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殺了我
長樂在睡夢中迷迷糊糊地做了一個夢。
是四下無人的夜，四周靜悄悄的，一點兒聲音都聽不到，靜謐又可怖至極，一股逼仄壓抑的感覺縈繞在她的胸口，唔得一下，她睜開了眼睛。
屋子裡面黑漆漆的，只有月光透過窗戶照了進來，長樂摸索著坐起來，然後掀開被子下床，走到桌前拿起燭台點燃油燈。
燭光搖曳，將整個屋子映亮了。
長樂看清楚這個房間后，她愣了愣。
「這是哪兒？「
她低聲呢喃，然後轉過頭來尋找自己的衣服，卻突然愣住了。
屋子裡擺放著各種刑具，甚至還有一些鞭子之類的東西，看起來觸目驚心。
「啊！蝶詩！謝昭！阿昭！安嬴——「長樂尖叫一聲，然後用力的扯住了床沿。
「小姐，你終於醒了！「一個丫鬟跑了進來，然後欣喜若狂的握住了長樂的手臂。
「你是誰？這裡是什麼地方？「長樂害怕極了，她不安的看著眼前這個丫鬟，她記得她的丫鬟明明沒有長這樣的，怎麼變成這副模樣了呢。
丫鬟哭喪著臉，然後將事情給長樂簡短的解釋了一遍。
原來今日是長樂和駙馬爺的大婚，二人都喝醉了，兩個人都昏睡過去了，等到長樂醒來的時候才發現公孫羽已經死了。她害怕極了，便趁夜逃出了公孫府。結果在半道上碰到了剛剛醒過來的謝昭。
長樂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的拉住了丫鬟的胳膊說道：「立馬帶我去見陛下！」
丫鬟卻猶豫的看向長樂說道：「見陛下？公主您確定嗎？陛下是您親哥哥呀，但也是他親手把你許配給公孫公子的，現在他死了.按照陛下跟公孫公子的關係您也難逃懲罰。」
長樂皺起了眉，李天仁跟公孫羽關係很好么？她又問著：「那謝昭呢？他是督主？」
丫鬟覺得長樂一定是喝酒喝多了，所以說話才這麼顛三倒四的，「殿下，他是東廠提督的，您失憶了嗎？」
長樂眼中的迷惘更加深刻了，「沒有，喝多了酒而已，帶我去見他。」
丫鬟點了點頭，不再作聲了。「好。」
太荒誕離奇了！
她雖然成婚五次，但是從來沒有嫁給過公孫家族的人！更別提是公孫羽了，而且
公孫羽已經死了兩年了呀。
長樂越想心裡越是發悶。
她只知道自己又掉進了一個夢魘了，想掙脫出去身體的每一個細胞卻都在不斷的反抗著，只好走一步是一步了。
說不上名字的丫鬟帶著長樂一路穿越過府上的長廊走到了一處僻靜的草屋裡面，一股濃郁的酒氣襲來，是謝昭。
謝昭：「什麼人？」
長樂差點被謝昭這一劍給刺醒，但是本能地躲開了致命的武器，她看向謝昭彼時的臉龐，的確，哪裡不一樣了，他的眼神看向長樂好冷漠，那不是平日里謝昭看她的眼神。長樂眼底的光芒漸漸黯淡了下來，她溫聲道：「你就是謝昭？」
「你先出去吧，幫我們看好門。」長樂偏頭對著丫鬟說道，草屋裡面本就沒有燈光，唯一的光亮是外面灑出來的月光，精緻秀麗的臉龐在月光的籠罩下晦暗不明，原本硃紅色的唇也好似染了一層秋霜，顏色低沉又發悶。
「可是.」
丫鬟猶豫的想要說男女授受不親的事情，可是二位主子都不是一個守規矩的人，也只好猶豫了一瞬，然後退了出去。
長樂拉住了謝昭的手臂，說道：「周玉還是謝昭？」
謝昭本就喝多了酒，腦子裡混沌一片，但是今日對他來說是一個大日子，最心愛的女人成親，本來就煩悶得過分，一個人從喜堂外跑過來喝酒，喝到現在，還沒有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夢裡的人就跑了過來問他，「是周玉還是謝昭？」
好熟悉。
又感覺好陌生。
謝昭一瞬間都拿不準，但是他擔心中間有詐，只說：「謝昭。」
長樂又一次確定這個世界的謝昭並不愛自己了。
她嘆了口氣，認命似的張開懷抱，對著謝昭偏頭笑了笑，其實很詭異，黑燈瞎火，一身大紅喜服容貌嬌俏的女子對著他微笑，身上還有已經乾涸的血漬隨著微風一陣一陣傳來。
謝昭覺得長樂就是精怪。
他後退了半步，「什麼意思？殿下？」
長樂左手還是伸開懷抱，右手對著他腰間的劍指了指，「殺了我。」
謝昭：！！！
謝昭：？？？
謝昭：「殿下，您喝多了，臣扶您回去休息。」
長樂的本我意識越來越濃烈了，她隨身都會攜帶去心魔的飾品，現在就發揮上了用處，她是中了癔症粉，美人丸中也有這個成分，只不過吃多了會死人的，上次她也用這種粉末去坑了別人，所謂常在河邊站哪有不濕鞋的道理，這下就輪著她栽進去了。
好在，遇見過，就不怕了。
她知道現在唯一的辦法脫離這個夢魘的就是死亡。
只要讓謝昭殺了她，就能重新回到現實世界裡面去，很快速、粗暴。
