭逸遠劃清界限的時機。這下面不知道是什麼地方,一旦落下去,等待她的是什麼,她根本無法想象。

未知的恐懼才是最可怕的東西。況且,此刻容夙並不在她的身邊。

猛然間,伊水雲似乎明白了什麼,她之前之所以那樣的任性無忌,似乎是認定了,亦或者是潛意識知道有那麼一個人站在她的身後。至於她為何會有這樣的心思,現在並不是深思的時候。

「多謝西皇陛下出手相救。」伊水雲斂去心中所有的情緒,以那樣陌生而又客氣的語調對蕭逸遠答謝。

熟悉的聲音,陌生的語調;熟悉的眼睛,陌生的容顏。

瞬間讓蕭逸遠一陣晃神,就在蕭逸遠這一晃神的剎那,一股勁風襲來,直擊蕭逸遠抓住伊水雲的手腕。

蕭逸遠一個不備,手間一痛之後便不由自主的鬆開。伊水雲毫無懸念的急速墜落,她水光灧瀲的眼眸之中劃過沉沉的殺氣,直到這一刻若是她還不知道有人要將她置之於死地,那麼她就是死了也不冤了。

不要讓她活著爬上來,否則必要有人付諸血的代價!

心思轉動之間,正待召喚水明珠,伊水雲頓感耳邊一陣涼風拂過,眼前似有雪蓮綻放般絢麗,隨即她的腰身莫名的一緊,一股清涼淡雅的幽香躥入她的鼻息,嬌小的身子撞進一個堅實冰冷的胸膛,伊水雲抬頭對上那雪雕的容顏,清玉色潤,不由得一驚。

「抓緊。」明隰一聲低喝,伊水雲猛然回神,才看清他們目前的處境。

伊水雲抬眼已經看不到上方的懸崖邊緣,這說明她已經掉了很深的一段距離;明隰勁風掃過,滾落的碎石落下去沒有絲毫的迴音,這意味著下面還很深。而這懸崖之中飛旋的急流不可謂不鋒利,每一陣掛過帶來的不是痛,而是一種令人心悸的陰冷,加上從從空谷生氣的那似泣似怨的鬼哭狼嚎之聲,更加讓人心如貓抓。

伊水雲出於本能的求生意志,一雙小手緊緊的圈住了明隰的腰身,銳利明亮的水眸迅速的掃過四周,尋找著可以脫離困境的方法。

頭頂疾風太烈,且看不清落腳之處,不知距離壓上多遠,貿然向上,真氣逆流傷了心脈是小。若是一個不慎,殃及性命是大。腳下前途未明,一切都是未知,危險更大;左右不止崎嶇,由淡光下晶瑩的光可知石壁不知為何很是光滑,三丈可視之內,沒有絲毫可以藉助之物。

他們,似乎陷入了一個絕境。

「怕么?」明隰微微的低下頭,那一雙墨黑的眼眸碎著無數的星光,浮動著淡淡的笑意,看著緊緊抱著他的人。

他二十多年的人生,自他有記憶起,就不曾有一個女人與他這樣的親密過,這甚至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原來女子的身軀是這樣的柔軟,柔軟的讓他害怕太用力,而折斷了那不堪一握的腰肢。

「有明少主作陪,死亦榮幸。」伊水雲微微揚起頭,破碎的銀光給她光潔的下顎鍍上一層淺光,襯得她唇邊的淺笑風情萬種。

「那就賭上一賭又何妨?」

明隰的話音一落,摟著她腰肢的大掌一動。伊水雲嬌小的身子便飛躍而起,再落下是明隰一掌擊在她的腳底,接著明隰的力,伊水雲輕而易舉的縱身而上。

既然八方已無路,那就姑且一睹!

