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做夢都想有尊嚴地活著

「巴馬滴，千乘閣真是微生冢屠的，老子作證！」於滄海高聲喊道。

「滾！」千乘錦一道刀芒甩出，看樣子是想一刀劈死他，只是因為距離過遠讓於滄海躲過一劫，但儘管如此他的右肩也被刀氣透過，血肉外翻觸目驚心。

「我也可以作證。」突然天地間響起一道聲音，不算太大但異常清晰，並且壓迫感十足，所有人為之一驚。

眾人扭頭望來，發現場中不知何時多了一人，他神情恬淡，丰神俊朗，他的身後正陸續聚集起更多的身影，足有數十個之多，所有人打扮如出一轍，胸前竟都綉著一個「秦」字。

「秦淵秦華？」微生逸塵第一次開口，「難怪豐巢如此大膽，看來背後有秦淵撐腰……」

「如歌，好久不見。」秦華笑意盈盈，一見豐如歌立馬換了一副親昵中不掩討好的面孔。

「嗯。」豐如歌暗鬆口氣，但並沒有多言，看上去對秦華也並不熱情。

「微生逸塵，我有點好奇，你為什麼要屠了自己的姻親？」秦華目現玩味。

「胡說八道，你一個外人都找不到理由的事，自然不可能真實發生，明明是豐巢下得毒手，我正要為姻親復仇。」微生逸塵目露不屑。

「我看見了。」秦華倒也不惱。

「秦華，誰不知道你一直在追求豐如歌？只是我沒想到你竟然笨到誣陷我表哥戕害我千乘家？！簡直欺人太甚！」千乘錦怒斥。

「蠢貨。」秦華搖搖頭，轉向微生逸塵，「我這次來，要帶走兩個人，還有如歌和她的豐巢，其它的事，與我無關。」

「你要把他們帶去哪裡？」豐如歌卻往前站了站。

「別那麼緊張，」秦華一臉無奈，「我對他們沒興趣，我甚至懶得知道他們是誰，是褚無鋒拜託了秦芳，你知道，我妹妹發話，我不好不辦……」

「你們屠了我整個千乘閣，數百條人命屍骨未寒，還想全身而退？！」千乘錦雙目充血。

「再說一遍，千乘閣是微生冢屠的，有賬你們自己去算，現在我要帶人走了，讓路，或者死！」秦華目色一寒，就這麼一步一步走向尚寧與於滄海。

千乘錦已完全失去理智，舉刀就欲上前，卻被千乘治死死攔住，秦華在整個無常嶺威名遠揚，傳說中他是通靈巔峰的存在，千乘錦只是勉強四階中境，他幾乎擋不住秦華一擊。

微生逸塵面色變了幾變，卻也終於忍住沒有出手，人的名樹的影，對上秦華他也毫無把握，他不動，微生冢的屬從自然也無人阻攔，秦華就這麼施施然地走到了尚寧與於滄海面前。

微生冢控制二人的屬從不由自主退後了兩步，似乎承受不住秦華的氣場壓迫。

「走吧，回去轉告褚無鋒，離我妹妹遠點。」秦華看看尚寧與於滄海，有些無奈，他一直不太喜歡褚無鋒「糾纏」秦芳，畢竟二人年齡相差有點大，褚無鋒比他都大。

「哦。」尚寧點點頭，她其實連見都沒見過褚無鋒，更不知道秦芳，但此時不是糾結這些的時候，二人自然緊緊跟上。

「如歌，真是秦芳讓我來的，我可不是死皮賴臉糾纏你哦。」秦華走到豐如歌面前，竟然還掏出了秦芳的書信，彷彿很怕豐如歌誤會。

「你是死皮賴臉也好，恰逢其會也罷，總之謝謝你，沒有你，我很可能遭了微生逸塵的毒手。」豐如歌並不接信，她覺得那與自己無關，但還是表達謝意。

「是哦！」秦華好像剛剛反應過來，轉頭怒視微生逸塵，「你們的腌臢事我不管，但你敢欺負如歌？找死嗎？」

「秦華，真當我怕你不成？」微生逸塵臉上掛不住了。

「怕不怕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再敢欺負如歌，我打死你！」秦華周身氣勢暴漲。

「哼，我們走。」微生逸塵竟然毫不猶豫扭頭走了，微生冢一行人轉瞬遠去，這讓剩下的所有人目瞪口呆。

「明明實力不錯，怎麼每次都這麼慫呢？」秦華望著微生逸塵的背影搖搖頭，頗有些無奈。

「走！」千乘治拉上千乘錦便走，他已經顧不上埋怨微生冢，他們走了，此地對千乘叔侄而言已成龍潭虎穴，秦華的殺伐果斷在整個中圈無人不曉，儘管他其實極少出手。

秦華與豐如歌倒也不攔，似乎並不在意他們的去留。

「秦華，人交給我吧。」豐如歌指指尚寧與於滄海，她之所以去而復返，本就是為了搶人而來，誤殺千乘烈使她一時亂了陣腳，但豐信義在歸途中率先反應過來，殺人只是個意外，畢竟人死不能復生，而家族傳來的任務是「不計代價搶人！」

