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邪不勝正,奈何正邪難分
千乘家的「小綠人」出現得隱秘而迅捷,但卻並不是從冰、雪、晶、瑩等116人身上開始,反倒是大批未入級的普通成員率先應症。
他們全身皮膚從隱綠到淡綠,接下來是淺綠、深綠以及碧綠,這種癥狀像風一樣吹綠了整個家族駐地。
他們不僅綠,還同時陷入虛弱,直至病懨懨到四肢癱軟,只能卧床哀嚎,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痛癢,有如萬蟻啃噬,他們忍不住去抓,皮膚很輕易地破了,滲出的鮮血竟也隱隱透著几絲綠。
千乘罡嵐與一眾家族高層大驚失色,當即命家族醫者診治,然而醫者們自己身上也已經透出綠意。
醫者們面色沉重地探討了小半日,最終卻只能無奈搖頭,這種癥狀他們生平僅見,根本無從下手。
千乘罡嵐一面命人向國府乃至族府求助,一面暗暗思索,他第一反應就是鎮岳那幫人暗中下毒,但又覺得不像,畢竟被俘虜的子弟沒事,而有事的這些族人跟對方完全沒碰過面。
不過他這種猶疑猜測結束得很快,因為,冰、雪、晶、瑩等人也開始綠了……
她們之所以應症晚了整整一天,其實是因為自身免疫力遠比普通族人強大,修士修行,肉體與精神蛻變成長,免疫力自然水漲船高,基因武器的致病原理,說到底還是攻擊生命體的免疫系統。
「果然是那幫賊子!」千乘罡嵐一掌拍碎了廳堂案幾,但是他沒有立即前往國賓館討說法,因為那無疑將受制於人。
接下來,連三階的成員也開始轉綠,只不過修為越高,機能癥狀越輕,但一身綠油油卻是免不了的,除了極少數的四階以上成員之外,整個家族駐地綠意盎然。
千乘家族的大門徹底關閉了,就算入級修士還能忍著不適外出行動,他們也沒臉出去,實在太見不得人了。
國府的醫者們同樣束手無策,不得已,千乘罡嵐再次請動了族老梁修簡,梁修簡雖然不是醫者,但他是化靈大修,並且帶來了族府的化靈大修醫者。
常星的修行體系,化靈是一道天然的分水嶺,化靈意味著滋生神識領域,化靈大修可在自身領域之內心想事成,如千手千眼般無微不至。
族府醫者籠罩感應之下,很快便發現了小綠人們的體內異常,這些人體內滋生了些被稱為「邪祟」的東西,它們正在肆無忌憚地征討、繁殖。
「前輩,能治嗎?」千乘罡嵐一臉緊張。
「邪祟而已,自古邪不勝正!」化靈大醫信心十足。
「快,呈上來!」千乘罡嵐趕緊吩咐屬下,族人立即端上來一個錦盤,盤中放著錦袋,想必應該裝著不菲的靈晶甚至靈脈。
大醫見狀卻面現不悅,擺擺手:「我乃人族族醫,享族群供奉,為族民診病天經地義,拿這些來作甚?」
千乘罡嵐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什麼,不由求助看向梁修簡,後者笑笑,自己伸手把錦袋取了,族醫見狀也沒再說什麼,似有些無奈。
「我開些正本清源的藥物,你們速速採買,熬成湯藥,分給他們服用;另外,讓他們千人一組集中起來,我以領域神識為他們驅邪。」大醫吩咐。
「是是……」千乘罡嵐忙不迭答應。
王貲幾人從千乘家族閉門開始,就已經猜到綠毒起效,並且應該效果不錯,但坐卧不寧地等了幾天,千乘家族卻絲毫沒有來接洽的跡象,既不來問罪,也不來溝通。
王貲等人不由疑竇叢生,難道效力不夠,被他們自行治好了?或者效力太強,直接悄悄給人家滅門了?幾人心中越來越是不安。
如果效力不夠倒還好點,頂多讓流蘇再繼續配置;但如果直接導致千乘一門伏屍百萬,這事可就太大了,人族不可能不徹底追查……
而此時的千乘駐地內已經完全混亂。
本來在大醫不辭辛勞地驅邪治療下,很多人的癥狀明顯好轉,但一輪尚未治完,前面好轉的族人癥狀卻突然開始複發,並且比上一輪更重,很多普通族員甚至已然無法自理,連生活起居都需要旁人照顧,但滿門都是小綠人,誰又來得及照顧誰?