氣運丹田,伊水雲這一口氣沒有辜負明隰的一番心意,抬眼之間她便看到了依然還站在崖邊,臉色有些慘淡的蕭逸遠。

然而,伊水雲一腳踏在峭壁石岩之上,正要翻身而起的時候,一股強勁的內力從她身後襲來,偷襲之人將時間與角度把握得太過於精準。她還來不及反應,便生生的接下了這一掌,喉頭一甜,內息一亂,整個人再次跌落了下去。

「雲若水!」

伊水雲怎麼也沒有想到蕭逸遠竟然會飛撲而下想要救她,然則地下的疾風太快,就好似有一股極大的力量再拖著伊水雲,死死的將她往下拽,蕭逸遠再快,伸出的手始終碰不到她的衣角。

伊水雲抬著頭,唇角微微的扯開,水一樣的眸兒倒映著她上方蕭逸遠偉岸的身影,看著他一貫冷冽的眼中有著她讀不懂的東西,笑的很冷很冷。

逆風之中,伊水雲身子一挺,下墜的速度稍稍的減緩,蕭逸遠拉住了她,跌入蕭逸遠清冷的懷抱,伊水雲靠在他的耳邊輕輕的動了動唇,而後不顧心脈受損,狠狠的一掌擊在蕭逸遠的肩膀。

原本緊密相貼的兩人瞬間分開,伊水雲更快的往下墜,而蕭逸遠則是往上飛去。

她可以接受蕭逸遠救她,因為她還不想死,然而,她卻不會介紹蕭逸遠付出代價救她,因為她絕對不會欠下這個男人還不清的人情,遲早一日,他們會兵戎相見。

蕭逸遠被伊水雲這一送,倒是被明隰給扯住了。蕭逸遠貼在峭壁上,目光一瞬不瞬的看著那一抹越來越遠的身影,那樣飄逸含笑的跌落,最後在黑色之中凝成一個點消失在他的視線之內,他的目光是那樣的複雜,複雜的也許連他自己都讀不懂。

而她方才輕柔的聲音卻還在他的耳邊迴響。

「我不想欠人恩情,尤其是你西皇陛下的恩情!」

清清淡淡的一句話,讓他清清楚楚的知道,她是不想與他有任何的牽扯。她寧遠在明隰伸手的一瞬間把生存的機會留給他,也不要因為他救了她,欠他的恩。

死也不要和他有絲毫的牽扯,那一抹決絕而又冰冷的目光,就如同縈繞在他午夜夢回她一樣。

「不出多時,自會有人趕至,西皇耐心稍等片刻即可。」

蕭逸遠還沒有回過神,耳邊是明隰清淡的一句話。隨即眼角殘影一閃,等他定眼看過去時,明隰早已經朝著下方落下去。

他的雙手負在身後,墨發狂舞飛揚,頎長的身子優雅猶如仙鶴般轉眼之間也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蕭逸遠若有所思的看著下面片刻,手腕一送,身子也跟著飛躍而下。

沒有粉身碎骨的壯烈,沒有刀鋒撕碎的劇痛,伊水雲自己都沒有想到她竟然會在眼前一陣刺目白光閃過後,似乎從黑暗深處伸出一隻手,死死的將她拽了下去,而後她就莫名的失去了知覺。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陣乾裂的灼痛從喉頭蔓延開來,讓伊水雲終於醒了神,緩緩的睜開眼,一道刺目的白光幾乎灼傷了她的眼,即使立刻閉上了眼,伊水雲依然感覺眼前花花綠綠一片,顯然是被強烈的日光傷了眼,適應了很久,伊水雲才低著頭小心的一點點睜開眼,視線由模糊到清晰后,映入眼中的是金黃的一片。

伊水雲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掉到一片無邊無際的沙漠之中!不說九幽山的環境與少摸不沾邊,就說九域的地理位置也絕對不可能出現少摸才是!然而身下滾燙的沙粒,頭頂火辣的烈日卻又無一不在證明這裡就是沙漠。

千絕幻鏡!

電光火石之間,伊水雲猛然想到了九域之中的絕殺之地,也是四大死亡之境之一。

九陰山的幽冥之境號稱四大死亡之最,伊水雲沒有體驗過,然而,容夙卻嚴詞厲命過她,不許闖幽冥與千絕,因為他說過,就算是他陷入其中,也絕對無法全身而退。踏入幽冥是偶然,而她卻也沒有見識到其厲害陰毒之處,此刻陷入千絕幻鏡,她的心底第一次升起了如此深深的恐懼。

