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穿越

橘黃色的天空，似黃昏，又像末日，幾縷黑煙從眼前飄蕩而過，太陽似血一般紅。

鼻尖同時嗅到了熟悉的硝煙味，莫凡的意識一陣顫抖。

難道自己不僅沒有死，還穿越了？

出於軍人的本能，他沒有胡思亂想，立即開始觀察周圍的環境。雖然只有一雙眼睛能動，但是看到的信息也足以讓他作出判斷了。

機翼上塗着太陽旗的一架老舊飛機從他的眼前飛過，莫凡睜睜的看着飛機上落下一枚重磅炸彈，讓整個世界都顫抖了起來，熱浪翻滾，飛沙走石。

氣浪帶着滾燙的血水撲在他的臉上，傳來一陣陣滑膩膩的觸感，血腥味撲鼻。

槍聲和爆炸聲緊接着傳來，他同時還聽到了方言的呼喊聲：

「準備上刺刀，殺鬼子。」

緊接着便傳來一陣血肉對撞和兵刃相交的聲音。

莫凡心裏大為震驚，熟悉的硝煙味，骯髒的膏藥旗、血紅的太陽、老舊的戰機、臉上的人血，這些信息讓他立刻就判斷出了自己當前所處的環境。

抗日戰場！

隨即，有無數的意識流，或者說是信息流湧入了他的混沌的大腦里，幾乎將腦袋撐爆。

信息蜂擁的痛苦持續了很長的時間，等到痛苦如潮水一般落去，周圍世界一片安靜，偶爾能夠聽到一些木炭燃燒的噼啪聲。

莫凡的大腦不再混沌，睜開眼睛的時候，雙目一片清明。

身體里兩個意識合二為一，兩份記憶重疊。

他穿越到了抗日戰場上，前身為國民革命軍上尉連長，名字也是莫凡。此時他與他的連隊正處在淞滬戰場，敵我血肉絞殺的中心，羅店。

前身被鬼子的榴彈命中，幾十年後的共和國特種兵莫凡意識穿越。

鬼子的榴彈威力駭人，莫凡七竅處還掛着沒有完全乾涸的污血，猙獰恐怖。

因為這具身體遭受重創，還在恢復中，他暫時只有一雙眼睛能夠動彈。

記憶完全吸收之後，另外的那個意識徹底的消散了，共和國戰士莫凡在心裏默默地道：

「放心吧，我會繼承你的遺志，殺鬼子，保家國，血債血償。」

身體再次感受到了溫熱的土地，感受到了滾燙的氣浪，認清楚自己的處境，莫凡幾乎忍不住要大喊。

不管是什麼原因造成自己穿越，他都對此心懷感激。

當下的中國羸弱臃腫、倭寇趁虛而入、山河破碎、血流漂杵，能夠重新回到這個時代，繼續履行軍人的使命，倒也彌補了前世的惋惜。

現在連身體都不能動彈，他更是不敢去妄想改變已經發生的一切，唯一想要做的就是和身邊的弟兄們一起殺侵略者，守住腳下這片陣地。

這裏可是羅甸，是整個淞滬大會戰中最慘烈的地方，號稱血肉磨坊。

剛剛想到此處，耳邊便傳來了虛弱的交談聲，越來越近。

「所有殉國的弟兄都搬到後山去了，陣地上就剩下我們幾個，呵呵……我們怕是沒機會和弟兄們在一起了。」

「那有啥，哥幾個一起，黃泉路上也不孤單，到下面照樣殺鬼子。只是我們全部殉國，小鬼子又會佔了陣地，唉……真他娘的不甘心啊。」

結合前身的記憶，莫凡知道說話的人是副連長老雷和一排長王學章。

「咦？」

兩人越走越近，靠近莫凡的時候同時咦了一聲。

兩張大臉離莫凡如此之近，他都能感覺得到兩人的呼吸正變得越來越急促。

幾乎是下意識的，莫凡輕輕眨了一下眼皮。

「呼……啊……」

「詐屍了！」

面前的兩人被嚇得連連後退，但很快又貼了上來，這次眼神中滿是專註。

「連長……」一排長王學章試探著喊了一聲。

莫凡眨眼回應。

這次他看到兩人臉上露出欣喜若狂的神色，同時彎下腰來，扶起莫凡的身體。

「哈哈……連長，你的命真大啊，咳咳咳……」

副連長老雷因為太過激動，牽動了身上的傷口，咳出幾口血痰。

一排長王學章想要給連長找點水喝，但是整片陣地都已經被燒焦了，短時間內找不到，他又高興又焦急。

不久后，機槍手李大膽和戰士大個子也來到了莫凡身邊。

李大膽有些憨憨的，他仔細盯着連長的眼睛，搖頭嘆氣地道：

「連長應該是迴光返照，他捨不得弟兄們，捨不得這塊陣地啊。」

四個人圍着莫凡，最開始的欣喜和激動褪去之後，心情是悲傷沉重的。

「只剩下咱們哥幾個了，小鬼子馬上又會上來，哥幾個做好準備吧，反正老子是不會讓狗日的小瞧了咱中國軍人，要死也得拉幾個墊背的。」

副連長老雷聲音堅定地道，說完后他又捂著肚子輕輕的咳嗽起來，眉頭緊擰。

王學章和李大膽看到副連長的肚子上浸出血水，急忙撕開老雷的衣服，一道猙獰的傷口出現在眼前。

莫凡先是聽到全連弟兄只剩下面前這幾個，心中一陣悲涼痛苦。緊接着又看到老雷肚子上猙獰的傷口，鬼子的彈片將肚皮撕裂開來，露出了裏面白花花的腸子和內臟，傷口處冒出一串串血淋淋的紅血泡，腹腔內充斥着骯髒的空氣。

老雷之前一直用皮帶勒著軍服，如果不勒著，腸子很可能已經流了滿地。

無法想像他能夠在這樣的痛苦中堅持下來，沒有喊叫，沒有退縮。

李大膽解開老雷軍服的時候，一些腸子想要從傷口處滑出來，他急忙將一串髒兮兮的繃帶摁上去。王學章和大個子兩人也震驚於老雷的傷口，他們手忙腳亂的將繃帶纏在傷口處，阻止腸子和內臟流出來。

等到一切忙完，副連長老雷疼的幾乎暈厥，滿頭大汗。

大家的目光在一動不動的正連長和滿頭大汗的副連長身上反覆，心裏很不是滋味兒，默默的低下了頭去。

連隊接手這個陣地才三個小時的時間，100多個弟兄已經犧牲殆盡，兩個連長十有八九也活不下來。

「咱們還有多少手榴彈？」副連長老雷聲音顫抖著問道。

大個子回答道：「手榴彈只有十幾顆了，不過還有兩箱炸藥。」

大個子的身高其實剛剛過1米6，弟兄們給取的綽號是反著的。他的年紀也是連隊里最小的，弟兄們如此稱呼，或許也是希望他能夠快快長大。

老雷強撐著身體趴在壕上，看到小鬼子已經重整旗鼓，正在向陣地逼近。

狗日的肯定也知道陣地上的中國軍人不多了，此次攻擊沒有任何的炮火準備，士兵端著步槍，跟在一輛坦克的後面，貓腰前進。在後方還有兩三挺重機槍提供火力掩護。

老雷縮回腦袋，顧不得身上的疼痛，快速說道：

「把手榴彈集中起來，把炸藥都搬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