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造結化結
通過副殿主曹彬，已在實質上完成了對整個「觀察殿」的掌控之後，孟周心中原本還有些不確定的計劃也徹底變得清晰起來。
有了確切的計劃之後，擺在孟周面前最大的問題，就變成了一個，時間。
他要做的前期準備太多，而他的時間有限。
當然，他若是願意忍受修為長期停留在「結丹巔峰，進無可進」這種狀態，那他的時間倒是非常充裕。
可很顯然，這樣的狀態，沒有任何一個修行人能夠忍受。
孟周自然也不能。
所以，在孟周心中，當他修為達到結丹巔峰之後，下一步就應該向元嬰發起衝鋒。
整個過程流暢絲滑，中間沒有任何停頓。
孟周心中，甚至已經基本擬出了一個大略的「計劃日程表」。
以他當下的進度，在他完成九十九歲那年的閉關修行之後，他的修為就會達到當下境界所能達到的極限，進無可進。
若不想光陰虛度，下一次的閉關，就是向元嬰境界發起衝鋒之時。
而那時，不多不少，他剛好年過百歲。
別的不說，單是這個年紀，看上去就充滿了一種神秘的、獨一無二的美感。
「這是老天欽定的日子啊！」
可這樣一來，時間就非常緊張啊。
現在，已是孟周九十四歲的下半年。
距離百歲之期，滿打滿算，還剩五年零幾個月的時間。
而若是將每年一月的閉關之期除開，剩下的時間就更少。
而在他的計劃中，在這有限的時間內，他必須頻繁的進出不同的「荒域」，這是孟周心中計劃必不可少的一步。
孟周心中構想了一下，若是其他七處荒域的情況都和他曾經修行的五域，也就是「巨野荒域」差不多。
那麼，他若是能將這五年左右的時間儘可能充分的利用起來，那他是可以在百歲之前完成所有布局的，甚至還可以將時間往前推一點。
可若他因為各處荒域的返回申請的隨機不確定導致他在某處「荒域」停留太久時間，那這有限的時間就會非常緊張，甚至變得不夠用起來。
最好的辦法，就如他眼下確定的「洪澤荒域」一般。
十天後有修士進入，他隨之一起進入；
五十五天之後，又有修士離開，他隨之一起離開。
在進入之前就有了明確的回歸時間，而且間隔不是太遠，這就避免了他進入某處「荒域」之後，被長時間困在其中的可能。
「若是情況全都如洪澤荒域這般就好了。」孟周心中如此想。
但孟周卻知道，來自同一「荒域」的調離申請間隔如此之短，才是偶然。
更多的時候，同一「荒域」的調離申請時間的間隔都會超過兩個月，也就是說，在進入之前某處「荒域」之前，他是無法確定下一趟「搭順風車」返回星宿海的時間的。
在想到這裡的時候，孟周心中很自然的便生出了一個念頭。
「我是否可以在進入某處荒域之後，在展開其他行動之前，先選好新的目標，通過暗中引導的方式，讓原本會在數月之後才提出返回申請的修士，立刻提出返回申請。
這樣一來，我基本就可以將進入每個荒域的時間控制在兩個月左右。」
有了明確的時間規劃，計劃也就有了徹底落到實地的穩定前提。
孟周覺得自己靈機一動生出的這個念頭很不錯，問題得到了妥善的解決。
可很快，孟周稍稍放下的心便又提了起來。
「不對！」
他想到的這種解決方案，固然很好地解決了他自己的問題。
可若在「觀察殿」的視角看去，就會顯出微妙的不諧感。
原本，同一「荒域」的調離申請時間的間隔都是比較隨機的，且間隔時間在兩月之內是極偶然的情況。
可經自己這麼一處理，「隨機」不再是真隨機，有了固定的規律，「極偶然」的情況是也不再是偶然。
若這樣的情況只連續來個三五次，或許還能糊弄過去。
可若持續上三五年，除非將星宿宮高層全是瞎子或者傻子，不然，根本不可能還糊弄得過去！
「觀察殿」現在說是星宿宮最重要的部門也不為過，不僅能夠調動所有結丹修士，甚至可以左右元嬰真君的行程安排，不知道被多少雙目光盯著。