被烈日照的紅彤彤的手掌抓起一把黃沙,伊水雲不由苦笑,她想若不是經歷過烈焰谷,此刻她必然已經被烤焦了,這沙握在掌心之中,一股如火的熱氣直衝她的心房。

感覺到唇瓣乾裂的刺痛,伊水雲不由舔了舔唇瓣,而後盤膝而坐,瞌上眼,運轉著她體內的水明珠,直到一股清涼的氣息在她的體內遊走一圈,再不覺得乾熱后,才輕輕的舒了一口氣。

剛剛鬆了一口氣,伊水雲就猛然感覺到身側有人,眸中冷光一閃。

「若水姑娘。」伊水雲還未動手,清泠而又熟悉的響起。

伊水雲收了欲攻擊的手掌,抬眼望去。那一襲白衣纖塵不染,披上霞光萬道,在一剎那讓伊水雲的眼眸閃動。

明隰本就俊美,一身潔然出塵的仙靈之氣,這一刻擋住了那高懸的艷陽,所有的金光都打在他的身上,從伊水雲這方看過去,那就好似從萬道金光之中走出的謫仙,饒是日日與容夙相對的伊水雲,也不由的閃了神。

「明少主?你怎會在此?」伊水雲心性堅毅異於常人,也只是那片刻的失態,轉瞬間就不著痕迹的收斂了情緒,緩緩的站起來,好奇的問道。

「崖山有人偷襲。」明隰的回答簡短。

伊水雲聞言卻眸光一寒,她自然知道有人偷襲,原本她也確定偷襲她的人就是万俟穆,因為看到容夙的幻影,分明就是一時失神,才被人用虛迷幻鏡所困在,從而讓她自己跳下懸崖而亡。

虛迷本就是蒙戈最擅長的密術,而她恰好與万俟穆之間有所不快。所以,她毫無疑問的認定是万俟穆。可是如今連明隰都被偷襲,就讓伊水雲有些疑惑了,万俟穆不是沒有腦子的女人,明隰還不是她可以得罪的人,伊水雲不信万俟穆敢對明隰下手。

「明少主可有破解這千絕幻鏡之策?」既然一時間想不透是誰下了黑手,伊水雲就索性先擱置不想,當務之急是要應對眼前的困境。

「你可知『千絕幻鏡』之名的由來?」明隰微微揚起光潔如玉的下顎,目光毫不畏懼的迎向灼灼烈日。

伊水雲搖頭:「不知。」

「源自於大靖聖祖皇帝第三子所創的千絕陣。千年前,這位深諳奇門遁甲之術的皇子,便是憑著這一陣,屠盡數千宗門高手。」明隰的話沒有起伏,然而眼底那一閃而過的冷煞,讓伊水雲明白,他對那塵封千年的歷史有些諱莫如深。

「如此說來,千絕幻鏡便是宗門弟子的剋星?」伊水雲心不免一沉,看著一望無際的荒漠,在偶一陣輕風吹拂而來,飛起一層層碎沙,飛沙落地,似乎蒙在了她的心上,讓她感到一陣的迷茫。

「走吧。」明隰沒有回答,而是提步前行。

伊水雲也沒有想要刨根問底兒,畢竟這對於宗門而言並非光彩的過去,明隰作為如今執掌宗門大權的上位者,豈會自曝家醜?

腳下踩著鬆軟且滾燙的沙地,伊水雲驚奇的發現她每走一步,一股清涼的氣息便會隨著在她的體內流竄起來,所過之處,將燥熱盡驅。漸漸的,她的心也跟著平靜了下來。

她相信,所有陣法都必有其破解之法,即便它真的是千條路盡絕,她也要找到那第一千零一條路!

隨著明隰沒有走上幾步,一陣輕風拂過,捲起層層沙霧之外,還襲來一股滾滾熱浪,隨著風沙平靜,遠處一截截白森森的骨頭露了出來。

有頭骨,有肋骨,有腿骨;有人的,有野獸的;有殘缺的,也有在風沙之中只露出雛形卻完整的。數不盡的白骨陳列在眼前,原本熱浪滔滔的空氣莫名的多了一絲陰冷。

伊水雲這一輩子都不曾見過如此多的白骨,放眼望去,屍骨陳列的盡頭似乎是那遙遠的天地一線。

這些風化千年的屍骨,無言的控訴著千年前的那一場曠世大戰。

微微的瞌上眼,伊水雲彷彿還能聽到刀槍相鳴的慘烈廝殺,看到那殘兵冷器下一股股鮮血揮灑,滿地的斷肢殘臂,刺目而又濃稠的鮮血。這樣的畫面只是一閃而逝,也足以讓伊水雲倒吸一口涼氣。

