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他們的目的

第六十八章:他們的目的

初春的清晨總是包裹在墨色的蒼穹之下。山峰之巔也許是因為接近天宇,早早的就微微的明亮起來。推開朝東的小南窗,蠢蠢欲動的寒風撲面而來,撩起未挽的青絲狂飛。

潔白如雪的輕紗在風中翻飛,就連迤邐於地的裙擺也不甘寂寞的搖曳,秋水般的盈眸投向遠方,沒有焦距的凝望,讓人看不出心思在何方,迷離之中透露點點沁涼,就似抓不住的水,柔美、澄澈、靈動卻無法挽留。嬌小的身子,在陣陣吹拂的冷風之中顯得那樣的單薄,好似隨時都會被清風帶著。

一覺醒來的容夙,發覺身側枕間虛空,立刻翻身坐起,看到讓他著急的人兒就那樣站在小窗前,幾欲乘風歸去的畫面,讓他心頭一沉。緩緩的起身,隨意的披上外袍,再從簡單的竹衣櫃之中取出一件淺粉色,狐狸腋毛滾邊的披風,腳步無聲的走近小人兒。

伊水雲出聲的看著遠方被寒霧裊繞,露出點點青黛的高峰。心中是茫然無措,昨日她竟然會做出那樣的舉動,她自視一個謹慎而又從容之人,卻再他那樣輕輕一激下就做出了那樣讓她難以接受的事情。到底是她本性就是這樣衝動,還是因為面對的人不同?

其答案顯而易見,只能是後者!

容夙對她的影響力已經越來越深,潛移默化之中,他的情緒與喜惡已經悄然無聲的開始扎入她的心底,在如此下去,容夙必然會成為她心中無法割捨的存在。因為,她好像越來越管不住自己的心。可是容夙那樣的人,不是她愛得起的人。可為何她一動了要離開他的念頭,心裡就會隱隱作痛?這樣強烈的感覺,是她對任何人都不曾有過的,蕭逸遠沒有,就連爹爹與哥哥們都沒有,她,已經沉淪了么……

不敢往下想,一夜未睡,腦中亂如一團麻,想要藉助晨風讓自己清醒清醒,卻還是庸人自擾,越來越煩惱。

肩上一暖,白色曼陀花獨特的清冽惑人之香在風中擴散,漂浮過她的鼻息,垂下眼帘,是淺粉色的斗篷拂過他雪色的軟袍,精緻的白色錦緞金絲鑲邊長靴印著張楊狂霸的騰龍暗紋。

「時辰尚早,水兒快去洗漱,我們去山頂看日出。」容夙低醇的聲音輕柔的飄了過來。將她的身子微微的板轉過來,修長如玉雕琢的手指靈活的翻動,很快便將披風垂下襟帶系好。

伊水雲看著容夙,這不是容夙第一次為她如此,然而這也不是她第一次為他如此而心中異動,只是今日的異動更加的強烈,她甚至有了一種就這樣撲入他懷中的衝動,垂下的寬大水袖之中,粉拳緊緊的握緊,顯示著她的壓抑。

「嗯。」伊水雲輕輕一點頭,壓下心底滌盪的異樣之情。垂下眼帘,長翹的睫毛撲朔而下,遮住她眼底深處的複雜之色,伸手攏了攏肩上的披風,提步從容夙身側踱步而去。

踏出小屋,翻上山頂,冷風狂肆的刮著,拂過臉頰,彷如刀子劃過,隱隱作痛。山頂並不寬闊,約莫六七畝地。然則,雲霧繚繞之間,一顆顆傲松挺立,在寒風肆虐之中,搖晃不折。

站在山頂,伊水雲覺得身子一陣輕盈,微微展開雙臂,好似一股寒風就能將她帶走,皮袍翻飛,青絲狂舞,偶有一陣激烈的大風呼嘯而過,讓她睜不開眼。

旭日還未升起,然而東方已經隱隱升起一道金色的光,鍍在天邊的盡頭,璀璨奪目,餘暉撲散開來,就好似一柄金光熠熠的摺扇鋪陳開來。讓人觀之,不由心曠神怡。

伊水雲眺目望去,只見雲霧浮動,瞬間有了一種凌駕九天之上的豪情,高高的峰巒在雲霧之間露出青黛一角,好似浩瀚雲海之中漂浮的小船。

「真美……」伊水雲唇角微微的揚起,由心而嘆。

「九域九重山歷經十七代帝王封禪,九雲山乃是九重之中最低的山峰,卻是景緻最美的山峰。」容夙站在伊水雲的身側,一襲潔白如雪的軟袍包裹在金色的披風之下,山頂的狂風將他衣袍吹得鼓鼓作響,張楊著他一身無與倫比的帝王之氣。

伊水雲側首看向他,那一瞬間她恍然看到了一條金龍在雲間盤旋,那樣強大的氣息,讓她呼吸一窒。

「血色曼陀羅在何處?」伊水雲移開目光,不去看容夙,隨意一問。

「九天山。」容夙修長白皙的食指指向遠方。

伊水雲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看過去,群山爭相從雲霧之中挺拔而出,然而八座山峰之中有一座山那樣的得天獨厚,以倨傲俯視天下蒼生的姿態高聳而起,比之其他山峰高出兩倍不止,如果其他山峰是平漂浮在雲海之中的小船,那麼它無疑就是唯一一艘華船,當仁不讓的享受著群峰的簇擁。

