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玉佩

第1章玉佩

懷國。

永州。

陽山村。

花熒蹲在溪邊，擼起袖子的手臂攪著半渾的河水，忍着刺骨的冰涼慢慢地往水裏探著。

終於，伴隨着嘩啦一聲水花濺起，一塊烏黑的泥巴被她從水裏撈出。

這是一塊老泥，深褐色，纏繞着些許枯萎的水草根，還散發着淡淡的魚腥味。

「果然有東西在裏面。」

花熒眯着眼睛，仔細地瞅着手中的這團爛泥，敏銳地發現了其中的物件。

看起來這枚玉佩應該是丟在這裏很久了。

「大家靜一靜，所有孩子都按照身高排好隊，矮的往前站一些。」

「等下拿回家給爹娘瞧瞧！」

而在這些村民之外，還有幾名身着統一裝束，個個手持刀劍，身形挺拔的陌生人。

「花熒。」

「高人，我家娃打小就聰明，讀書寫字一學就會，絕對是習武的料子！」

就在花熒偷偷地打量這些人，心中暗暗思索的時候，他們當中為首的一四十餘歲的黑衣漢子突然上前一步，環視了一下四周的村民，朗聲道：

除了自己的父親，花熒還看到了許多孩童，三三兩兩的站在村口嬉笑打鬧。

玉佩圓形式樣，只有孩童掌心大小。花熒將其捧在手心裏，睜著一雙極是好奇的雙眸上下打量著。只一小會兒的功夫，她就被這隻雕刻着奇怪花紋，沒有絲毫的光彩，看起來很是古樸的玉佩徹底吸引住了，兩眼中放着別樣的光彩。

玉石顏色很淡，偏青色，不細看的話說不定會誤以為只是一塊再普通不過的青色石頭。

花熒並未多想，小聲自語后，小心地把玉佩揣在懷裏，起身沿着溪水岸邊，邁步朝向另一邊走去。

雖還未通過化刀門的考核，可一想到自己馬上就會離開，去往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花熒心中一片恐慌，面上的緊張神情也隨同顯露了出來。

狗娃、二愣子、二牛、三癩子、大妞等等，都是些她平日裏的玩伴，他們也都是跟隨家裏的父母長輩過來的。

難道這化刀門只收男弟子？

這個詞，也不過是在半個時辰前才傳遍整個村子的。

別說她了，就是問遍整個陽山村，恐怕也找不出哪個懂得這裏面的門道的。

很快，大概有三十多個適齡孩童按序排開，其中大部分都是男娃，只有少數幾個是女娃，花熒自然也在其中。

不多時，母女二人來到村口，這裏早已經聚集了很多村民，烏壓壓的一大片。在這之中，花熒的父親也在，她的兩位兄長則是去了鄰村做工，已經兩日沒有回來了。

於是乎，這才有了方才村中花熒所見到的大人們挨家挨戶奔走相告的熱鬧景象。

花熒心中一頓，身體也隨之一下子冷了幾分。

說到此處，她暗暗捏緊拳頭，鼓足了勇氣準備去參加那化刀門的弟子考核。

婦人說這話的時候心裏也很沒底，具體什麼叫『資質』，她一個山村農婦哪裏曉得。

「娘」

很快，那兩名藍衣青年勘查到了她這。

考察男娃的時候那兩個藍衣青年還會在他們的頭頂、胳膊上摸上一摸，換成是女孩的時候則是看都沒怎麼看，似乎根本沒考慮過一般，完全無視掉了。

此刻的花熒看着自己身前越排越少的隊伍，心中緊張不已，攥緊的手心裏早已冒出了細細的汗水。

「丫頭，你可算回來了，快，快跟娘去村口。」那婦人正是心急的時候呢，突然聞聲當即眼睛一亮，小步迎了上去。

「丫頭，快過來。」招手走來的是一位中年男人，身材不是很高大，他看向女兒面露憂愁之色。

「娘。」離得老遠，花熒沖着那婦人呼喊了一聲。

二丫是花熒的小名，村裏這些與她同齡的孩子們平日裏都是這般稱呼。

花熒望着哭泣的母親，兩眼也不自覺地開始泛紅，終於是點頭應道：「娘，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你們一定要等我回來！」