這看似很輕鬆解決的問題，其實並沒有解決，反而製造出了更大的問題。
「那……究竟應該如何做呢？」
孟周心中思索。
苦思無果的孟周，直到念頭落在曹彬身上之時，孟周才忽地一怔，而後豁然開朗，心中自嘲：
「明明有堂堂正正的解決辦法，怎麼凈往見不得光的方向去琢磨？……一定是受了『鄭伯』的影響，一定是！」
……
洞府，書房。
曹彬正一手持握玉簡，一手食指如同一柄小劍在空中靈活遊走，不時便有鋒鋩凌厲的劍氣從他指尖射出。
這些劍氣在射向周圍牆壁以及其他物品陳設之前，都會被一股堅韌卻無形的力量阻攔，瓦解。
受到阻擋的凌厲劍氣迅速潰散，消散在虛空之中。
而曹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的體內，有一道奇妙的靈性連接與他腰間獸袋中的一條小蛇連通。
這靈性連接，本身並無任何不妥，這本就是他掌控這條小蛇的倚仗。
若是沒有這契約連接，他對這小蛇的控制也就無從談起。
所以，即便他意識到這條靈性連接的存在，也不會覺得有何不妥。
他所不知道的是，此刻，正有一股奇妙而隱晦的力量順著這道契約連接悄無聲息的滲入他體內。
一些被他主動扔到角落的念頭如沉渣泛起，無端在他心頭浮現。
這莫名浮起的念頭，甚至影響到了他連貫而專註的思索，指尖流暢的劍氣也忽地頓住。
曹彬心中愕然。
當他明白那些無端浮起的念頭究竟為何之時，更是驚訝不已。
身為觀察殿名義的二把手，實質上的一把手。
最開始，他為了防止惹來那位真正的殿主的猜忌，為了表示自己並不熱衷於此職，更不是喜歡攬權的性子，在觀察殿剛剛運行之初，他嘗試著做了一段時間的「不粘鍋」。
凡事都不自己拿主意，所有的決定大家都商量著來。
集思廣益。
觀察殿究竟如何運行，大家都可以提建議。
最終如何做，按照少數服從多數的原則進行表決就行。
可後來發現，這樣的效率實在太低。
大量的時間都浪費在了無意義的、對不同意見的探討之中。
為此，甚至惹來了元嬰老祖的嚴厲批評。
「哪來那麼多的意見？哪來那麼多的討論？」
「利弊得失，分得那麼清楚，有必要嗎？」
「很多事情，這麼做也行，那麼做也可，誰都能說出幾分道理來。
你難道還真要挨著一個個全都計較個清楚明白不成？！
在沒計較清楚之前，咱們所有人是不是全都要等著？」
「拿決定，你要做的是立刻做出決定，蠢貨！」
這被曹彬主動扔在記憶角落裡的念頭，此刻莫名浮上心頭，讓曹彬有種忽然被塞了一嘴翔的噁心感。
與之一同浮起的，還有另一個相關的回憶。
當時，被嚴厲訓斥之後，曹彬的風格陡然一變，從「集思廣益」變成了「獨斷專行」。
很快，隨著他曹彬果斷的做出一個又一個決定，「觀察殿」的運行規則也跟著確定下來。
當時，在他必須做出的許多選擇中，有這麼一個。
「加入觀察殿的結丹修士，還需要前往外域八荒之地嗎？」
當時，這個問題在觀察殿內部引起了非常激烈的討論。
最後，觀察殿內部也完成了意見統一，不需要。
星宿宮重新出山後，需要將大量結丹修士派往外域八荒鎮守，如此大量、且長期的需求，自然不可能要求星宿宮結丹全都發揚風格，主動申請。
若是如此，根本湊不齊足夠的人數。
所以，必然是強制性的任務，每個星宿宮結丹在一定的年份內都必須完成一定年限的鎮守任務。
這些，觀察殿上下都沒有任何異議，態度都非常明確統一。
可當「刀鋒」朝向觀察殿自己的時候，問題就出現了。
觀察殿的結丹修士，也需要強制執行前往外域八荒之地的鎮守任務嗎？
觀察殿內部經過充分的討論后，有了明確的態度，不需要。
理由也很充分，無論身在星宿海內，還是被安排前往外域八荒之地，我們都是在為同一個目標而服務。我們工作的重要性，同樣是毋庸置疑的，甚至是無可替代的。
至於說強制任務，我們現在做的不就是「強制任務」么？