「那是……」伊水雲目光微閃,因為她看到九天山之上有一紅一白兩道光亮一閃而過,那光消失的太快,讓她不敢確定自己看到的是否真實,畢竟她與九天山相隔甚遠。

「血色曼陀羅要開了。」容夙低聲道。

容夙的話,讓伊水雲清楚自己沒有產生幻覺,方才那光確然存在,於是不禁疑惑:「為何有白光?」

血色曼陀羅據傳是艷紅之色,如花泣血,為何會有白光,難道有變故?

「血色曼陀羅亦是雪色曼陀羅,它是一株雙生,一朵純白如雪,一朵妖冶如血。其葉白紅相間,其莖紅白交替。」容夙輕笑著為伊水雲解惑。

「陛下見過血色曼陀羅?」伊水雲疑問的話卻是肯定的語氣。

容夙目光落在伊水雲的臉上,輕輕的頷首,目光變得有些飄渺與難懂,低醇魅惑的聲音壓得有些重,好似勾起了心底壓抑的往事:「九年之前,我第一次踏入九域,便是為它而來,在弱水河畔前,看到它風姿綻放。」

「陛下可知這花的用途?」伊水雲繼續問道,既然容夙對這株花窺覬了近十年,必然更加的了解它。

容夙輕輕搖了搖:「九域之中珍寶無數,都是為了順應九域惡劣的環境而生,尚且沒有先人探究過的東西極多,血色曼陀羅更是其中翹楚,十年來我都沒有追查到關於它的神奇所在。」說著,看著伊水雲眼中好奇更甚,於是接著道,「不過,這花清香醉人,洗筋惑神,當年遙隔弱水河嗅到其香,我便功力大增。且它每九年開一次,每開一次都會引得天地變色,百鳥盤旋,萬獸匍匐。」

「陛下親眼所見?」伊水雲驚奇的問道。

「嗯。」容夙頷首。

「天地變色,百鳥盤旋,萬獸匍匐。」伊水雲輕聲呢喃著,猛然一道精光閃過腦中,抬頭看向容夙,「他們是沖著血色曼陀羅而來!」

這些可都是帝王的象徵。難怪盛淺音與夜宸都會出現在這兒,怕是明隰也是為此而來,琉璃果固然珍貴,卻不足以與血色曼陀羅相比。就算血色曼陀羅沒有絲毫用處,然而它的開花能夠出現這麼多的異象,就足以讓它成為天下第一至寶。尤其是對於身處高位的人,無疑就等同於傳國玉璽,得之便有了受命於天的名頭。要做很多事情就可以正大光明。

「陛下對它勢在必得是么?」伊水雲輕嘲一笑。

這一刻伊水雲覺得自己的似乎再一次落入他的計劃之中。血色曼陀羅本就是他欲得之物,而她主動跳了進來,心甘情願的為他打頭陣,卻還不自知。

「我對它,絕非你所想。」容夙一眼便看進伊水雲的心底,知道她的心思,不由臉色微沉,眼底閃過一絲怒氣。

伊水雲不語,只是淺淺的一笑,那笑中有著絲絲的涼意。而後側首看向已經冒出一個小小弧度的太陽。霞光順著雲層漫了上來,原本刺眼的金黃變成了逐次加深的紅,遠山懸挂著日出的一點,紅得滴血。

人都說日出的第一縷陽光是最溫柔最溫暖的光,為何她看著那一層層蔓延的光會覺得越來越冷,人都說看著日出,就會湧起無限希望,為何她的心卻掀不起一絲的漣漪,除了那深處的點點疼。

「不可否認,對於它我誠然如你所說,勢在必得。我亦知曉你無懼弱水。」容夙近乎粗暴的握住伊水雲消瘦的肩膀,將她的身子扳過來,讓她面對著自己,一字一句的鄭重說著,「但它不過是我多年前許給一個人的承諾,我不會利用你,昨日對你所言,沒有絲毫它意,唯有一片真心。」

伊水雲抬眼看著紫眸之中儘是煩躁的容夙,第一次看的他這樣的情緒,她的心頭一緊,然而這個男人的心思太深太深,她猜不到,也看不清,更加不知道該不該去相信,該相信哪一句。

讀懂了伊水雲眼中的猶疑,容夙有些挫敗的閉了閉眼,動了動唇,最終還是放棄了繼續解釋,一手扶額,傷神的揉了揉額角,最後嘆道:「日久知人心,我的心終有一日你會明白。」

言罷,金色的光漫上了他如玉般精緻的臉,讓他更加耀眼不敢直視。迎上微微有些刺目的金光,伊水雲仔細的看著容夙的臉,她承認她是相信他的,可是,她卻強迫著自己去質疑她。她也清楚這對他是不公平的,然而,她真的害怕,所以……

