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路的盡頭

裴南季一連在月子中心住了兩個月想，直到一月底，除夕夜的前幾天才回家中。

謝裴和謝周已經長開了，白天不怎麼鬧人，就是晚上開始折騰人。

家裏又另請了兩個保姆來照顧小孩子，但是小孩子認人，晚上還是哄不住。

沒辦法，謝晏只好把這兩個臭小子親自帶着哄睡。

餓了就餵奶粉，拉了就換紙尿褲。

這兩個月來，裴南季沒瘦，謝晏倒是瘦了十多斤。

裴南季心疼他，特意給謝晏和謝周做了護身符帶在身上，他們倆這才安生不少。

謝晏半眯着眼睛，「如意，還是你有辦法。」

裴南季把他拉到床上，「你好好休息，這些日子辛苦了。」

謝晏拉着她的手親了一下，「不辛苦，跟你所受的苦來比，不值一提，我就眯一小會兒，等會兒兒子醒了叫我。」

裴南季給他掖了被子，「好好好，你快睡覺，再不睡覺身體就要遭受不住了。」

謝晏睡得很快，但是睡得不太安穩。

裴南季給他做了一個助眠符咒，不得不說，效果非常好。

第二天一早，謝周剛醒，裴南季就把他抱回兒童房，小傢伙眼睛特別亮，像一顆紫葡萄，盯着裴南季看，還把口水蹭到她的臉上。

「二寶，你先在這裏等哥哥，好不好？」

謝周咿呀咿呀的說着，裴南季默認他同意了，然後又轉身去抱謝裴。

結果剛一出房間，謝周就開始乾嚎，光打雷不下雨，光嚎不哭。

保姆怎麼都哄不住，裴南季只好折回去陪他玩，好不容易哄好，這才去主卧把謝裴抱過來。

謝裴已經醒了，這小傢伙倒是很乖，醒了就開始自己玩，不哭也不鬧。

時不時還側過小臉去看謝晏，嘴裏吐著泡泡，手舞足蹈。

裴南季悄悄地走過去，「大寶醒了，去找弟弟好不好？」

裴南季把他抱了出去，然後把門關上，順便囑託家裏的傭人不要去打擾謝晏，讓他好好睡一覺。

謝周暫時被腳上綁的氣球吸引了注意力，不一會兒發現裴南季不在，又開始哼唧了。

不過，好在謝裴這個大哥比較有威信，謝周一拉到謝裴的小手，也不哭了，兩人開始咿呀咿呀的用嬰兒語言交流。

裴南季是第一次見識到孩子有多麼磨人，平時都是謝晏照看比較多，如今這短短半天時間，她已經雙目無神了。

快中午的時候，裴新元給她打了電話。

「如意啊，吃飯了嗎？」

裴南季癱坐在嬰兒床旁邊，「爹，我不餓，你呢？」

「我換身衣服，等會兒去你二叔家裏幫忙，金枝明天就要出門了，今天家裏忙。」

裴南季自從孕晚期直到坐完月子，感覺自己已經完全與世隔絕。

「這麼快呢？那爹你先去忙吧，記得吃飯。」

「哎，好好好，讓我看看大寶和小寶，兩個月沒見了！」

裴南季把手機攝像頭對準嬰兒床上的兩個小傢伙，「爹，你看，這個自己玩手指的是大寶，這個臉上掛着淚痕的是二寶。」

「大寶，二寶，我是姥爺。」

「爹，他們啥都不知道呢，就會鬧人。我小時候是不是也這樣啊？」

裴新元拿起茶缸喝了一大口水，「你小時候特別乖。」

「看來，大寶是像我，二寶應該就像……謝晏了吧，他小時候估計也特別鬧人。」

裴新元在灰色毛衣外面又套了一個馬甲，然後才穿上棉衣。

「如意，爹先不跟你說了，金枝過來叫我了！」

裴南季隱約聽到有人在喊，「大伯，我爸讓我過來叫你。」

裴新元掛了電話，裴金枝這才跟着他一塊去自己家。

「大伯，南季回來嗎？我還想讓她送我出嫁呢？」裴金枝糾結道。

「她估計是不回來了，才剛生完孩子，身體還沒養好。」

「那……好吧。」

她好像發現了一件事情，所以特別想弄個明白，只是陳時怎麼都不說，她也猜不出來。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她更要跟裴南季搞好關係。

裴金枝明顯有心事，何曼吃飯的時候就發現了。

飯後，她把裴金枝拉回房間，「金枝，你怎麼心不在焉的？」

裴金枝感覺自己的心就像是貓撓了一樣，一旦有所懷疑之後，最不可能的事情就有了合理的猜測。

「媽，你見過裴南季她對象嗎？」

何曼仔細回憶，「去年年前的時候見過，他跟着你大伯一塊兒來我們家拜年了，挺板正一小伙，高高的，你那時候不是跟小陳一塊兒出去旅遊了嗎，這才沒遇到。不過，你突然問南季她對象做什麼？」