「如歌，一碼歸一碼哦，」秦華面露苦色，「你看哈，我這次是受我妹妹地委託而來，我答應秦芳，只要他們還活著，保證派人把他們送到褚無鋒那廝手上……」

「交給褚無鋒，與交給我們並沒什麼不同嘛……」豐信義滿面堆笑。

「信義叔，您這話就有點欺負小孩了吧？」秦華面色古怪。

「咳咳……」豐信義被嗆了個紅臉，秦華在他面前自稱小孩他還真擔不起，但人家也沒錯，畢竟秦華傾慕豐如歌這事人家從不遮掩。

「沒得商量嗎？」豐如歌皺眉。

「這……如歌，你看我秦華像是重色輕諾的人嗎？我喜歡你光明正大，但也不能靠出賣我妹妹來贏取佳人芳心嘛……」秦華臉上的苦意更濃。

「哼！」豐如歌扭頭便走。

她其實很了解秦華，他不喜歡褚無鋒糾纏秦芳應該是真的，但這不代表他會輕易放棄向褚無鋒示好的機會，畢竟褚無鋒不僅代表了鎮岳護國軍，他身後還站著夜流光以及他們共同的老師水微瀾。

她並不討厭秦華，但就是難以對他產生愛慕，她覺得他不夠純粹與真誠，總是油腔滑調的，無法給人那種足以熱烈奔赴、以身相托的安全感與依賴感。

「秦勇，你帶一隊人把他們送到嶺外，秦芳的人在那邊接應。」秦華擺擺手。

「哥，你剛才不說送到褚無鋒手上嗎？」秦勇一愣。

「笨哪！我不那麼說，如歌不是更吃味了嗎？」

「哦……」秦勇一臉懵，心道二哥這什麼邏輯？怕豐如歌吃小姑子的醋？關鍵人家也沒搭理過你啊。

「如歌，我送你啊，微生逸塵那小子陰著呢……」秦華已經疾追而去，他還真是什麼都不想耽誤。

千乘閣近乎全軍覆沒，這對整個千乘家族而言猶如雪上加霜，千乘治再顧不上擔心所謂的耳目，他帶著千乘錦六人全速奔向墨夷。

然而，「讓朗格隴全隴為十九叔陪葬」的命令發出於千乘閣出事之前，此時傳令者已經到了甸府，甸鎮撫使因為兩個月前的裸體示眾醜聞，近來一直深居簡出，他實在沒臉見人。

他暗中派心腹調查了許久，卻一無所獲。

他不是沒考慮過來自朗格隴的報復，但這種念頭只是一閃即逝，朗格隴只有朗格紅一名入階修士，而且只是初入二階，在他三階上境的修為面前不值一提，而且那日遇襲雖然事發突然，但他還是能夠判斷出手者至少有兩人，而且大概率階位都不低於他。

整個甸府真正屬於千乘閣的人實則只有他一個，其他所有人都來自各衛、隴選拔而來的自衛隊「精英」。

在甸府他擁有絕對的權威，下屬無一人敢提他當日的糗事，但這不代表他自己也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他覺得每個人的目光都好像怪怪的，兩個月來他已經不知道借故懲罰了多少人，整個甸府上下噤若寒蟬。

「什麼？烈叔……隕落？！小明，你親眼所見？」甸鎮撫使一臉難以置信。

「瑞哥，千真萬確！」前來傳訊的千乘明滿面悲戚，而甸鎮撫使的本名叫做千乘瑞，他們其實與千乘錦份屬同輩，只是在家族的身份地位和修為都不及千乘錦。

「可是，為什麼要屠朗格隴？」千乘瑞的腦子很亂。

「人雖然是豐如歌殺的，可是所有的事情，不都因朗格隴而起嗎？」

「這……」千乘瑞心下一緊，如果繼續溯源，他向千乘錦推薦朗格玲瓏才是後續所有事情真正的起因。

「全軍集合！」千乘瑞向門外大喝，他急於「戴罪立功」。

甸府衛軍只有三千之數，但其中入級者卻有九人，其中一階七人，二階二人，再加上三階上境的千乘瑞以及三階中境的千乘明，屠滅一個只有一名入階修士的朗格隴輕而易舉。

屠朗格隴千乘瑞內心其實是有些抵觸的，雖然各衛、隴於他而言便如放牧的羊群，但那畢竟都是自己手下的羊，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感情的，但這種情愫他不敢絲毫表現，他內心的恐懼遠遠大於憐憫。

