燙木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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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不單行的盜火者號上,自救工作在緊張持續著……

金琳和哈里爾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想說話。

搬運機器人送來了用於修補艦殼用的備用鈦金板。哈里爾用電噴器在上面塗上銀色的反射塗料,再讓機器人沿著浴室外圍把鈦金板像砌磚一樣碼放得整整齊齊……

要想在浴室里塞進四個人還得動點腦子,還好哈里爾的空間思維不錯,他親自演示了如何用「沙丁魚堆砌法」在狹小空間里放下三男一女,

金琳的頭頂著哈里爾的屁股,表情尷尬地瞪了他一眼,哈里爾聳聳肩,「就一個小時,堅持堅持吧,我的腦袋還夾在查爾斯失禁的褲襠里呢!要不我倆換換?」。

金琳拿隔熱手套捲成棒子,在哈里爾頭上狠狠地敲了一下。

「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可以減弱18.5%輻射強度,加上船體能夠阻擋30%,磁盾30%,還剩20%的輻射量!不錯!」。

哈里爾搖搖頭:「太樂觀,我們只能接受頂多5%的超劑量,如果超20%,再加上一小時的輻照時間,估計能把我烤得炸裂開!」他把手放在肚皮上示意爆炸……

「哇!早上吃的三明治,可可茶,中午的咖喱蛋……噗,全都流出來了!」

「噁心」金琳飛起一腳,把他踢得像氣球一般撞到牆上。

「20%還真是個麻煩」,她小聲說。

「嘿!你們看見了嗎?真她媽美極了!」

隨著距離越來越近,太陽系第二大行星碩大無朋的體量向他們震撼襲來。洛克向兩人推送了高清視野……

滾滾流淌的氨雲環流像往是開鍋的牛奶里倒進了巧克力,旁邊圍繞著絞在一起的兩道齒輪形狀構造是快速噴射渦流,擠壓、碰撞,噴涌,兆億噸氣體的翻騰釋放出無數條數百公里長的電弧,彷彿千百個魔法師正在施放邪惡的閃電鏈。

大紅斑正從星球的另一面緩緩轉過來,這一顆獨眼巨人頭上的大眸子,投射出狠毒的眼神,瞪著這群敢於驚擾極地的亡命人。

「美!卻讓人恐懼!」

巨物自帶著原始的恐懼感應,讓金琳心臟砰砰猛跳,虛汗從額頭冒了出來……

「看!巨人的王冠!」洛克指向極地上空盤旋的明亮光環。

測量數據顯示,上千公里寬的高能粒子在星球強大磁場激發下構成了這條亮白的主帶,細看之下,那異乎尋常的結構像一件精美的,由三條拋光鉑金絲扭在一起的首飾,亮白主帶的周圍則是花絲工藝鑲嵌出的彩金簇——渦環。

