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6章 牝雞司晨

「娘娘。」

含香仙子輕輕喚了一聲。

她的話剛落音，宛若琥珀的金色蛋殼中的女人就眨了眨睫毛。

下一刻，磅礴的氣勢爆發出來，一股渾濁的黃褐神光衝天而起。

侵入人骨髓的煞氣，凝結為冰，讓含仙的眉毛都掛起了霜白。

煥心伸手扇了扇鼻子，把那一股渾濁的氣息扇開。

「是黃泉水。」

煥心篤定般說道。

「嗯。」

林動輕輕點了點頭，隨手一揚，一股赤火從他鳥爪中噴涌而出，形成一面倒卷的氣牆，把那股令人發自靈魂的寒意給逼迫出去。

而一團深邃無比的黑色玄冰，也以極快的速度覆蓋住女人的體表，形成一件花紋繁複的鎧甲模樣。

「九幽素女，鎖天級實力。」

林動目光幽幽在女人身上來回打轉一圈，就已看透對方的根底。

走的是黃泉鬼母一般，煉化黃河成就神通的路徑。

而同樣在這條道路上，林動見過最厲害的人物就是掌握三界指且擁有無量功德的三島十州之代表，崇恩聖帝。

以及走黃泉污穢道路，眷養百鬼，各種魔物的黃泉鬼母。

眼下的九幽素女娘娘則是第三人，以黃泉為根基，修鍊一系列的水屬性神通。

那一股張揚得衝天而起的光華，匯聚水汽，形成一條渾濁河流高掛於天空。

九幽素女朱唇輕啟，口中誦念一道咒語。

下一刻，黃泉水就變成一條活靈活現，栩栩如生，須齒俱全的水龍。

九幽素女娘娘乘坐在水龍之上，髮絲輕輕飄揚，朝著林動單手作揖言。

「多謝魔主，助我脫劫。」九幽素女面色凝重說道。

林動微微點頭，心中卻是有兩分疑惑，說起來此女論輩分，那是屬於與九天玄女一個時期的人物。

當時大地上九幽素女與九天玄女並列，是黃帝，蚩尤時期就已經成道的前輩。

可如今數千載過去，這位道行並不顯得有多高明，說一句不好聽的，如果是其他人從那個時代活到現在，天仙巔峰吞天級才該是其應有的實力。

興許與西王母一樣，也遭到削弱？

林動念頭轉了轉，露出一個自認為和善的笑容。

「不知林魔主這邊有什麼事情，是我能效勞一二的。」

九幽素女倒也是個懂得禮數的，當即就問起林動，想要償還人情。

說實話，九幽素女脫身，本就是含香拿一切換來的。

倒也用不上回報。

九幽素女修持到天仙程度，冥冥中應該是能夠看到含香與林動之間存有的一份契約，或者是存在聯繫。

不過，九幽素女依舊打算償還林動的人情，不得不說為人是蠻大氣的。

「嗯。」

林動眼珠子轉了轉，還真就想到一個事情。

「之前，娘娘麾下三位使者倒也幫過我不少忙，說起來因為我的緣故，如今青鸞鳥卻是蛻化成了一顆蛋。不知娘娘有沒有辦法讓她恢復。」

林動說著徒手劃破空間，從中取出變成一枚鳥蛋的青鸞。

「這……」

九幽素女見此一幕，直接搖了搖頭。

「此事魔主卻是找錯人了，當年青鸞本是西王母麾下護法，後來投到我的門下，也修持不少法術，可要說追根溯源能夠幫助她的，也只有西王母。至於如何去找，想必不用我多說，魔主心中必定知曉。」