裴金枝從網上找到一張照片，「媽，你看看，是不是這個人？」

何曼帶上眼睛，仔細辨別了一下，還是有些不確定，「有點像。」

裴金枝一下躺到床上，用被子捂著臉，「媽，我完了。」

何曼把她撈起來，「什麼完了，你好好說！」

裴金枝欲言又止，最後化為一聲嘆息，「沒事了，媽，你先出去，我想一個人好好休息一下。」

何曼把門帶上，又囑託了一句，「金枝，有啥事跟媽說，別憋在心裏，明天就是大喜的日子，別唉聲嘆氣，小心把福氣嘆沒了！」

裴金枝有氣無力道，「知道啦，媽。」

她一直以為自己樣樣都比裴南季厲害，沒想到……

她錘了一下自己腦袋，她早該想到，她和謝總的關係。

為什麼她回家休產假，沒過多久謝總也休假了，公司里只有老董事長在主持大局？

她只以為總裁只是有情況，沒想到是有孩子了，而且孩子她娘還是裴南季。

如果時間能重來，她一定好好和裴南季相處。

希望，亡羊補牢，為時不晚。

她試探地跟裴南季發了消息，「南季，你在嗎？聽大伯說，你生了雙胞胎，恭喜恭喜。身體還好嗎？如果有時間，希望你能來參加我的婚禮。」

一句話，她打了五分鐘。

裴南季下午三點半把謝裴和謝周哄睡着，這才有空看手機。

平時她怕手機鈴聲吵到孩子，一直開的是靜音，而且現在一般也不會有人找她。

她看到裴金枝的消息，已經是兩個小時之後。

裴金枝消息發出去之後，就感覺渡日如年，一不小心她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裴南季抽空回了一句，「我回不去，祝你新婚快樂，百年好合。」

裴南季給她發了一個九百九十九的紅包，並寫了祝福語「祝幸福長長久久。」

晚上，何曼喊裴金枝吃飯，她人一驚醒，第一時間看了手機，不住地吐氣順氣，「還好。」

她收了紅包后回了一句，「謝謝南季，這是我作為姑姑給小侄子們的紅包，不能拒絕哦。」

她發了兩個六百六十六的紅包。

「媽，你說我要不要給南季她家孩子準備點禮物什麼的？」

何曼敲了敲她的腦袋，「這不是你該考慮的事情，你就安心地睡覺，明天做一個開心漂亮的新娘子，至於禮物，我這個堂姥姥早就準備好了，就是不知道她今年回不回來？不回來就給你大伯好了，他應該是要去A市跟女兒女婿一塊過年。」

裴金枝豎起大拇指，「媽，你想得真周到。」

「別誇了，趕緊吃點東西，早點睡覺，明天還要早起呢。」

裴金枝挽著何曼的胳膊，「好。」

天也漸黑，裴南季去卧室瞅了兩遍，確認謝晏還再睡。

她也不好叫醒他，簡單吃了點東西，就去跟兒子玩去了，不過飯菜還在廚房裏保溫，等他半夜醒了，也還能吃點熱乎東西湊合一下。

謝晏這一覺睡得很沉，他的睡眠質量自從裴南季懷孕之後是越來越不好，看起來比她這個孕婦還要焦慮。

眼下，好不容易靠助眠符睡個好覺，裴南季也捨不得叫他。

怕孩子吵到他，裴南季陪着他們一塊兒在嬰兒房裏休息。

主卧，謝晏進入了一場美夢，不願醒來的夢。

路的兩邊，開滿了花，蝴蝶在花叢中飛來飛去，遠處有悠揚的笛聲傳來。

他們一家四口，躺在花海里，藍天白雲，鳥語花香。

但是兩個小傢伙耐不住無聊，你追我趕，在花叢中里穿來穿去。

他們坐起來，如意靠在他的肩膀上，兩人看着孩子們玩得身上髒兮兮的，也沒上前去阻止。

玩得開心最重要。

只是天氣善變，陽光明媚、晴空萬里的天空突然間就變了天，烏雲壓了過來。

兩人趕緊起身，招呼孩子，「謝裴，謝周，快過來回家了，要下雨了。」

只是明明還在耳旁的孩子吵鬧聲，突然間就沒有了。

兩人開始焦急地找孩子，找遍了花叢里的所有角落，還是沒有找到。

孩子就像是憑空消失一樣，謝晏心裏有種強烈的不安。

但是看到如意，他又鎮靜下來，他不能慌。

「沒事沒事，他們倆只是躲了起來，咱們仔細找找，一定能找到。」

「好。」

兩人兵分兩路，開始找孩子。

越找越遠，兩人之間的距離也越來越遠，到後來只能聽到略顯模糊的迴音。

謝晏的心再一次提了起來，「如意，如意，如意，南季，南……」

周圍又是死一般的寂靜，空曠至極。

「謝裴，謝周，裴南季，你們去哪裏了？」

這一切彷彿如一場夢，夢境中醒來，他什麼都沒有了，心底生出無盡的悲涼。

眼前的花開始消失，一朵又一朵，很快便成了一片荒蕪之地。

他跪在地上，開始挖泥土，就算掘地三尺，他也要找到他們。

他沒有抬起頭，這荒蕪之地越來越大，很快蔓延至看不見的盡頭。

天上下了雨，黃豆般的顆粒大小，砸在人身上生疼。

他抬頭看了一眼，天空黑壓壓的，遠處是什麼看不清楚，路的盡頭又在哪裏也未可知。

這雨下個不停，很快水勢開始蔓延，先沒過腳踝，然後是小腿，再是腰，最後是脖子。

荒蕪之地成了汪洋大海，便沒了路。

雨水漫過脖子，水浪不斷越過身子，他感到呼吸困難，他該去哪裏尋找他們呢？

路的盡頭，沒有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