謝昭始終沒有動作，左手噓噓的握住了劍柄，一直沒有拔出來。
長樂催促道：「快點啊！磨蹭什麼。」
謝昭搖了搖頭，「不可以。」
長樂好言相勸，「謝督主啊，你看我呢剛剛殺了自己的夫君，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壞女人，如果今晚你不殺我，明日一早我也會被那些世家大臣給釘到恥辱柱上去的，到時候我想死可就非常痛苦了，還不如現在你給我一個痛快，我做鬼都會感謝你的。」
謝昭驚訝的看向長樂，「你把公孫羽殺了？」
長樂點頭，語氣坦然：「是吧。」
謝昭皺了皺眉，「公孫羽可是大明數一數二的高手，你能殺他，厲害。」
長樂：「我現在跟你討論的是高手的問題嗎？快點，你不動手我自己動手了。」說著就要把劍抽出來往自己身上砍過去。
謝昭卻擋住了她的動作，「我現在帶你離開這裡，你不會死的，相信我。」
長樂欲哭不能，「大哥！我真的不想活了啊，你讓我死了吧。」
謝昭堅持道：「你是金枝玉葉的貴人，不能死。」
長樂無奈了，只能跟著謝昭走了。
她一邊走著一邊觀察謝昭的表情，發現他一直緊繃著神經，看起來十分警惕，於是長樂故意放慢了腳步，裝作一副虛弱無力的樣子，輕飄飄的靠近了謝昭的身旁。
謝昭感覺到她貼了過來，立即警惕的側目，「你要做什麼？」
長樂勾著他的脖子，湊近了他的耳邊吐氣如蘭：「你說我要做什麼？你是謝昭啊，你不記得了么？」
謝昭聽到她這句話愣了一下，仔細打量了長樂，她穿著大紅色喜袍，披散著頭髮，嘴角含笑，眸光流轉之間，妖嬈魅惑，他的呼吸頓時變得急促了起來。
「殿下.」他喊道。
長樂笑了笑，突然推開了他，「你叫我什麼？」
謝昭怔怔的盯著長樂。
「你叫我殿下？」
謝昭點了點頭。
長樂哈哈大笑了起來，「謝昭，你忘了當初你怎麼求娶我的么？你說過你這輩子都不會拋棄我的！你忘了么？你為了我連皇帝的命令都不顧了，你為什麼要忘了？」長樂的聲音凄涼至極，帶著一絲嘲諷的意味，她抬頭看著謝昭，「你告訴我為什麼？」
她用最純的臉，說了一句最可怖的話。「上輩子，你明明很愛我的。」
謝昭臉色蒼白，額前滲透出汗水，長樂趁機將手搭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謝昭的身體僵硬了一下。
「你是不是不行啊？」長樂湊到了他耳畔曖昧的吹了口熱氣，「是不是因為你當初答應過我的婚約，所以才勉強和我在一起的啊？」
謝昭的瞳孔驟縮了一下，像是陷入了某種回憶之中，他猛的抓住了長樂的胳膊，「我們成親吧，長樂，我們成親吧！我真的喜歡你很久了啊」說到最後，聲音幾乎哽咽。「我喜歡你很久了。」他重複。
長樂的臉色瞬間就沉了下來，她甩開了謝昭的胳膊，現在不是談情說愛的時候，況且，她也並不覺得夢裡的人會按照她想要的故事情節來走，順著謝昭走下去，說不定前面是什麼刀山火海，與其在這裡受煎熬不如早早的想辦法回去呢。所以長樂的語氣重了些許，「滾，你以為你是誰啊？你憑什麼求娶我？你算個什麼東西？」她看著他，眼睛眯了眯，「你難道不想殺我報仇么？」
「不想，我不想傷害你。」謝昭喃喃的說道，「我是真的不想殺你。」
長樂笑了，眼淚卻順著臉頰滑落，她的眼圈通紅，看向謝昭，「你殺了我啊！謝昭，你說你愛我，你就殺了我，我不是這裡的人，我們在另外一個世界很幸福，你知道么？」
「我」
長樂看他還是猶疑的樣子，再也忍不住了，她猛地撲倒在謝昭身上咬破了藏在袖口的毒藥，劇毒迅速蔓延全身，幾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她的唇角溢出鮮血，染紅了大紅色的衣裳，胸口的金色牡丹花紋更加的深刻了，層層疊疊的渲染在她的衣裳上面，說不出的驚心動魄的美感。
她鬆開牙齒，笑靨如花的望著謝昭，「我愛你啊，阿昭，我恨你，我也恨不得殺了你。」她閉上眼睛，斷絕了呼吸。
謝昭獃滯的跪坐在原地，許久，才緩緩低垂下眼瞼，眼底有淚水滴下，砸在長樂的屍體之上，他雙手顫抖，將長樂抱起來，小心翼翼的放在床榻上。
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的事情，謝昭一時間承受不住，整個人趴在長樂的枕頭上痛哭失聲，長樂死了。
「我錯了么？」
「我真的錯了么？」
謝昭哭著哭著，突然捂住臉，肩膀聳動，泣不成聲，「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