「這不過是作古千年的畫卷,日後你所經歷的將是最真實,最殘酷的殺伐。」清泠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字字染血的話,從那人口中吐出,卻是再正常不過。

「生靈塗炭,難道就是你們這些上位者不惜一切代價想要的結局?」看著明隰對待數以萬計的生命如此漠視,伊水雲不禁有些不豫,冷聲質問道。

明隰停下腳步,抬起頭看向伊水雲,如雪一般清冷的目光落在伊水雲的臉上,唇邊掀起一抹似有深意的笑:「這世間,本就沒有什麼公道可言,強者生存是不變的鐵律。我生在那樣的地方,長在那樣的位置。就不得不背負與生俱來的使命,和不可推卸的責任。當你只能選擇殺與被殺之時,我相信,你亦不會心慈手軟。」

明隰的話如同一記悶錘狠狠敲進伊水雲的心口。看到那樣如雪一般冰清玉潔,飄然濁世的人,在說出那一番話后,語中輕輕的疲憊,眼中淡淡的無奈,心中莫名的生出了一絲同情與憐惜。

世人都艷羨王孫貴族,龍子鳳孫,羨慕他們與生俱來的榮華富貴,羨慕他與生俱來的大權在握,卻不知在那光鮮亮麗背後的陰暗與身不由己,比之三餐不包的貧民更加的悲哀。

伊水雲看著那一襲白衣無華,袖卷清風的男子,舉步走進屍骨縱橫的沙地里,他的腳下是累累白骨,然而他卻依然那樣的清濯,白璧無瑕,彷彿他的腳下其實是春花燦爛,一地碧野。

看到明隰走遠,伊水雲也猛然回神,收斂了心神,無視那一具具屍骨,跟上明隰。這個地方,太過詭異,跟著明隰,才是上上之策。

伊水雲估計,他們大概走了半個時辰,才從一片白骨之中走了出來,可見那裡到底埋下了多少生靈。

「怎麼了?」突然間,明隰停下腳步,伊水雲走到他的身邊,順著明隰的目光看過去,依然是一片茫茫黃沙,不由的蹙眉問道。

明隰看了看伊水雲,沒有回答,而是掀起白袍,優雅的蹲下身子,伸出如雪雕琢的大掌,抓起一把黃沙,在手中捏了捏,才伸手拍掉手中的沙粒,站起身來:「前面是流沙死地。」

伊水雲驀然一驚,她雖然沒有走遍大江南北,沒有接觸過塞北荒漠,但是她從書中知道,在荒漠之中,最可怕的有二:其一,便是狂風,因為沙漠之中的狂風,掀起的狂沙足以將人活埋。其二,便是流沙,又稱作沙漠陷阱,看似與沙漠無異的流沙,一旦陷進去,就算是宗師高手,也必死無疑,因為在流沙之中,越是掙扎生命流逝的越快。但若是不動,那麼就會一輩子被困在那兒。

伊水雲也蹲下抓了一把沙子,捏在手中多了一分濕潤,證明明隰的判斷不假。伊水雲細細的察看,發現流沙與黃沙雖然一眼望去沒有區別,但是由於流沙是沙漠之中水分之中而形成,伊水雲還是發現了不同。可一發現不同,伊水雲就駭了一跳。

因為她一眼望去,這片流沙寬闊的讓她難以置信!

「看來我們得換條路了。」伊水雲不由苦笑的看著明隰。

「少主!少主……」

伊水雲的話音才落,遠處便想起了一道驚喜而又急切的聲音。

伊水雲瀲灧的水眸之中閃過一絲疑惑,看向遠處跑過來的那一抹纖細的身影:風漪沫竟然也掉進這裡來了?

