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希家的老朋友

土星星域，艾希星子，偌大的土星環高懸天際，一切完全靜止，平靜祥和……除了一粒迅速掠過的小點……

正當薩米特第四次為發射器充能時，另一件事又把發貨的事情從他腦海里趕走了。隨著控制台上警情信號忽然閃爍起來，一條視頻通訊直接闖入了系統，頭戴著古柏帶警察頭盔的面孔出現在屏幕上，身後的電磁圍欄里貌似關著有一群穿著奇裝異服的人，這些人的胸都統一前用白色顏料畫著帶斜杠的圓圈，那是分子教的「楔日」符號。

「又抓到可憐的蟲子了。」，

「這些教徒吧，都來自最貧窮的那些星脈人家——既沒錢進入虛擬世界，又捱不住太空中的孤獨與辛勞，總喜歡喜歡聚在一起搞些事情自娛自樂，時間久了還變成奇怪的組織，這不就讓警察們閑不下來了嘛。」。

薩米特認出屏幕上這個古柏警長：「毛吳警長，什麼風把你吹來了，到我這裡喝杯咖啡如何？」，他用手指輕輕推動節流閥，把電池組的能量注入發射器，隨著磁力暴漲，原先虛空中看不見的宇宙射線被加速成等離子體后，一層霓虹便籠罩在著「彈弓」之上，當第一批礦物被自動推進去時。毛吳警官的呼叫伴著電流聲傳了過來：「滋啦……Ax401，管蟲九，有異常情況上報嗎，薩米特回話？」……

也許是酒喝多了，他的嗓音聽上去有些沙啞。薩米特回想今天起床后的事情，除了那個反覆出現半個月的貓咪頭像外，並沒有啥奇怪的事情，而那也僅僅可能只是電腦故障。

「還真沒有注意到什麼異常，警長先生，發生什麼事情了？」

「沒有么？讓瑪希給我們燒一壺地球咖啡，我需要調閱管蟲九最近一周的記錄，包括視頻，你們沒在鏡頭前親熱吧」。

清了清嗓子，警長表情嚴肅地說道。

「歡迎來到管蟲九品嘗無限量咖啡，可我還是要說你老兄還是一樣，真她媽不知羞恥！」。

薩米特毫不客氣地罵道。警長沖他使了個眼色，憋不住笑了出來：「不錯，剛剛發布的清查令，我也是公事公辦！看在咖啡的面上，會給你的光屁股打上碼。」說完便轉身離開了屏幕前。

此時礦物投送開關已經轉為綠燈，薩米特提醒道：「嘿，警官們，注意投射彈道，別讓礦石碰碎了，我可不賣人體零件哈！」。屏幕上的年輕中尉警官表示知曉，他把巡邏船位置信息顯示在了薩米特的大屏上，並告知大約一小時后降落。

「老公，誰來了？」瑪希問道。

作為一個擁有三種生物學博士頭銜的女人，她絕非妄妄之輩，十年前的研究成果已經應用在軍方最新一代機甲「巨靈」身上，造就了唯一具備模擬迷走神經的先進作戰軀體。熱愛自由的她不喜歡科學院里的勾心鬥角，放棄了晉陞的機會和丈夫薩米特隱居到太陽系的天涯海角。

來到新世界后，她便中斷了之前所有研究，為自己開闢了一個新的領域——「靈學」。那是一個外空更加孤寂的精神世界，除了個別頂尖的學者禮貌地表示略有興趣之外，整個學界沒有幾個人能夠明白她在幹什麼，這讓她的TED公開演講人氣大不如前。

人們更多惋惜地說：「聽不懂，似乎不是科學。」。

可瑪希並不介意，喜歡就是喜歡。數學家張維教授是她為數不多的合作者，為她的研究提供核心演算法支持。教授最近發來了一些波形圖請瑪希進行識別，內容乍看平平無奇，可閱讀了樣本圖像后，第六感告訴她事情並不簡單。

果然，幾次匹配識別都意外地失敗了，今天，她準備把那些波形圖轉化為人類聽不見的電信號播放給種植艙的植物試試看，開始一切正常，電信號刺激下，植物的吟唱似乎更加有力了，然而，大約一分鐘后，卻突然中斷，耳機里異常安靜，她甚至聽見了自己的脈搏。

「理論上沒可能啊？」

瑪希完全摸不著頭腦，第一次遇見這情況，她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嘿，寶寶們，怎麼啦」，一邊撫摸著靜默的枝葉，一邊焦慮地問道。這時候，地面傳來輕微的震動，讓她感到一點頭暈，便向丈夫問道：「薩米，你在做什麼？剛剛搖晃是星震嗎？」。

