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油盡燈枯

落陽鎮雖處西北邊陲，但落日是真的好看，鳳三自穿越到這裡來，不是跟人家勾心鬥角，就是跟要殺她的人鬥智斗勇，要不就是琢磨手裡怎麼能多弄點兵。

二十多年來，她好似第一次正式的欣賞古代的風景，卻還是在自己重病之後調養身體的時候，鳳三不僅暗自感慨，真是誤了這大好時光。愜意的生活雖然短暫，但鳳三很想抓住這快樂的尾巴，也算是彌補她和朱錦沒能有機會度把蜜月的遺憾吧。

所以，在朱明和海棠快馬加鞭的趕來后，鳳三提議，來場說走就走的旅行，當然啦，因為她身體太過虛弱，太遠的地方肯定是去不了了，不過，落陽鎮外的落陽坡，倒是個不錯的地方，在那裡看落日，可以看到落日時的全景。

一行人騎著馬，在晚飯前出了總堂主府，隨行的護衛和侍從，還帶上了許多烹煮好的吃食和美酒佳釀，還有野營要用的帳篷以及各種物什。

出了落陽鎮不遠，就能看到落陽坡，彼時先行的護衛和侍從已經將坡上、坡下清理得乾乾淨淨，就連蒼蠅、蚊子都趕的老遠。雖然鳳三吩咐過，要接地氣，此次出行，不要大動干戈，生怕別人不知道是。

可說歸說，畢竟這一行人里，要麼是太上皇、皇太后，要麼是當朝坐朝的皇帝，對了，還有一對手握天下兵馬的皇長公主和駙馬爺，海棠是這裡爵位最差的，可人家好歹也是個郡王級別的，就連頂著一張鬼臉到處走的鬼道人，人家都是國師好吧。所以啊，護衛首領敢馬虎大意嗎？肯定不敢啊，他怎麼可能跟自己的項上人頭開玩笑呢。