伊水雲思忖間,風漪沫已經箭一般的快速奔來:「少主,少主您快去救救殿下。」

「發生了何事?」明隰並沒有挪動腳步,犀利的劍眉幾不可見的皺了皺,目光落在風塵僕僕,滿身狼狽的風漪沫面前。

「殿下陷進流沙里,生命堪輿。」風漪沫也知道此刻自己滿身的黃沙,髮髻鬆散,實是失態至極,然而,此刻她根本顧不上這些。

伊水雲知道風漪沫口中的殿下必然是盛淺音,若是換了其他人,風漪沫必然會在殿下這個敬稱前加上封號,因為風漪沫出自北辰,故而唯有皇太女盛淺音才是她心中的殿下。

明隰看了看伊水雲,而後提步。

風漪沫似乎這才注意到伊水雲,匆匆的對伊水雲福了福身,立即走向前為明隰引路,伊水雲自然是緊跟而上。

一邊走著,明隰不忘詢問:「你和太女怎會在此?」

明隰問的很隱晦,實際是在追問風漪沫為何與盛淺音在一起。要知道風漪沫現在算是明隰的人,若是與盛淺音這個前主子暗中勾結,不可謂不是小罪。

風漪沫縱然有些緊張,然而還是一聽就明白了明隰的潛台詞,於是恭恭敬敬的回答:「回少主,漪沫本是要去尋少主,卻遇到了太女,而後我二人遭到偷襲,漪沫和太女聯手與那人糾纏之際,突然被一股力道吸了進來,太女掉進流沙,若不是太女出手相助,漪沫也同樣會陷入流沙之中。」

沙漠之中缺水,故而流沙分佈的範圍比較密集,盛淺音陷落的地方距離他們並不是很遠,加之急著救人,幾人可以加快了速度,也只是風漪沫與明隰兩人之間一問一答便已至。

雖然風沙席捲,然而已經經歷不少的伊水雲,一眼便看出這個地方不久前出現了不是很激烈的武鬥。這片流沙很小,高貴典雅的盛淺音恰好陷在流沙之中,伊水雲第一次看到了那一張絕美的臉,不由的倒吸了一口氣,縱是風沙鋪面,依然掩蓋不了端莊絕艷的容顏。

伊水雲不是沒有見過人間絕色,譬如高華狂傲如風絕華,譬如凌波勝仙似水清凌,即使看到的不是真人,但伊水雲依然知道那是一種震撼心靈的絕美,與這二位相比,伊水雲不能說盛淺音更甚一籌,只能說其神其韻各不同,卻毫不遜色。

這世間總有一種美,是多一分則過艷而落於俗,增一分則過媚而落於妖,少一分則過淡而失其韻,減一分則過淺而失其神。

說的怕就是眼前這人兒吧!

即使身處險境,盛淺音依然雲淡風輕,一雙極美的眼眸之中絲毫看不到慌亂與懼意,唯有一片淡然的沉靜。

「少主,您快想想辦法救救殿下。」

伊水雲的神思被風漪沫的哀求之聲打斷,聽了風漪沫的話,伊水雲的黛眉輕輕一蹙,心下疑雲頓生。目光不著痕迹的在風漪沫清麗的臉上巡迴一圈,從她焦慮的眼睛感覺到了她內心真實的擔憂。心思一動,水光瀲灧的眼中染上了幾分玩味的笑意。