雖然與閣主千乘錦份屬同輩兄弟，但二人身份地位相差懸殊，千乘錦若想收拾他只是一句話的事，他很擔心千乘錦或者家族突然遷怒於他，所以必須竭盡全力執行命令。

衛軍畢竟都來自各隴，為防走漏消息，他們並沒有被告知此次征伐的對象，但人人心中不免憂慮，因為看方向明明就是深入本甸腹地。

無常嶺外圍各聚集區組建聯軍的本意是為抵禦外敵，但有時卻不得不被迫向內開刀，這是莫大的悲哀，但在中圈勢力的高壓之下他們無能為力，但凡有不服從指令者都會被強勢鎮殺。

然而此次征伐註定與以往每一次都不相同。

穆天雲十分清楚尚寧不可能讓千乘錦滿意，朗格隴被遷怒的概率很大，所以不僅全隴正在日夜戰備，他們的哨探也早已前出百里。

哨探們的傳訊手段相對原始，但卻有效，他們五里一站使用旗語，發現敵軍的消息被飛快傳回隴內。

千乘瑞一路都在向千乘明詢問千乘烈戰歿的細節，他們並沒有注意到遠處有人揮動旗子，即便注意到了也未必會多想，因為這種傳訊方式在常星還沒出現過。

「終於來了！」穆天雲並不意外，實則他隨時都在等待著這一刻，朗格隴全員於鎮岳國而言都是匪寇，逃是沒地方逃的，若不屈服，唯有一戰，只是這一戰來得太快了些，他的準備還遠遠不足。

「你們信我嗎？」穆天雲雙拳緊握。

「四哥同志，朗格紅率朗格隴三萬六千隴民，唯你馬首是瞻！」朗格紅斷喝，兩個月來，他們早已對穆天雲信服得五體投地。

「好，現在我命令：

一、千人誘敵隊即刻出發，一路挺進天岳山潛藏，製造我全隴老少已逃至嶺外的假象；

二、非戰鬥人員，立即開始按預定順序向地下轉移，善後的隊員負責將洞口偽裝完全；

三、千人拒敵隊各就各位，嚴格按旗令行事，我判斷他們這次還不至於出動過於強勢的力量，我們要利用的就是對方的輕敵！」

「是！」朗格紅等二百人齊應，穆天雲的兵工廠日夜不停，到目前也只來得及勉強武裝了這二百人，他們身上也只裝備了簡版的流體戰甲和粒子刃，全部以靈石驅動。

「玲瓏，你就不要露面了，畢竟你在他們的概念中已經是個死人。」眾人四散，穆天雲望向身邊的朗格玲瓏。

「不，我也是入階修士，而且有這身戰甲，誰能認出我？」朗格玲瓏堅定搖頭，指了指身上的戰甲，流體戰甲是全身甲，激發態下連頭面也完整遮蓋。

「其實……我沒把握。」穆天雲終於流露出了緊張，他雖然出身地球薪火軍，但畢竟隸屬技術單元，從未獨立指揮過戰役，剛才在人前表現出的從容其實都是在穩定軍心。

「天雲，我們命賤，死就死了，總好過一輩子躲在這地下不敢見人，況且，大哥、二姐、三哥的仇若不能報，我生不如死，畢竟他們一切都是為了我！」

朗格玲瓏是整個朗格隴唯一不稱呼穆天雲「四哥同志」的人，不知從何時起，她開始直呼「天雲」，而穆天雲也不反對。

「可是，我真的沒有把握，我其實很怕成為朗格隴的千古罪人，那可是三萬六千個鮮活的生命！」

「天雲，無論是對大哥、二姐、三哥還是你，朗格全隴只有感恩，在鎮岳時，朗格隴其實有近十萬人，我們早就見慣了生死，我們做夢都想有尊嚴地活著，我們信你！」

「好！」穆天雲深吸口氣，目光銳利起來，「那就讓千乘閣嘗嘗，來自苦命人的逆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