「很美。」

伊水雲有些黯然的側首看著冉冉升起的旭日,這片天空都變成了血紅一片,金色的光輝順著血色的暖陽四射開來,將遠處的白雲點成金色。而山間縈繞的雲霧也隨著旭日一點點的上升而緩緩的擴散,青翠的峰巒一點點的露出真面目,就好似一副潑墨山水畫一點點的絢麗多彩起來,詩意而炫目。

站在這樣的景緻面前,足以讓人忘卻一切,完全的沉迷於其中,伊水雲心頭的壓抑也好似被這溫暖的陽光給一點點的驅逐,真心的笑意不由自主的洋溢在唇角。

她在看風景,而她身側的人卻只是在看她。看著她輕鬆而又愉悅的笑著,連帶著他的心也跟著輕快了起來。

「血色曼陀羅並非他們前來的目的。」沉默了很久,容夙的聲音再一次響起,狹長的桃花紫眸迎著透射而來的金光,微微的眯起,似是在適應突然打在臉上的陽光。

「還有什麼的誘惑竟然超越血色曼陀羅?」伊水雲驚異了,目光前所未有的好奇的看著容夙。如果在她不知道血色曼陀羅花象徵著什麼以前或許她不會這般的好奇。

容夙沒有立刻作答,而是緩步上前一步,站在伊水雲的身側,淡淡一笑:「九轉玲瓏丹。」

「九轉玲瓏丹?」伊水雲先是黛眉輕顰,而後恍然,看著容夙試探性的問道,「它與玲瓏雙珠有什麼關係?」

九轉玲瓏丹,也許這世間知道的人已經不多,畢竟經過了三百年歲月的風霜,關於從未現世東西的猜疑與傳說早已風化在歷史的夾縫與塵埃之中。然而,容夙偏偏就是這不多人之中的一個。

「有了它,玲瓏雙珠才能真正的為人所控。」容夙絲毫不吝惜的告訴伊水雲,「打個比方,玲瓏雙珠好比一道藏著無盡寶藏的門,而九轉玲瓏丹就是打開這道門唯一的鑰匙。」

容夙說的簡單明了,伊水雲也聽到明白,然而她卻神色古怪的看著容夙問道:「那九轉玲瓏丹是否丹藥?」

容夙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閃爍著睿光的桃花眼似乎已經洞悉了伊水雲的心思,卻沒有說什麼,而是輕輕的點頭:「是。」

「那麼這丹藥是不是已經有了三百多年的歲月?」伊水雲的臉色比吞了一隻蒼蠅都難看。

想想兩顆三百年前煉製出來的丹藥,現在是什麼景象?還能吃么?就算是長生不老的仙丹靈藥,送給她,她也是不敢吃的,想不明白那麼一群人為了這麼個東西爭得你死我活?

容夙伸手摸了摸他挺直的鼻樑,並沒有告訴她,九轉玲瓏丹已經被她找到,也沒有告訴她,是因為他開啟了九轉玲瓏丹的封印,才將那些人引了過來,而要來插上一腳的人遠不止這些,還有些人還在路上。

並不是他對九轉玲瓏丹有私心,而是這東西他尚不知道如何服食,更加不清楚服食下去會不會有其他害處,以現在伊水雲急切想要變強的心裡,他擔心她若是在九域遇到措手不及之事,又知道九轉玲瓏丹在手,說不定會冒險,他捨不得。

伊水雲見容夙半晌不說話,眉頭一擰,正待要開口再問什麼的時候,突然間,一陣急流風迴旋而上,伊水雲一個不備,身子一蹶,無法自制的被急流寒風朝著山崖下掛了下去。

容夙身手極快,身子一旋就到了伊水雲的身後,堅實的大掌拖住她柔若無骨的腰肢,將她拉入了懷中。出手如電,寬大的雲袖飛揚,強勁的內力與飛旋而來的急流相撞,讓高山之上的氣流一滯。

饒是如此,躲閃不急的伊水雲,水嫩的俏臉之上也被刀般剛力的風留下來一條極細的紅血絲。

「這是怎麼回事兒?」疾風來的突然,去的也迅速。

容夙薄唇輕輕一抿,抬起手,用潔白的衣袖輕柔的拭去伊水雲臉上的血痕。艷紅的血在無暇的袖口之上暈染出一朵艷紅奪目的桃花。

容夙看了看衣袖上的血漬,緩緩的垂下手臂,寬大的袖袍散開,迎風招展,卻沒有回答伊水雲的話。

伊水雲對容夙的了解,他的神態讓她知道九重山上的風絕非一般:「陛下為何不答?」

容夙看著伊水雲,看了很久很久后,才幾不可聞的說道:「九重山下有九域四大險境之一——刀風谷。」

「刀風谷?」伊水雲眸光一亮。

「不許你去。」容夙立刻冷聲道。

伊水雲盯盯的看著容夙,態度堅定:「陛下若不想若水冒犯,請成全於我。」

一個烈火焰,讓她受盡折磨與痛苦,卻也讓她脫胎換骨。她,相信去一趟刀風谷,必然會又另有收穫。所以,她一定要去。

------題外話------

今天先更這點……咱可以繼續寫文鳥……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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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嫁之絕世皇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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