總不可能是義務勞動吧？那是不是可以隨時撂挑子不幹？
我們已經承擔起了重要職責，若還要將我們強制安排去外域八荒之地，這……這TM不是欺負老實人嗎！
對於這套歪理，曹彬心中是有不同意見的。
曹彬相信，要是讓其他星宿宮結丹知道了這麼一場發生在觀察殿內部的爭論，說不定會直接破防。
不把觀察殿所有結丹的八輩祖宗挨著全部問候一遍，都算他們有涵養。
但當時，這已經成為了觀察殿內部結丹的共識。
已經因為效率低下被元嬰真君當面訓斥了一通，為了讓整個鏈條能夠更快、更妥當的轉動起來，曹彬選擇了妥協，順應了觀察殿內部的「民意」。
這也是曹彬「獨斷專行」的做出的所有決定中，唯一一次妥協退讓。
也這因這「唯一」，使得這一次的妥協退讓顯得異常扎眼。
從某種角度去看，曹彬甚至將之視為「污點」，有意無意的將之從記憶中淡去，將之扔到記憶的角落中。
此刻，這個記憶片段毫無來由的從記憶的角落中泛起，浮上心頭，如此的礙眼，讓他忽地有種如鯁在喉之感。
「我怎麼會忽然想起這個？簡直莫名其妙！」曹彬心中嘀咕。
他下意識的就想將這段記憶重新扔到記憶的角落，眼不見為凈。
但在這麼做之前，曹彬頓住了。
修為到了他這一步，非常清楚，念頭有時候是不能強壓的。
此刻，這念頭忽地從記憶的角落中泛起，看似無端，卻很有可能是他的「神」在他無意識的情況下對他的示警。
提醒他，這是一個心結。
這樣的機遇，不是人人都可以遇到的，他應該慶幸會有這樣的遭遇！
更不能隨意處置。
再小的心結，都可能成為前行路上的絆腳石！
而既然是結，就要去解！
更何況，這個結，要解開一點不難。
或許，這會讓整個觀察殿與自己離心，但除了觀察殿的結丹，星宿宮所有結丹都會支持自己。
就連四位元嬰老祖，也必然會站在自己這邊。
當初，自己選擇退讓的顧慮，現在也已不存在。
難道誰還敢因此公然唱反調、撂挑子不成？
那不是找死么？
心中仔細盤算了一番，曹彬發出傳訊，很快，十二位修為不一的結丹修士便陸續來到他的洞府之外。
這也是觀察殿除他之外全部的結丹修士。
待所有人齊聚之後，曹彬環視眾人一圈，宣布了自己的決定。
「從下月初開始，咱們所有人都必須輪替前往外域八荒之地，承擔起本來就屬於我們的鎮守任務。」
他這話一出，眾人一片嘩然。
「好好的怎麼忽地搞這麼一出？」
眾人看向曹彬，一個個瞪大雙眼，彷彿再問，你是不是有病啊？
曹彬卻不與這些人爭論，很乾脆的揮手道：
「這事就這麼決定了，你們要是不服，那咱們就請四位老祖仲裁？！」
眾人聞言，神色都是一垮。
這件事，本來就是他們鑽了空子，真要捅出去，公論朝向哪邊，還用說嘛？
可要他們就此認命，那也是絕對不甘心的。
「我主持傳送陣，沒了我，這事以後誰負責？」
「問心陣有多重要，曹副殿主您知道嗎？要是因為您的決定除了紕漏怎麼辦？您擔得起嗎？」
「……」
眾人七嘴八舌，說起了自己職責的重要性和不可替代性。
曹彬靜靜的聽他們一一說完，才淡淡的道：
「你們出去了，自然就會有人回來，難道他們擔不起你們那點活？」
眾人再次閉嘴。
大家都是星宿宮的結丹，誰也不比誰高一等。
他們進入觀察殿，只是運氣好，可不敢因此就自以為強過其他結丹一頭。
他們能做的是，那些被他們替換回來的星宿宮結丹自然同樣能做。
眾人沉默。
其實，在曹彬這個副殿主屁股不坐在他們這一邊，主動把這個他們內部隱而不宣的小福利捅出來的那一刻，這件事就已經沒有了辯駁的餘地。
經過最初的較勁僵持，眾人也已經放棄了沒有意義的「頑抗」，開始考慮起更具體的問題。
「究竟如何做？從下月初開始輪替前往，怎麼個輪替法？
我記得下月上旬應該有兩人申請回歸，咱們也已經選好了替換前往之人，難道把這已經選好的人選全廢掉？咱們頂上去？
現在是下月初恰好有人申請回歸，可要是沒有呢？
要是哪月初申請回歸之人非常多呢？