因為就在這一刻,伊水雲確定了風漪沫與盛淺音之間必然有著非一般的關係,也許風漪沫便是盛淺音最得力的左膀右臂。她都能看出來,明隰又是何等人物,自然也瞞不過他。

明隰似乎沒有看出風漪沫的不同之處,催動內力,運氣於掌,帶著渾厚內勁的大掌結結實實的擊在黃沙之上。

四周不斷縮緊的流沙一盪,伊水雲也在同一時刻清楚的感覺到腳底一晃,而後轟然一聲接著一聲的巨響,飛沙四濺,熱浪席捲。

伊水雲與風漪沫不得不揚起寬大的水袖擋住飛撲而來的沙浪,就在此時陷在流沙之中的風漪沫卷著無數的散沙衝天而起,半空之中幾個利落優雅的翻越,而後飄然落在了他們的身側。

「多謝少主出手相助,救命之恩,淺音銘記於心。」盛淺音甫一落地,就對著明隰一拜。

「舉手之勞。」明隰虛扶了一把,淡淡的說道。

盛淺音展顏一笑,沒有再說話,而是低頭整理滿是塵土。

「不知什麼人如此大膽,竟然敢對太女下毒手?」伊水雲的目光落在流沙之中一片正在不斷被吞噬的衣角,好奇的問道。

風漪沫眸光一閃,正要開口,盛淺音卻不急不緩,輕笑的看著伊水云:「這些人身手詭異,各個蒙面,我二人也看不出是什麼人。」

「是么……」伊水雲故作惋惜的一嘆。心裡去更加的疑惑,什麼樣的人對盛淺音下了狠手,盛淺音卻還要為此遮掩。因為,從現場殘留的打鬥痕迹可以看出,他們交手絕對不會是一招半式,既然如此,以盛淺音的性格,絕對不會不去弄清這些人的來路,否則不會趕盡殺絕讓這些人消失滅跡。

想到這裡,妙目往明隰身上一轉,若不是明隰就在她的身邊,否則伊水雲第一個懷疑且唯一懷疑的必然就是明隰,因為伊水雲實在想不出除了明隰背後的佛仙一水外,還有什麼人讓盛淺音如此顧忌。

似乎感覺到了伊水雲的目光,明隰淡淡看了伊水雲一眼,而後依然清雅的說道:「此處風雲變幻莫測,早些離去為好。」

言罷,第一個轉身舉步飄然而去。

「雲皇后請。」盛淺音禮貌性的向伊水雲攤手,退了一步,意思是讓伊水雲先行。

伊水雲對著盛淺音含笑一點頭,而後跟上明隰。

伊水雲等人深知這千絕幻鏡的可怕,然而,卻沒有想過會如此的可怕,這片沙漠之中根本就沒有夜晚,那高懸的烈日永遠不會落下,灼熱的陽光也隨著時間的推移,竟然越來越炙熱。

伊水雲也不知道他們在這片荒漠之中行走了多久,躲過了流沙,避過風沙,也險些落入沙漠蛇窟,期間碰到了蕭逸遠與夜宸。六人攜伴又茫然無目的的一路行走,找不到絲毫的破綻,而腳下的路卻好似永遠沒有盡頭。

如此約莫三四日過去,就是鐵打的身子也經不住這樣沒有夜晚的不停行動,縱然既然都是修為不一般的人,但也終究只是人,在沒水沒糧的情況下,風漪沫終於抵不住第一個倒下了。

「漪沫!」走在後面的風漪沫雙腿一軟,幸得一直與她相互攙扶的盛淺音驚覺,拉住了她,否則著沙丘之上,風漪沫必然會滾落下去。而下面看似一片平靜的荒漠會有什麼,伊水雲也猜不到。

「走過沙丘。」走在最前面的明隰回頭看了一眼,而後就面不改色的疾步朝著前方而去。

夜宸與蕭逸遠對視了一眼,轉頭問道:「太女可還好?」

盛淺音絕美的臉上已經蒙了一層黃塵,唇瓣早已經乾裂,吃力的攙扶著幾乎奄奄一息的風漪沫,無力的對夜宸一笑:「尚能堅持。」

夜宸雖然沒有盛淺音一介女流那麼狼狽,但是也還不到哪兒去,同樣是滿身塵土,唇乾聲啞,聽了盛淺音的話后,也不想再開口,只是點了點頭,就加快了速度,跟上明隰的步伐。

要說幾人當中,只有伊水雲依然是一身纖塵不染,面色紅潤,唇瓣嬌艷欲滴,甚至一路行來不曾浸出一滴寒夜,這全賴她體內的水明珠,讓她的身體源源不斷的有著水源,因為這些水源,她的飢餓也相交其他人而言,輕了許多。

這樣大的反差,自然所有人都看在眼裡,但是出奇的所有人都沒有開口詢問,除卻風漪沫偶爾投來意味深長和略帶些許艷羨的目光外,其他四人都仿若沒有看到一半。

很快幾人走出了沙丘,夜宸第一個一身慵懶的躺在了沙丘之上,像是脫離了水的魚兒一半,微微蠕動著乾裂的唇。風漪沫已經虛脫了一般倒在了地上,盛淺音也沒有再顧忌什麼儀態,隨著風漪沫跌坐在滾燙的黃沙之上,而蕭逸遠與明隰也盤膝坐下,運功調養的身體,凝聚精力。