「精美的王冠!」

即便心裡害怕,金琳也忍不住讚歎起來……「王冠」緩緩轉動,炫耀著足足三萬公里的周長……

如此虛幻,如此宏大,就算神話里那翻滾著無盡的夢魘的異界入口也不過如此……

「真要從那裡飛過呀……」。她雙眼發獃,喃喃如夢中囈語……

駕駛員的常識告訴她,這是不可能的……

「嘿!剩下20%怎麼辦?」,哈里爾大聲問道,但金琳呆站在原地,被翻滾的氨雲幻圖催眠了。

哈里爾一邊把昏迷的查爾斯拖到浴室,按照沙丁魚的姿勢擺弄好,一邊加大嗓音吼道:「金琳!」

眼見輻射計數器增長的數值,艙外的洛克也急了,他已經完成了光帆的回收,但高輻射帶來的眩暈已經找上了門,過多的粒子撞擊在視網膜上,讓他眼裡的白色頻閃增加了一倍。

「急性輻射病!」

但他必須等在這裡完成重啟。於是,他也跟著哈利爾喊:「女王!聽見嗎!醒醒!」

「我得出去一趟!」。沉夢初醒的金琳自言自語道……

「啊!現在嗎!」。

哈里爾驚訝地看著她,而洛克則默不作聲,他也不知道金琳葫蘆里裝的什麼葯,但現在不是解釋和爭辯的時候……

「哈里爾,去把查爾斯和你房間浴室的噴水器模塊拆下來給我,要連著水罐,然後到氣閘等我,快!」

金琳一步跨進浴室,把裝水的方盒子扯了下來。然後往氣閘飄去……

「大灰熊,我要你把艙外焊槍準備好,在你右邊五米外的工具櫃里。再拿三個遙控動作機構!快,咱們得給盜火者號安裝發動機!」

「嘿,金琳!那要命的20%怎麼辦?」哈里爾心裡沒底,他一邊抱著兩組噴水模塊快速飄向氣閘,一邊試探著駕駛員的安排。

「放心!只要飛船能動就好!」

麻利地穿上了艙外服,她接過哈里爾手裡的東西,鑽進氣閘反手關上了門……

當她走出盜火者號的時候,某種虛幻的東西讓她身軀一震,感覺鼻腔里有什麼東西在拉扯著,非常難受,與此同時,太空服里電焊機的臭氧味逐漸濃重起來,眼前還出現了間斷的白色閃光,輻射計量器的紅燈一直閃著,非常煩人,她乾脆關閉了電源……

一切都不妙,身體里的每個細胞都在朝她喊:「不要出去,不要出去!」。

她忽然意識到,洛克可能在外面待得太久了!。

「大灰熊,你還行嗎?我們得趕緊給盜火者裝上發動機!」。

「嗯,好的,蟲蟲女王。」男人的聲音里少了輕鬆愉快,顯得沉悶而艱難。

盜火者無情地向極地衝去,每個人心頭逐漸被一種連續重鎚敲擊聲響縈繞,「砰砰砰」,背景雜訊?不!更像是死神掰著手指在數時間……

焊槍閃著火花,金琳麻利地固定好了第一組簡易噴射器,她接通了飛船外殼的預留標準電源,當把遙控器A鍵按下后,三隻焊槍就會燒灼噴水器的口部,直至發紅。此時,只要按下B鍵,水罐里冰冷的水流就會滋出來,當水分子遇見燒紅的管口時,便產生了爆炸般的蒸汽推力……完美!

離開時,她也沒忘記把一片通用加熱墊片放在儲水器下方:「寶貝,要緊時候可不能結冰哦……」。

「還有兩組,我們分頭行動。」金琳一邊和洛克說道,一邊讓伴隨她出艙的無人機在船殼上噴了兩個紅點,保證三組噴射器在距離質心相等距離的同一個平面上,而且彼此相隔120度角。幾分鐘后,她又完成了另外一組,大腦也幾乎習慣了眼前忽閃的亮光……一切順利!

「太棒了!大灰熊,你搞定了嗎?我們要拉閘了!」。

然而洛克並沒有給她迴音……

「大熊」

金琳繞著飛船外殼快速爬行,懷著一種糟糕的預感,儘管她期望只是通訊出了問題……

「蟲蟲女王,我看不見了!對不起……」,金琳看見呆站在紅點上的大個子,還有完成了一半的焊接。

「噢,天哪,可憐的寶貝,不要害怕,我在你旁邊,我來了。等我們完成工作就回去。」。

可她手中的焊槍只噴了一秒鐘就燒完了燃料,熄火了,只好隨手扔掉,拿過洛克手中的那一隻,飛快地完成了安裝。

「嘿!你們快點!」

等在氣閘旁邊的哈里爾急眼了,他緊張地望向四周,似乎聽見有什麼在啃食著盜火者號的金屬,發著令人恐懼的高頻的聲響。

「磁場聚焦!」

飛船外殼陷入了連續放電的火花中,而內部艙室地板上金屬工具也自己蠕動了起來,詭異極了。

「跟我來,大膽點,對了,在這裡,摸著邊緣,進去,好……」。

金琳好容易把大塊頭拖進氣閘艙,「哈里爾,把大熊放好,他眼瞎了!」。

「好的!你呢?」

哈里爾戰戰兢兢地問道。

「我去拉閘!」

她心裡只想著一件事,一切的希望在反應堆重啟生成保護磁場……

幾次深呼吸后,金琳勉強擠出一些力氣,拚命拉開了檢修盤的門,為她照明的無人機抗不住強大的電磁干擾,晃悠了兩下便失去了控制,一頭撞毀在船殼上……

……眼前的增強圖像突然失去了顏色,只剩下模糊的黑白兩色……

所幸她摸到了保險栓,便立刻將它抽出來半程,栓柱上特有的藍光照亮了邊上的文字,她仔細辨認清楚,然後轉了半圈,對準「重啟」位置又插了進去。

「嗞嗞……好了!金姐!