大醫眉頭已經擰成了疙瘩,他已經手段盡出,最終卻只能無奈慨嘆:「邪生於正,正邪難分,根已腐朽,干何獨立?回天乏力啊……」
環顧一片哀鴻遍地,再聽完大醫的論斷,千乘罡嵐如被抽空了氣力,一屁股坐在椅子里,家族內絕大部分都是未入級的普通人,他們的狀況,慘不忍睹……
「解鈴還須繫鈴人啊……」梁修簡輕嘆,意有所指,他當然也能猜到是怎麼回事。
千乘罡嵐眼睛一亮,頓生希翼:「族老,麻煩您再……」
梁修簡抬手打斷,輕輕搖頭:「若你能找到憑據,自然一切好說,如若不能,本族老怕也愛莫能助。」
「我……知道了。」千乘罡嵐面如死灰。
千乘罡嵐的到來,恰恰踩在了王貲緊繃的神經線上,再沒動靜他就準備招呼所有人暫時遁逃了,如果真造成滅門事件,族府的潑天怒火絕非他們堪當承受。
「換!」千乘罡嵐毫不廢話,進門只甩出這一個字,他知道無需多言,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多言毫無意義。
「罡嵐兄來了?換什麼?我怎麼聽不懂呢?」褚無鋒卻開始拿捏起來。
「有意思嗎?」千乘罡嵐直直盯著褚無鋒。
「有啊!」褚無鋒針鋒相對。
「……用你的人,換解藥!」千乘罡嵐忍了忍,不得不開口點破。
「我的什麼人?多少人?換什麼解藥?」
千乘罡嵐深吸口氣,極力壓抑怒火:「你的兩個人,一男一女,無意間被我族所救,據說是從無常嶺逃出來的,換治療我全族疾病的解藥!」
「先把那兩個人完好無損帶來!」王貲插口。
「那解藥?」
「連你們得了什麼病都不知道,談什麼解藥?」
「你!」千乘罡嵐怒極。
「但是,我們自問有些醫術,一般的病不在話下。」王貲已然自顧補充。
千乘罡嵐一滯,終於還是強忍怒氣,咬牙出問:「閣下可會治療一種可導致人體全身變綠的疾病?」
王貲:「冰綠冰綠、雪綠雪綠那種?」
水木風華:「晶綠晶綠、瑩綠瑩綠那種?」
玉流蘇:「翠綠翠綠、碧綠碧綠那種?」
葉還真:「油綠油綠、墨綠墨綠那種?」
牛萌:「總之是不是綠到見不得人的那種?」
「……是!」千乘罡嵐從牙縫裡擠出,他清楚對方是在借故羞辱,但也只能強行忍下。
「這病我們見過,叫做『風雪奇緣』,我們恰好會治。」水木風華大包大攬。
千乘罡嵐連看都懶得再看王貲等人,也不再看褚無鋒,而是直接望向了夜流光。
「先交人,治病之事,本宗主擔保!」夜流光沒法像這群晚輩一樣沒正形,他肅容表態。
「你若敢食言……」
「我知道輕重,這事再鬧下去,宗、族兩府都沒法交代!」夜流光直接打斷,一錘定音。
「多謝!」千乘罡嵐向夜流光微微躬身,扭頭走了。
而此時,墨夷都城發生的一切,也終於完整地傳進了鎮岳國君豐信德耳中。
「同階對戰,以一敵三?以一敵十?以一……敵百?而且,全部勝了?!」豐信德猛然站起。
「三組密諜回報的消息可相互印證,此事當日有上十萬人親眼目睹。」豐如霜鄭重點頭。
「傳令小九,不計代價搶回被千乘閣擄走的那兩人,我鎮岳的天才豈容他千乘放肆?」豐信德毫不猶豫。
「搶回之後呢?」豐如霜似乎並不擔心豐如歌搶不下。
「全力收服,但是不要強迫。」
「明白。」豐如霜並不意外,「族長,有關褚無鋒私自調兵前往墨夷一事?」
「此事你不要插手。」豐信德抬手制止,「這幾年處處有人推波助瀾,以圖惡化褚無鋒、夜流光與我的關係,包括前幾個月天岳山中發生的事情,也是妄圖將二人懷疑的對象指向我們,其目的不言自明,如果護國軍、鎮岳分宗都不支持我,連任自然無望,我的任期已經不足兩年了……」