不過，畢竟鳳三吩咐過，不要太高調，所以，在鳳三他們到來前，護衛和侍從們紛紛隱入暗處。

「這裡果然不錯！」鳳三點了個贊，下馬時，朱錦趕緊過來扶住她。

「殿下慢點。」朱錦的體貼和溫柔，所有人都看在眼裡，鳳三笑的見牙不見眼。

「就喜歡我家相公頂著一張正兒八經的臉，然後做出這種寵妻成癮的舉止，真可愛！」

鳳三的這句話，把朱錦造了個大紅臉。

其他人紛紛抿嘴、側頭，假裝沒聽見、沒看見。

倒是鬼醫羅剎蹦噠到她身邊，手指在她的臉上劃了一下，順便擠懟她一句：「不害臊。」

「我跟我自己的相公打情罵俏，害什麼臊啊！」鳳三越說，朱錦臉越紅。

「切，不要臉，老鬼，走，我們那邊玩去。」鬼醫羅剎口中的』老鬼』，叫的自然是鬼道人。

其他人也都紛紛走遠，把空間留給了鳳三和朱錦。

鳳三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可算是能跟朱錦獨處了，開心的像個孩子。

朱錦也寵她，由著她挎著自己的胳膊，一邊看日落，一邊散步，一邊俯在他耳邊說些不著邊際的情話。

那一天，鳳三跟朱錦說了很多很多。

朱錦跟鳳三也說了很多很多。

後來，鳳三說：「阿錦，此生與你，我不悔！」

朱錦回應：「殿下，我亦如是。一如在』屍骨涯』時，我所言，有你，阿錦才有命在。你若去了，阿錦會緊緊跟隨！餘生如此，生生世世亦如此！」

鳳三咧著嘴笑了。

恰時，鬼醫羅剎端著吃食從遠處尋來，「三兒，阿錦，回來吃東西嘍～～」

鳳三聽見她呼喚，回頭看她，舉起右手回應她時，笑容卻突然僵在臉上，要到嘴邊的話也咔在了嗓子眼。

「三兒……」鬼醫羅剎悠閑的步伐一下子停住，看著鳳三突然的變故，鬼醫羅剎的心，』咯噔』一聲。

她丟掉手裡的東西，身子一躍，縱身來到鳳三跟前。

此時朱錦也發現鳳三有點不對勁，趕忙抱住她，「殿下，你怎麼了？」

鳳三舉著的右手無力的垂下，身子發軟的倒在朱錦的懷裡。

「鬼醫，快看看殿下怎麼了？」朱錦看著鬼醫羅剎道。

鬼醫羅剎瞪了他一眼，嗆了他一句：「閉嘴」，右手卻急忙抓過鳳三的手腕，開始把脈。

其他人聽到這邊的動靜，各自施展輕功，眨眼便把鳳三這裡圍了個水泄不通。

稍息，鬼醫羅剎滿眼驚詫的瞪大雙眼，臉上的血色以右眼可見的速度退去，她一邊叨叨著「不可能，不可能」，一邊又快速抓過鳳三的另一隻手腕。

朱明和朱華等人，幾次插嘴向鬼醫羅剎問鳳三的情況，鬼醫羅剎都沒有搭理他們。

她按住鳳三的脈搏摸了半天，直到最後，她突然頹廢的跌坐在地上，雙手捂臉，痛聲的哭了起來。

「鬼醫，」朱華一把扯開她的手，盯著她的雙眼問她：「說，我娘怎麼了？」

「……已是，油盡燈枯了。」

鬼醫羅剎的這句話，撲滅了所有人的希望，他們各個臉色慘白，表情痛苦。

朱華撲過去抱起鳳三，貼著她耳邊呼喊她，可昏過去的鳳三，就跟沒聽到似的，一點反應都沒有。

朱錦懵登的跪在鳳三跟前，一遍又一遍的搖著頭，嘴裡還念叨著：「怎麼會呢，不可能的，殿下中午還吃了一碗小米粥，兩個雞蛋，一個肉包子，鬼醫肯定是胡說的，肯定是胡說的……」

朱明到底是久坐龍位之人，理智強烈的壓制住悲傷和難過，他立即吩咐侍衛回去取軟轎，另外傳六部大臣趕往落陽鎮，並宣欽天監、司禮監、內務府立即著手準備皇太后殯天、下葬之事宜。

他的冷靜和幾道旨意，觸怒了朱錦，他猛的站起來，揮起右手，』啪』的一聲，重重的打在朱明的臉上，力道之大，讓朱明踉蹌了幾步，摔倒在地，嘴角處鮮血翻著花似的涌了出來。

旁邊的侍衛們見皇帝挨了打，卻沒有一個人敢動的，皆背轉身去，全當沒看見這個場面，也算給皇帝留了臉，給自己個保住性命。海棠衝過去護住朱明，但也只是護著，卻不敢跟朱錦動粗。

這場變故來的太快了，前一刻鳳三還在說說笑笑、打打鬧鬧，這會兒，卻閉著眼睛，躺在朱華的懷裡，一動不動。

此刻，所有人都彷彿失去了主心骨般，痛苦、悲傷、難過，所有傷感和負面情緒將這些人層層的包裹住，除了無聲哭泣，便是不願相信的咆哮和悲憤。

鬼道人可以說是這群人中的局外人，因為想喚醒鬼醫羅剎幫助她早日破除封印，才來到這群人身邊，暫時成了他們中的一員，不過對於鳳三，她沒有太多的情緒，雖說沒有冷眼旁觀，但真讓她難受，她也難受不起來。

不過，在所有人都處於悲傷、無助的時候，她靜靜的走到鳳三跟前，蹲下身子，為她把了把脈，片刻，她悠悠的嘆息一聲，道：「沒有鬼醫說的那麼嚴重……」

她的一句話喚醒了悲痛中的所有人，朱錦、朱華、鬼醫羅剎等人皆滿眼希翼的看著她，就是朱明聽到她的這句話，也手腳並用的爬過來，哪還有一點皇帝的威儀。

他們此時，就彷彿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瞪大眼睛看著鬼道人，此刻她的那張嚇死人不償命的鬼臉，在所有人的眼裡，卻變得尤為的可愛。

鬼道人被眾人看的有點發毛，「咳咳」，她清了清嗓子，迴避眾人的目光，看著鬼醫羅剎道：「你診斷的沒錯，鳳三的確已經油盡燈枯……」

一句話再次把所有人的心都打入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