伊水雲一襲飄逸的裙擺在煙沙之中翻飛,青絲飄揚,她站在那裡,用手遮住眼睛,從指縫看了看火熱的烈日,而後目光落在生機薄弱的幾人身上,微微的閉上眼睛,黛眉輕輕的蹙了起來,似乎在為什麼掙扎著,很快再睜眼時,她的眼中已經一片清明與決斷。

她舉步走向明隰,在明隰的身側坐下,柔若無骨的手撫上明隰乾燥的大掌,一股清涼之氣,從她的掌心傳入明隰的掌心,流入明隰的身體,將他體內的燥熱一寸寸的驅逐。

明隰只在伊水雲觸碰他的那一瞬間身子一震,感覺到了伊水雲那一股清涼之氣,立刻放鬆了下來,睜開眼,深邃幽暗的眼眸緊緊的看著伊水雲,用只有他二人聽得到的聲音低聲詢問:「為何?」

伊水雲莞爾一笑,感覺到明隰的臉色瑩潤,嘴唇上的乾裂跡象也消減了不少,才收回自己的真氣,毫不猶豫的收回自己的手。

然而,就在她要收回之際,明隰卻反扣住了她的手,執著的問道:「為何?」

「在這荒漠之中,我無逃生之法,多一個人,便多一分生機。」伊水雲真切的回答。

明隰目光定定的看了她片刻,才緩緩的鬆了手。

伊水雲收回手,第二個走到了夜宸身邊。明隰是因為她才掉入這裡,這份情她還了,夜宸縱然是與容夙有交易,才護她,卻也將她護得周全,也算她欠了一份情,這一次她出手救了他,那麼夜宸就沒有再向容夙索要回報的理由,所以她救了。

自然,最後包括蕭逸遠在內,她都救了,因為她並不想被人懷疑,只是過渡真氣的程度不同罷了。

經歷伊水雲這一番相助,幾人都稍稍恢復了,也沒有急著再走,打算多休息片刻,伊水雲見此,也撿了一塊地坐下。

伊水雲剛剛坐下片刻,就有一股輕風吹了過來,風不大,卷不起風沙,幾人倒也沒有迴避,也沒有注意,只是遠處輕沙落下后,竟然繞起了淡霧,這就一突變,讓幾人頓時站了起來。

心生警惕的幾人沒有貿然行動,而是目光緊緊鎖住這幾日來唯一的變數。漸漸的霧開始散開,等到一點點散去,一幅畫面一點點的出現在眾人的眼前。

「啊夙!」只是一個模糊的輪廓,伊水雲就已經清楚那就是她這幾天日思夜想的人。

衝動之下,就要衝過去,好在離她近的明隰一把拉住了她,蹙眉道:「這是沙漠蜃景。」

這時霧已經全部散去,那遠遠的凌空的景象,讓伊水雲滿懷喜悅的心沉了下去。

蜃景之中,容夙光著上身浸泡在溫泉之中,白煙裊裊,依稀只看得到他的雙肩,然而也就是那雙肩讓伊水雲的心抽痛著,因為兩肩之上,都有兩道深可見骨的血痕,血痕已經不再滲血,然而那猙獰的傷口,印在那白玉一般的身子上,刺痛了伊水雲的眼。