你這什麼都沒說清，咱們怎麼執行？！」
曹彬淡淡一笑，道：
「這些我都已經想得很明白了。
我現在提的這套規矩，和咱們當下正在施行的那套規矩，并行不悖，互不妨礙。
原來怎麼安排，現在還是怎麼安排，不影響。」
「因為觀察殿的重要性，穩定運轉是前提。
所以，一次不能安排太多人出去，時間間隔也不能太近，要給其他替換之人緩慢適應的時間。」
「包括我在內，咱們總共十三人，我認為每隔兩個月安排出去一個，替換一個回來，分兩年替換完畢，是比較合適的做法。」
「兩年之後，咱們這一批人換完，這套規矩也不能停，依然要繼續運轉。
只不過，彼時要考慮此事的就不是我們了，咱們也用不著為此操心了。」
聽完曹彬的講述，眾人再次沉默。
曹彬思路明確的講述，讓他們腦海中當即就浮現出了鮮明的畫面。
以後觀察殿的結丹，再不是他們這些固定之人，而是以兩年零兩個月為一周，滾動輪替。
每個人，都只會在這個位置上最多待兩年零兩個月時間。
時間一到，不管願不願意，就要讓位。
——而觀察殿的事務有多清閑，他們是知道的。
在對星宿宮所有結丹的情況都很清楚，從接到外派鎮守結丹的返回申請到他們返回之後的流程早已固定明晰的情況下，九成以上的操作甚至連洞府都不必出，只需要幾道傳訊就可以解決。
而因為他們的爭取，觀察殿結丹和外派鎮守結丹一樣，同樣都是要掙功勞的。
這原本由他們獨享的福利，變成了覆蓋星宿宮整個結丹群體的「小甜頭」。
「這樣的好事，誰都想占，那替誰不替誰呢？要是處置不當，豈不是憑空惹出事端？」
曹彬淡淡一笑，顯然對此也有清晰的思考，並沒有被這個問題刁難住。
「很簡單，定一個所有人都無話可說的標準就好了。」
「先說外域八荒之地，咱們擬定一個順序，以每兩月一個周期輪替滾動，誰也不吃虧。」
「具體某個荒域替換誰回來，同樣很簡單，誰在那邊鎮守的時間最久，誰就享此福利！」
說到這裡，曹彬環視眾人一圈，淡淡笑道：
「你們覺得如何？……要是有更好的建議，也可以提。
反正，今天咱們就要把這事定下來，並通傳給其他同門知曉。」
一陣沉默。
沒有新的建議。
但卻有人提出了一個非常問題。
「那咱們以前的……又如何算？」
曹彬坦然道：
「法不溯既往，這套規矩是現在提的，管以前什麼事？
而且，這是咱們主動提出來，此前那些年，咱們為了規範觀察殿的職責，也是做出了重要貢獻的，誰還能嚼舌根說咱們是非不成？」
聽了這話，眾人鬆了一口氣。
甚至有人覺得，曹彬這位副殿主屁股還沒有完全坐歪，心還是向著我們的。
徹底敲定此事，待眾人離開之後，曹彬拋開其他，立刻內視自身。
良久之後，曹彬再次睜開雙眼，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果然如他所料，因為他剛才的行事，心中的那個結，已經不存在了。
再看那段記憶，他再也不需要刻意迴避，再沒有如鯁在喉之感。
與此相比，自己觀察殿副殿主之位進入倒計時，又有什麼打緊？
何況，這勞什子副殿主，他也早就不想幹了。
現在，正好有了名正言順的甩掉這「殼」的理由。
……
曹彬心情愉悅之時，孟周的心情也非常愉悅。
「解決了。」
在他的巧手之下，憑空造了一個心結出來。
在曹彬將這「心結」化解掉之時，他的問題也跟著解決了。
整個過程，流暢絲滑，即便是幾位元嬰老祖當面，都不可能發現任何問題。
有了這每兩月一次的固定操作，再加上原本就有的、次數更多的隨機返回申請，外域八荒的任何一處，他基本都可以做到隨進隨出。
即便運氣再差，只要進入的荒域與觀察殿的滾動輪替合上節拍，也可以做到兩月後準點返回。
自此，整個環節全部跑通，再無任何障礙。(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