「哼,田家!」豐如霜忿忿。
「田家不過是跳樑小丑,真正的黑手姓微生……」
「宇澤國微生家族?」
「那十具屍首你不是一直查不出所以然嗎?現在我告訴你,他們十有八九來自無常嶺『微生冢』!」
「果然是他們!可是族長您是怎麼知道的?」
「我在鎮岳國君的位置上坐了近三十年,又豈能沒些特殊的情報渠道?」
「可是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宇澤國的人可以來我們鎮岳國競選國君?」
「不,競選國君的自然還是田家,但田馥舉一旦成為國君,鎮岳從此也便姓微生了,他們這是竊國!我就算不為豐家,也決不允許鎮岳社稷為宵小所竊!」
「竟是這樣?要不讓九妹……」
「不,同時對付『千乘閣』與『微生冢』,如歌沒這個實力,事情還得一件一件辦。」豐信德搖頭。
「唉,九妹當時若是同意與百戰秦家聯姻,豐家聯合秦家,『豐巢』聯合『秦淵』,無論在百國還是無常嶺中圈,何人敢侮?」豐如霜嘆氣。
「你九妹從小被我寵壞了,她又何嘗能理解我的苦衷?也不知被我發配到無常嶺幾年,那秦華和她有沒有一些進展……」
此時的千乘閣,尚寧與於滄海的待遇天差地別,千乘錦顯然是一個很有原則的人,他並不在意王貲當時的三月之約,但他卻堅持自己一貫的「兩月凈身」,尚寧未被「養」夠兩月之前,他堅決不碰,尚寧每天仍在被迫「食療」和「葯浴」。
而於滄海的「受虐」之旅也從未有一天停歇,在十九叔千乘烈的阻攔下,下面的人不敢殺害於滄海,甚至連續打不服之下他們也懶得再打了,但於滄海卻開始主動挑釁,彷彿一天不挨打渾身難受。
實則他的情況也確實如此,一旦平靜下來,中圈的電磁嗡鳴對他的一階神識而言猶如劇毒,而挨打不但可以大幅麻痹這種痛楚,甚至還可以令他的身心機能獲得破而後立的效果。
每次打完恢復的過程,他都覺得自己的修為又強了半分,不僅氣血之力,同樣也包括神識,因為神識並非僅僅存在於識海,其實它主宰著生命體的每一個細胞。
「這到底是個什麼怪胎?!」千乘閣的行刑者已經近乎麻木,每次被於滄海挑釁,他覺得自己已經在不打死的前提下竭盡所能了,然而無論昨天打到如何奄奄一息,今天這個怪胎仍然中氣十足辱罵求虐。
「錦兒,他們的同伴以一敵十、以一敵百很可能屬實,單看這於滄海的韌性和恢復力,即便是他,怕也能抵擋十名一階修者!」千乘烈開口,他正與千乘錦以神識關注著此處,桌上放著從家族傳來的情報。
「那我就破個例,提前幾天與那尚寧洞房,儘早收服。」千乘錦面色古怪。
「不可!」千乘烈皺眉喝斥,「族長的命令是『收服』,不是『強佔』,尚寧不是普通女子,絕不可能因為被你強佔就從此認命,這樣只會徹底把他們推向不死不休的對立面!」
「那又如何?」千乘錦並不在乎。
「又如何?錦兒你醒醒吧!」千乘烈痛心疾首,「你是千乘嫡子,在同輩兄弟中修為也是最高,八年前乾的混賬事到今天也該贖清了,如果這次再能為家族收服兩名『大修種子』,無疑將是大功一件,重回家族自然指日可待,這件事情的重要性你明白嗎?!」
「混賬事?你猜我是跟誰學的呢?嗯?我的十九叔?我的好老師?」千乘錦竟直勾勾地盯著千乘烈。
「錦兒,我和……不是你想象的那樣!」千乘烈低下了頭,面現痛苦。
「閣主,有情況!」外面突然傳來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