容夙的雙眼輕瞌著,絕美的容顏妖嬈依然,除卻分外蒼白外,看不出絲毫表情,伊水雲卻細心的發現他的眉尖微微皺著,足見他此時並不舒服。

「潤之,你可想清楚了?」

蒼勁威震的聲音傳來,如在而側響起,讓伊水雲等人一驚。

此刻容夙微微睜開的眼睛,他的目光似乎是朝著伊水雲這個方向看來,然而看到的並不是伊水雲,因為伊水雲極佳的視力在容夙燦華流轉的紫眸之中看到一道偉岸卻蒼老的身影。

涼薄的唇瓣輕輕一揚,笑容之中流瀉著無限的溫情,他的聲音雖輕,卻依然那樣撩人:「師祖,徒孫讓您失望了。」

「怎麼……怎麼會有聲音……」風漪沫忍不住驚呼。

伊水雲轉頭,目光凌厲的看了她一眼,讓猶自驚駭的風漪沫嚇了一跳,竟然本能的捂住自己的小嘴。

雖然,伊水雲也驚訝著蜃景的與眾不同,然而她心中更多的被容夙所牽動著。

「潤之,苦海無涯,回頭是岸。」老者的聲音帶著深深的惋惜,勸誡著:「你天生龍骨,九五之命,兒女私情,只會害了你。你與她三世夙緣,卻短短都是孽緣,老夫大限將之,你當知道老夫羽化之日,便是東雲大難之時。屆時師門無人壓制,你如何帶著她,於夾縫之中求存?」

「師祖的抬愛,徒孫今生註定辜負。」容夙苦笑道:「師祖一生最求天道,為此一生無愛無情,這是師祖畢生所求。而潤之……」容夙頓了頓,眼中湧現出從未有過的柔情,「潤之一生所求,不過是與她相守,或是……或是換她一生安好。」

「你可知,你與她如此糾纏下去,你將不得善終!」老者似乎有些憤怒,「老夫已是大限之人,便泄露天機,讓你看看清楚你的下場!」

金光一閃,蜃景之中不再是容夙,而是一片火海,一支支燃燒著熊熊烈火的長箭刺入玉姿秀立的人,竟是萬箭穿心而死,而那人倒下的一瞬間,那絕美的容顏,含笑的紫瞳,讓伊水雲的剎那間停止了跳動。

「這是你的結局,再讓你看看那丫頭的結局。」

隨著聲音一落。畫面再一轉,從火海變成了血海,濃稠的艷紅之中,是一具具白骨,白骨累累,堆積如山。而在白骨血海之中,一抹纖細秀麗的身影,背對著他們而立,纖細的手腕執著一把長劍,寒鐵冷劍,凝著一滴滴艷紅的血。

如此血腥的畫面,震撼著所有的人。

靜,所有人都在深深的震撼之中!

「師祖……」畫面已經變回了浸泡在溫泉之中的容夙,他的臉色更加的蒼白,紫眸再一次閉上,底醇的聲音帶著沉痛:「這條路潤之已經走了十年,已無退路,潤之放不下她,便只能與她攜手走下去,縱然日後要下阿鼻地獄,我亦九死而不悔。」

「你——」老者先是一怒,而後是一嘆:「你當真如此執迷不悟?」

容夙驀然掙目,眼中是無比的堅定與深情:「我心已予,無可悔也!」

我心已予,無可悔也!

八個字,字字如針,深深的扎進伊水雲的心口,讓她疼的難以自持。

接下來,又是一片沉靜,良久后老者無力的聲音再次響起:「罷了罷了,一切都是天意,天意不可違,老夫欠你一命,今日就舍了這一身修為,剔除你的龍骨,為你逆天改命!」

「師祖……」容夙的驚呼之聲,淹沒在一道金光之中。

那道霸道無比的金光籠罩在容夙的身上,就好似一隻強勁的手扣住了他的頭,讓他動不了分毫。

隨著金光的加深,容夙的臉色越來越蒼白,甚至開始扭曲。很快,一個龍頭的虛影出現在容夙的頭頂,隱約間,伊水雲似乎聽到了龍的吟咆,那影子在掙扎,似乎不願與容夙分離,而那一道力量又太霸道。也是在此刻,容夙的臉蒼白的幾乎透明。

伊水雲看到容夙扭曲的臉,想到那樣深可見骨的傷,他尚能淡笑置之,如今又會是怎樣的痛,才讓他如此面目猙獰。

「住手!」終於,伊水雲忍不住,一聲爆喝,竟然掙脫了明隰,朝著那蜃景飛掠而去。

那一抹嬌小的身影,在明隰來不及驚呼之時,被突然消失的蜃景所吞噬,就好似憑空消失了一般。

------題外話------

流雲因為傷口輻射感染,被家裡禁足了一個月,無法使用任何電子設備,所以也沒有辦法通知親們,讓親們乾等了一個月,很抱歉,現在醫生說偶完全康復了,所以,流雲更新了!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錯嫁之絕世皇寵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言情穿越 錯嫁之絕世皇寵
上一章下一章

第七十二章:九死不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