「原來如此。看來是我拜錯了廟宇。」

林動哈哈一笑，手一擺道：「既然如此，就沒有什麼是需要您幫助的了。」

九幽素女深深看了林動一眼，緩緩說道：「林魔主今日救援之恩情，吾必定銘記在心，改日若是有召，召必至。受困多年，根基有損，不得不告辭離去，還望林魔主海涵。」

說罷，九幽素女對著含香輕輕一招手。

「香兒，還不過來。」

含香仙子臉色煞白，有幾分糾結地望向林動。

下一刻，卻是被林動一把抓住手腕子，「她早就是我的人了，娘娘難道不懂？」林動反問一句，雙目直勾勾盯著對方。

九幽素女目光在林動與含香身上打轉，卻是輕聲問道：「香兒，你真的想好了嗎？」

含香仙子如何敢違背林動意志，又如何不知道林動的厲害，當即苦笑說道：「承蒙娘娘當年教導之恩德，如今含香卻是想長伴主人左右，請娘娘成全。」

含香仙子跪地朝著九幽素女一拜。

林動道行高，法力強，九幽素女也確實沒有辦法。

哪怕是做過一場，也決計不是林動對手，她深深嘆了口氣：「傻孩子，是我對不起你。」

話語落音，九幽素女抬手輕輕一拂，一股漫卷的神光朝著含香仙子涌動而去，九幽素女本就堪堪脫困，狀態不佳，此刻神光捲去，臉上的肌膚則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敗下去。

而林動見此一幕倒也沒有阻攔，只因為那道漫卷的神光中裹挾了不少的好東西。

有修行的高深法術，有黃泉大道的根本符籙。

有十八重黃泉水本源，以及一十八件品質不錯的法器。

而有這些物品作為修行資糧的話，以含香仙女的素質想必很快就能修行到真仙層次。

至於突破天仙，那就全看運氣。

「往後修行可就看你自己了，含香。另外，你要記住無論是身處順境也好，逆境也罷，勤懇修行，不忘初心。」

說吧，九幽素女搖手一招，乘坐著黃泉水龍迅速離開此地。

西王母既然把青山交給林動，那麼，她再多留在此地，自然就不像樣子。

林動目光微微閃爍，初次與九幽素女相見，倒也覺得此人品性不錯。

無論是對含仙諄諄教導，抑或是用本就不多的本源，也要幫含仙一把，無論怎麼看都是一個懂事的人。

含香起身望向九幽素女的背影，張了張嘴，最終默然。

「放心吧，以後還有機會相見的。」

林動摟住含香肩膀說道。

正值此時。

一道蒼勁的聲音插了進來：「郎有情，妾有意，可惜今日老龍卻是不得不打斷諸位一下。」

蛟魔王從冥河水浪中露出龐大的身軀，龍爪中赫然抓著一具獅子的骸骨。

「那個是？」

林動挑了挑眉。

「沒錯，這具屍骨就是我曾經的兄弟，七大聖中的獅駝王。」

蛟魔王不無悲哀地說道，眼神陰沉能滴出水來。

……

人間界。

南瞻部洲，荊州城。

已經是開春時節，北方各州卻依舊是朔風強勁。

而南邊長江兩岸早已遍染新綠，荊州城外，十餘里地界有一處依山傍水的典雅莊園。

此地乃是武士彟專門為了楊氏所建。

黛瓦粉牆，青石鋪路，到處搭建木樓，種植各種靈花異草，且在院內專門請有道高功布置下聚靈陣法。

聚攏天地間的靈氣，可謂是耗盡心思。

而今兒，院門外早早就掛上兩盞大紅燈籠。

庭院中，濃眉方臉，頗具威嚴的武士彟，武大都督卻是急切如熱鍋上的螞蟻，來回踱步。

事實他已經不止是第一次當父親，家裡早早就有兩個兒子。

不過，今日誕生的女嬰卻是非比尋常。

沒錯，還沒出生，武士彟就已經知道自己會得到一個女嬰兒。

早些時日，他的愛妻楊氏就說過，夢中有青鸞鳥銜女而來。

開始武士彟還以為是楊氏為了固寵故意這般說辭，可後來還沒去找相師，京城中大名鼎鼎的袁天罡竟然自己找上門來，說此女貴不可言。

這一下，自然讓武士彟正視起這件事來。

好好布置一番，只盼著天降鳳凰女，以得富貴綿延。

太陽剛一出來，整個府邸上下卻是多了一圈紫色光暈。

武士彟心頭越發驚喜，他下意識推開窗門往院子一望，然後，整個人直接呆住。

你道為何？

原來院子里一棵桂花樹驀地開放，而一隻母雞竟然站在樹頂，伸長脖子，引頸高歌！

世間哪兒有母雞打鳴司晨的道理？

難道這正是吉兆？

武士彟臉色立刻變得凝重起來。

咯咯喔！尖銳的鳴叫格外刺耳……武士彟臉色數次變化，然後才恢復鎮定，變成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來人啊，把這隻雞抓起來，老爺我正想吃雞肉。」

