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3 好漢相爭拳腳開

若論黑山群雄，雖多有黃巾殘部充塞其中，但比之老黃巾，卻已是天差地別。

當初黃巾三十六渠帥，皆大賢良師張角親點弟子，彼此間既有師徒之情，也有君臣之義。

追溯起兵之本意，乃是為了重煉地水風火、再造乾坤，不失為轟轟烈烈的大事業。

至於黑山，不過抱團取暖、掙扎求活，雖依舊沿用了渠帥名頭，明奉張牛角為共主，其實各有實力、算計。

於張牛角以下，又有三人，最得人心，乃是褚飛燕、白波、於毒。

彼三人各有一乾渠帥擁護，雖然尚無明爭，暗鬥早已頻頻，事事都要比個高低。

便似李大目、張雷公，前者和於毒交好，後者卻對褚飛燕輸誠，都以踩對方臉面為樂。

再似楊鳳，他是白波的老弟兄，此刻見他兩家都吃了虧，便忍不住趁機出頭。

只是這廝眼力不濟，挑來挑去，挑出一個關二哥。

關羽也自詫然，丹鳳眼一睜，驚訝道：「這廝是喚吾么？」

楊鳳見他神情，只道是怕了，愈發得意，指著關羽的手指，輕輕勾了勾道：「正是！紅臉兒，你過來啊！」

關羽嗤笑一聲，搖一搖頭，從劉備身後走出，捋起兩個衣袖，露出常人小腿般粗細的手腕子，大步走向楊鳳。

楊鳳睜兩眼相覷，但見二哥肩寬臂闊，腰粗腿長，行動之間，美髯飄灑，實有龍虎威風、天神氣概。

不由暗驚：罷了，方纔此人站在人後，只見其高，不曾想竟是這般雄壯，你看他這拳頭，砂鍋大小，一拳打來，只怕一堵牆也打碎了……

驚懼之餘，噁心頓起：妙在大家不曾說這比武，究竟是比赤手相搏、還是各用兵刃？到底該點到為止、還是不死不休？這紅臉大漢赤手走來，我便殺了他又如何！

掃一眼自家眾多渠帥，周遭數百精兵，膽氣頓時橫生，「哈哈」一聲怪笑，便向關羽迎去。

眼見兩個接近，楊鳳怪叫道：「紅臉兒，吃刀！」

叫聲方出口，早掣出腰間環首刀，攔腰砍將過去。

這一刀砍出，不惟來得突然，力道、速度均是不凡，可見此人手上着實有些功夫。

張郃、裴元紹齊齊驚呼，沮授也不由色變。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關羽卧蠶眉輕挑，右手短促一探，已捉住了楊鳳腕子。

楊鳳這一刀全力而發，吃關羽單手一捉，便似被鐵箍子死死焊住一般，再莫想動彈半點。

楊鳳這一驚非同小可，曉得對方身上氣力，強出自己只怕不是一星半點。

好在他也是廝殺場上磨礪許久的人物，臨危不亂，反應極快，當即撒手任刀落下，左手驟然探去搶刀。

裴元紹看得暗暗點頭，心道這一招換了自己，也不過如此應對，左手一旦得了刀，就勢向下能夠削足，反削能避對方鬆手，或是直扎腹部、撩其下體，總之變化無窮……

他這腦袋方點一下，眼睛驀然大睜——

關羽竟不曾如他所想般，也探手去爭刀，而是徑自一揚胳膊，楊鳳一百數十斤身子，輕飄飄便被掀在空中，驚叫着手舞足蹈。

關羽卻撒開右手，上半身微微一仰，轟的搗出左拳。

只一拳，楊鳳便似吃戰車撞了一般，呼的橫飛出三四丈，重重落地，連連翻滾，一口口往外吐血。

關羽收了拳，不屑道：「本道同他認真過幾招，誰知這鼠輩竟暗算吾，當真是小人也！」

黑山群雄，都不由看呆了。

彼等之中，亦有自信勝得過楊鳳者，只是這般打小娃娃似的打法，便是做夢也不曾想過。

大約是楊鳳的偷襲激怒了關羽，此時這二哥明顯有些不耐，皺眉道：「罷了，一個個比來也麻煩，你這裏二三十人，我只兄弟三個，大家拳頭對拳頭，打過一場便罷——若再有動器械的，恕關某不留情面。」

說着大踏步走向黑山一眾渠帥。

渠帥們亦被激怒了，白波縱聲吼道：「三個打我三十個？癩蛤蟆打呵欠——好大口氣！眾位兄弟，今日莫把我黑山威風，墜在此處！」

一時間，黃龍、左校、郭大賢、於氐根、劉石、左髭丈八、平漢、大計、司隸、掾哉、雷公、浮雲、白雀、於毒、五鹿、李大目、白繞、眭固、苦哂、羅市……齊齊發一聲喊，捏拳的捏拳，使掌的使掌，拽飛腳的拽飛腳，數十人齊齊殺向關羽。

關羽大笑一聲：「這才有些意思！」

他一個急停，雙臂一合，遮擋面門，縮腹聳肩，整個人渾如頑石，硬抗下七八記拳腳，隨即一聲暴喝，雙臂猛揚，兩根柱子般左右橫掃，砸得幾名渠帥踉蹌而退，一腳蹬出，於氐根翻筋斗飛出，這腳落地，墊步擰腰，左臂就勢橫掃，正中浮雲額頭，一聲不響昏了過去……

張飛、魯智深大笑奔出，張飛狂奔幾步，飛身一撲，將平安、大計、雷公撲倒，隨即打滾起身，拳頭冰雹般亂砸。

魯智深招數更是精妙，幾步飛奔，猛地縱起，就空中連踢七腳，踢得四名渠帥稻草捆一般飛出，落地未穩，身形順勢一晃，斜走歪行，打出一套「醉打山門」的拳法來。

三兄弟大發神威，劉備拍手大笑：「三位賢弟，今日倒是舒展了筋骨！」

至於沮授、韓當、周倉、廖化、裴元紹，連帶帳中張白騎幾人，都看得眼花繚亂，張著嘴合不攏來。

張郃更是激動的臉都紅了，忍了片刻，見渠帥們倒地一半，忍不住大叫道：「這等熱鬧事，豈能少我張飛熊？」說罷狂奔衝出。

不料他這一衝，圍定周圍的數百黑山騎士，忽然也衝出一人，策馬而來，后發先至，正攔在張郃面前，從馬上一躍而下，人還沒落地，拳頭已經砸出：「滾開！」

張郃猝不及防，忙把雙臂架住，只覺得力量沉重，往後一躍，跌開兩步泄力，大怒道：「你這廝偷襲么？」

打他那人冷然道：「說好只他三個上，你這廝又攪合甚麼？你要打時，我陪你打！」

張郃和他對面而立，這才看清，對方年紀和他一般，也是二十不到模樣，生得橫眉高鼻，便似石頭鑿出的一般，極為剛毅，眼神中流露着躍躍欲試之色。

心中不由一動——這廝也是手癢了，只是他非渠帥，沒資格參加，卻來攔我！

當即道：「你陪我打？你是找打！」縱身一拳打出，腳下更是暗踢一腿，招數頗為巧妙，對方眼前一亮，抬腳便踩張郃暗腿，反手去捉他拳頭。

張郃見招數被識破，連忙變招，不料對方變招更快，膝蓋一抖，化踩為彈踢，左手順勢化為虎爪按出，竟是頃刻間搶去了先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