花熒心中抱有最後一絲期盼，緩緩地報出來自己的名字。

那是一枚纏繞在草根里被泥巴團團包裹只露出一邊小角的玉石。

花熒聽了之後，只是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稍後的言語聲顯得很是沉悶：「娘，我能行嗎？」

這孩子從小就體弱多病，雖稱不上是弱不禁風，但其畢竟是年紀不大的女娃，所以怎麼看都不像是能習武的料子。

一眾村民們爭先恐後的把自家娃娃推了出來，好像生怕搶不到入門的名額似的。

「諸位鄉親父老，今日我化刀門特來此地大開山門受到如此熱情相待，張某先在此謝過。接下來，各家各戶如有願意拜入我派門下的孩童，自請上前一步，經過考驗的即可成為我派入門弟子！」

通過的人數實在是太少了，她眼睜睜的看着一個又一個孩童離開，只有少數幾個孩子通過了考驗。並且，隊伍里為數不多的那幾個女娃竟然全部都落選了。

她的年齡雖然不是很大，但是女娃在這個年紀相較同齡的男孩身高會高上一些，因此排在了比較靠後的位置，排在她隊伍前面的都是一些年紀七八歲的，十一二的也有一些。

「來人了？」

其中一人照例出聲發問：「姓甚名誰。」

狗娃是一個流着鼻涕的小胖墩，不過七八歲的年紀，也就青牛的一半高，只能仰著頭道：「二丫姐你趕緊回家去吧，恁娘到處找你呢，咱村來人了！！」

花熒被小狗娃的回答弄得很是好奇，來什麼人了能讓村裏的大人們這麼緊張？

想不明白，她只好揣著心思更快地往家裏趕去，還未到家門口就遠遠地看到一個穿着樸素的婦人焦急地在門口四處張望。

「李二柱，不通過。」

八到十四歲，是初步習武打下根基的最佳年紀，超過這個年紀再去習武，哪怕天資再好也很難在今後有所成就。

話音剛落，花熒身形一晃，面色霎時變得慘白，心知自己已然落選的她一步一踉蹌地轉身準備離去。

似乎是看出了自家孩子的擔憂，婦人眼角含淚，苦頭婆心地說道，「咱家裏的人，其實個個也都希望你能留在身邊，你也不過才九歲啊，這個年紀去跟人家拜師學藝，那肯定是不容易的，少不得要吃些苦。要我娃去吃苦，娘也不願啊。可是，我跟你爹也都沒有辦法了，你這身上怎麼都治不好的病，實在拖不下去了，繼續留在咱們村裏，只怕是」