「顯示重啟開始了!「哈里爾的聲音不那麼清晰,但還可以辨認。

但她的耳朵已經聽不到了,她的磁鞋依舊牢牢吸在船殼上,但身體卻像一隻弓著腰的小蝦米,正隨著海量隨機晃動……

艙外輻射計量器已爆表。

「姐!金琳……金琳?……」。沒有回應……

「蟲蟲女王?……」,也沒有回應。

「怎麼啦……難道?」。

生命監測儀上的直線說明了殘酷的事實:「她死了……」。

「我的天哪!完了!」

哈里爾絕望地看著以恐怖速率飆升的各種數值,放開抱著的大熊,攤開四肢,讓自己懸浮在艙室里……淚水從眼眶湧出來……

「來……凈化我吧!趕緊的……」

300KM……280KM……距離極地的光環越來越近,盜火者號拖著金琳的身軀,像一粒飛砂,無聲地劃過閃耀的極光帶……

漆黑中,最先蘇醒的是聽覺,感覺自己正處在身體最深處的某個角落裡……耳畔是雷聲構成的音節:「失去……生命……加冕第一步……埃隆……」。

不知道誰在發聲,但一定是某種非常巨大的存在。

然後,有了視覺,她眼裡見到奇怪的儀式,一個雄偉男人的身體被拆成很多部分……在一種淡紫色光芒的籠罩之下,被切開身體居然保持著活動……像極了剛端上桌的活章魚刺身……

隨後,觸覺出現了,胎動的感覺,體內隱隱的悸動……心跳與心跳的共振……

痛覺!

分娩一樣的劇痛……

「啊啊啊啊啊!」。

金琳在聲嘶力竭的大喊中猛地蘇醒過來,眼前一片白茫茫……

待視覺逐漸恢復時,木星的王冠高懸在她的頭頂方向,明晃晃的……

她集中十二分的精神,把飛行員尋跡技能發揮到了極致,終於摸到回了氣閘艙口。

此時,被完全電離的船殼罩上了一層五彩佛光,環繞著盜火者號的輪廓。佛光的底部,一層藍色的光波漸漸浮動起來……

「成功了!保護磁場!」顧不上飆出眼眶的淚水,她連滾帶爬地翻入氣閘。

當看見哈里爾那張惶恐的臉時,金琳罵道:「見著鬼了嗎?傻瓜!」。

哈里爾怔怔點了點頭。

估摸著是自己的狼狽樣嚇到了這孩子……她想要笑,折斷的肋骨卻賜給她一陣生疼……

擠進防輻射避難所時,金琳注意到植物的邊緣發出了藍光,似乎活的還不錯……

「太好了!有效!在木星極點50公里處,我們都活著!」

四個人擠在重重保護的浴室里,當金琳遙控飛船開始轉向時,哈里爾發現了她的籌碼:在木星極點密布著高磁高輻的區域里,存在著一條黯淡的渦旋走廊——複雜能量場對抗形成的空洞……如同颱風風眼,那裡輻射數值近乎為零!

簡易發動機給了金琳調整船隻姿態的機會。在用完儲水罐里的水之前,盜火者像一顆流星般穿出了木星極地……

「乖乖!他們完了!」

木衛三附近,混元宙號派出的隱偵船里,弗西斯和張騫予看著屏幕上的小亮點朝極地飛馳而去,弗西斯搖了搖頭。「好慘!」

「導航和引擎不會受影響,它們都有過量輻射保護,只是人沒了。」。張騫予說道。

「好吧!管他呢,在那裡的又不是我們。」

「領導不讓過多討論這件事,想想怎麼休假吧,兄弟。」

「沒錯,我得去收拾東西了,等換崗的過來。」。偵查船靜靜地泊在太空,巨大的天線陣列網緩緩轉動著,繼續監聽附近的動靜。

混元宙號驅的機要室里,情報局的肖迪少校納悶地看著偵查員發來的信息,他已經將內容發往月球基地和地球南極作戰中心,正在等候下一步行動指示……

「偵查船數據顯示,盜火者號散貨船以50公里的低空穿越了木星極地,但令人費解的是,穿越之後,飛船主動改變了原先朝著土衛六的航向,往天王星區域去了……」

「ai推測船員們還活著。」

少校把簡報看了一遍又一遍,他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連混元宙號也不敢涉足的木星禁區,一艘老掉牙的散貨船是怎麼做到的!

「噠、噠、噠」,機要信息燈亮了。

情報總局部指示……

「命令:混元宙號即刻派出高速護衛艦——深圳翱翔者號,對盜火者號散裝貨船實施攔截,並以一級涉密方式登艦檢查。

授權行動指揮人:肖迪,副指揮:楚華!

簽發人:尼克.基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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