可對方並沒有立刻回復，於是瑪希繼續喊：「喂！，聽見沒？」，屏息靜聽半分鐘依舊沒有迴音，她提高了音調再次喊道：「薩米特？你個鬼在哪裡！」

「嘿！瑪希，剛信號不好，什麼？星震？沒有，也許毛警長的船靠港時碰到東西了。我馬上過來，咱們得給辛苦的公務員們準備點吃的喝的……」。

薩米特把工作室調整到自動運轉模式，瑪希的咖啡甜點已經備好，他得去迎接警官們。

一邊走，一邊聽著早間新聞的最後一段報道：「最後，據各地的小行星帶觀測器反映，2230以來年小行星運行表現反常。通常情況下，它們大多已經分佈均勻，很少發生碰撞，可是三個月以來，有記錄的碰撞事件發生了500次。專家們也無法解釋這種擾動現象的起因。新聞播音員說到這裡，咧嘴一笑，但是對於「砂漏」空間監測公司來說：「真是太奇妙了。現在我把話筒交給出首席技術官赫基特·馮德，問問他情況如何。馮德，這會影響到凈猙航道嗎」

「噢，修斯，」技術官說，「這我不能做出長期預測，今年不僅小行星帶表現反常。全星系遠至柯伊伯帶的瓦拉、莫桑、不燃之淵等地的目擊者都紛紛發來消息說類似的情況，我們正在嚴密監測凈猙航道的安全性，目前自主機械並沒有反常現象，但是，我要說的是，你稍等……！」。他找了一些圖片資料。

「我們的空間場望遠鏡發現在更遠的奧爾特雲邊緣，很多巨大的物體正在往太陽運動，你知道的，它們流動起來了。」

「額，聽起來有些複雜，馮德，不過很高興凈猙航道暫時是安全的，這樣，來自外太陽系的物資就不會受到影響，我想市場也會高興的……謝謝你！」

「容我再說一句：只有巨物才會感受到遠方黑洞的吸引。」

「嗷，天哪，馮德，瞧你這該死的文學天賦，再見！」，主持人急匆匆地掛掉了通訊，彷彿怕他多說一個字似的。

薩米特有點震驚。小行星帶的擾動？流星隕石到處亂飛？

那些讓它們搬離小行星帶的傳聞，關於李歐先一家的傳聞……果然發生了。

他看見太太瑪希端著兩杯咖啡去往會客艙。也許他應該向妻子透露一些擔心？

他心神不定，清了清嗓子，撥通了瑪希的頻道。「唔--瑪希，親愛的--最近有李歐先的消息嗎」

不出所料，瑪希大為吃驚，也很生氣。不管怎麼說，他們通常都說自己不認識李歐先一家。

「沒有」她厲聲說，「怎麼了」

「今天的新聞有點奇怪，」薩米特嘟噥說：「成群的小行星擾動……奧爾特雲變形……今天毛吳警官又莫名其妙的來調記錄……「

「那又怎麼樣我早上還發現了土星的周期性隕石，它正往土衛六去呢，宇宙總是在變化呀。」瑪希冷冷地搶白道。

「哦，我是想……說不定……這跟……和他們有關係，有人說上次溢出是冰墓里的人……你知道……」。

「你想說什麼！」夫人不耐煩了……薩米特連忙閉嘴。

瑪希嘬起嘴唇嘗了嘗咖啡。地球熱帶產的咖啡豆味道醇厚有力，彷彿封鎖了陽光的滋味在裡面，她知道薩米特在擔心什麼，她不希望自己的男人過多地參與那些複雜的事情。他那些結結巴巴的話已經踩在了紅線上……

儘管不希望，但也不想對他太嚴苛，於是漫不經心地改口說：「李歐先一家，他們的兒子——現在該有卡列這麼大了吧」

「我想是吧。」薩米特乾巴巴地說。「他叫什麼來著是叫李時珍吧」

「東方姓，叫李奇真，要我說，這是一個不容易記得的名字。」

「哦，是的。」薩米特說著，聽出夫人有警告的意思，頓時感到心突然往下一沉，「不錯，我也這麼想。」待他走進碼頭時，就再也沒有提到這個話題了。

「嘿嘿，薩米特！這該死的地球咖啡真香，我聞到了！」，待碼頭氣閘加壓之後，警長第一個跳下船，熱情地對主人打起了招呼。相比起薩米特家的高速快艇，毛吳警長的巡邏船有一個相當巨大的隧道反應器，雖然這個設備暴力加速的效果極佳，但讓整艘船比例有些失調，看起來很醜，遠不如快艇上裝備的浪涌脈衝引擎優雅。

警長帶著他的搭檔費薩爾，一個雙眼有神，蓄著短須的精神小伙走過來了，第三位走下船的人並沒有穿警服，薩米特從來沒有見過這個男人。他個子瘦高，光頭銀須看起來有些超出了他的年紀。穿一件帶兜帽的長衫，從身材比例上看，應該是星脈人，他高高的鼻樑和犀利的紫色眼睛更印證了這一點，「不知道哪裡來的狠角色」，警長看出薩米特的心思，拍拍他的肩膀：「不用管他，該死的！快帶我去暖和點的地方！」。

薩米特這時才發現自己挺著僵直的身子在零下30℃的碼頭已經待了快二十分鐘……顯然，起因是他對李歐先一家的憂慮有些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