此人衣衫華麗，相貌不凡，恐怕在化刀門內的地位不會很低。不過雖然是江湖中有名的大派子弟，可講話倒是很客氣，一點架子都沒有，一時間獲得了眾多村民的敬重。

為了更仔細地觀察，花熒重新把泥巴放到水裏攪拌，很快，岸邊的溪水越來越渾，玉石的全部面貌也顯露了出來。

花熒嘻嘻一笑，將其從河灘里趕出，一個翻身便騎了上去，駕着青牛往村裏趕去。

「娘，咱村來什麼人了？」

接着，兩名藍衣青年在那黑衣漢子的吩咐下開始逐個檢查起這些孩童的資質。

村裏來人了，來的是還是那化刀門的人，到這來挑選入門弟子的，這可是幾十年不遇的奇事。

只見，在不遠處的溪水岸邊，一頭窩在淺淺河灘里享受吃食的青牛聽到喊聲，扭頭沖着她哞了一聲，似是在回應着什麼。

花熒不是家中唯一的孩子，她上頭還有兩個哥哥，只是哥哥們都已經成年了，並不符合化刀門所提出適齡要求。

反倒是家中最小的女兒，年齡上很是符合。雖說是女娃，但是今年剛滿九歲的花熒也剛好達到了化刀門的招收標準。

「這位高人，俺家的娃很有那什麼『資質』，願意拜入貴門。」

花熒走了過去，乖巧站在父親身邊。

「.」

花熒剛從牛背上跳下來，還沒等問清楚呢，就被母親一把拽走了，牛都沒顧上拴好。

這是花熒第一次摸到玉佩，以往她只在鎮上的貴人們佩戴在身上的裝飾品上見到過，那可比她現在手上的這枚漂亮多了，綠瑩瑩的很是好看，有的還會散發淡淡的熒光。

對她這樣一個小山村裏的孩子來說，那不過是非常遙遠的東西罷了。

「丫頭，你爹提前去打聽過了，那化刀門的高人到咱們村裏招收弟子，是打算傳授真本事的！咱村裏老李頭家的小孫兒你總知道吧，那孩子就是前些年去縣裏給人學徒的時候，正巧被化刀門的高人看上了，才幾年的功夫，學去了一身本事，年年都能賺到不少銀錢，現在快要在縣裏娶媳婦了，以後大半輩子都不愁吃穿咧！娘不信，別家的娃能被高人瞧上，咱家的就能比別人差？以前化刀門的高人只到過青陽鎮上招收過弟子，還從來沒來過咱們村裏，這回說什麼都不能放過嘍！」婦人絮絮叨叨訴說着。

疑惑之下，她就近攔下了一個相識的小夥伴，問道：「哎，狗娃，咱村裏是不是有啥喜事，大人們都急着去哪兒？」

「大牛，別吃了，咱們回村去。」

話到此處，婦人聲音中已是哽咽，艱難不已：「娃兒啊，今天要真能被化刀門的高人順利看上，等之後去了縣裏安穩了，也千萬不要想着往家裏寄錢。你一個人出門在外，好生攢著銀子，省著點過活，到了來年，錢攢夠了就在縣裏尋上個有名氣的大夫，千萬千萬要把身上的病治好嘍，等到哪天養好了身子，再回家來看看爹娘也不遲」

花熒對化刀門沒有什麼認知，她從小到大都沒怎麼離開過村子，最遠也只不過是到鎮上看病，根本不曉得母親口中的化刀門是何等駭人的存在。

青色玉石像是被雕琢過一般，呈現出玉佩模樣的雛形。

「我家娃會打架，一個能打好幾個！瘋起來連他爹都打！收下他准沒錯的！」

今天似乎是有什麼大事情，剛一回到村裏，花熒便聽到了陣陣喧鬧聲，村中到處都有村民來來往往，神情俱是欣喜。

隨着時間一點點過去，在兩名藍衣青年的叫喊聲中，通過考驗的孩子被安排到了一起，沒有通過的則垂頭喪氣的回到父母身邊。

「張大牛，不通過。」

「唉，這事等下再跟你說，先跟娘去村口，別晚了，晚了就耽誤事了！」

陽山村地處偏僻，緊鄰大山，本就是人煙稀少的地帶，像化刀門這般橫據一縣之地的江湖大派竟然會到這般窮苦的小山村招收門人弟子，不可謂不稀奇。

人家化刀門直接放出聲來了，讓村裏各家各戶的適齡孩童都到村口集合，本次招收弟子不論出身，只論資質。

「韓鐵，通過。」

更何況，化刀門招收弟子這種事似乎也與她無關。

青陽鎮是方圓百里最大的鎮子，離陽山村足有二三十里之距，是他們這個小山村裏的村民最常打交道的地方，平時出售一些山貨或者看病問診都會去青陽鎮上。

「唉，丫頭，娘心裏清楚，你準是不想去的。」

聞聲，那名藍衣青年極其隨意地抬眼瞧了過去，在發現又是一名年幼的女娃后，緊接着就搖了搖頭，淡淡道：

「花熒，不通過。」

好在，一路上她邊走邊問，總算是弄明白髮生什麼事了。

「唉，不管怎麼說都要試試啊，聽人家說，這些門派招收弟子好像都很看重什麼資質，只要是資質好的，准能讓高人瞧上眼！」

花熒左看右看，這裏是離村裏最近的小溪，遠處就是大山，平時根本沒有外人會到這裏來，只有本村的村民會到這裏挑水、洗衣。平日裏她見到最多的，也都是一些山裏面的小動物。

「會是誰丟在這裏的？」

「孫二狗，通過。」

黑衣漢子不慌不忙的主持着場上的秩序，並安排另外兩名藍衣弟子負責勘察。

「等一下。」

就在這時，遠處那一直都在旁觀的黑衣大漢視線卻好巧不巧地掃了過來，突然開口叫住了花熒離去的腳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