說罷，又面無表情望向房間。

只是武士彟不知道的是……這一日，整個南瞻部洲，大唐境內，億萬里地界，但凡是有母雞處，都是母雞引吭高歌。

牝雞司晨，焉是吉兆？

而府邸內，池塘處一朵黑色蓮花猛然出水。

一個造型奇異，頭上刻著紋路的和尚，卻是悄然出現在蓮花之上。

怪異的一點是過往奴僕，沒有一人能夠看見。

若是林動在此就能知曉，此君乃是威名廣傳三界的無上魔尊，西方世界的無法無天如來。

與此同時。

天邊一角。

一道三千丈的紫氣矯捷宛若游龍朝著莊園而來，往產婦房飛去。

魔尊靜靜注視著一切，嘴唇微勾。

「哇。」

太陽正位的一刻，「恭喜老爺，母女平安。」一個穩婆健步如飛出來報喜道。

「賞，重重有賞。」

聽聞是個女嬰，且與袁天罡所言一模一樣，武士彟命管家打點一眾奴僕。

他急急過去就打算去看那丫鬟手中抱著的女嬰兒。

「一張粉雕玉琢的小臉，長大必定是傾國傾城的美人。」

武士彟臉上喜意更甚，他下意識接過女嬰。

而明明是新降生的嬰兒，卻也尋常的大為不同，竟是不哭不鬧。

一雙烏溜溜的眼珠子，反倒是盯著武士彟不住打量。

「果真是鳳凰兒，非同凡響，非同凡響。」

武士彟不以為奇異，畢竟心裡早已預案。

儘管被那兩雙水靈靈的眼珠子盯著，頭皮略微發麻，但武士彟心中更多是歡喜。

不知為何，他竟從嬰兒的眼中看到一種莫名的威嚴。

下意識竟有幾分害怕自己的女兒。

可一想起袁天罡的話，哪怕是僵硬的笑容，武士彟也硬生生擠出來。

而周圍下一人，一個個臉色尤為惶恐，下意識就想往地上跪著。

「恭喜大人喜得千金，小姐長大了一定是風華絕代的美人，大人何不給小姐取一個名字。」

一襲黑袍的無天悄無聲息出現在院落之中，武士彟被嚇唬了一跳，臉色雪白。

「你是哪兒來的野和尚，竟然敢擅闖我家宅？」

武士彟慍怒說道。

「貧僧無天！見過武大人。」

無天單手執佛禮說道。

「你，你要多少錢財，今日是小女出生的好日子，這樣，我拿一百兩銀子與你，你且去城中吃一頓上等飯菜如何？」

武士彟見到無天莫名有幾分害怕，想了好一會兒才道。

正在此時。

「大名就叫武曌吧！日月當空為曌。小名就叫我媚娘好了。」

女嬰忽地詭異一笑，竟然口吐人言，要知道這才剛剛生下來不足一刻鐘。

武士彟手一抖差點把女兒摔下來。

「善。」

無天手持佛禮，微微點頭。

武士彟感覺膝蓋有幾分發軟。

大唐這些年，南征北戰，一路殺入西賀牛州，普通百姓早也接受，世界上有不少妖怪的設定。

可接受是一回事兒，發現自己生下一個妖怪，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兒。

武士彟的一顆心臟那是砰砰直跳，險些蹦出胸腔。

呼呼，連續喘了幾口大氣，武士彟才平復下心情。

他發現周圍僕人眼神中的詫異，臉上閃過一抹冷色，嚴肅地說：「今日的事情誰敢說出去分毫，老夫一定誅他全家。」

下人們噤若寒蟬，不敢露出分毫異樣。

而武士彟目光則是轉向一旁的無天如來，每每目光與無天對上，武士彟都能感受到一種好似置身於冰天雪地中一樣的寒意。

這也正是武士彟害怕無天的原因。

「敢問聖僧，此行可是為了我家小女而來？」

武士彟把女兒輕輕交給一旁的奶娘，理了理衣襟一拱手說道。

「是也不是。」

無天拋出一個臨摹兩可的答案。

武士彟眉頭深皺起來，剛想問無天到底是什麼意思，不要與自己打機鋒時。

無天卻好似看透了武士彟的心思，直言道：「貧僧沒有打機鋒，來此是為了等一個人，倒也不是你的女兒。」

「誰？」

武士彟下意識脫口而出。

「林元覺，無上魔主，林元覺。」

無出一個名字，一股沒有來地寒意徹底遍布武士彟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