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9.第300章 辦事風格
屋漏偏逢連夜雨，羅部長正在焦頭爛額之際，又有新的麻煩上門了。
「部長，攀鋼打電話來問，鐵礦石精粉我們還要不要趕快給他們回個話，不要耽誤他們完成出口任務。還說，我們如果要的話，就趕緊組織運輸，把精粉運走。」軍轉辦計劃處處長敲門進來，關上門，愁眉苦臉地說道。
「亂彈琴，他們哪有出口任務了！要出口也是把煉好的鋼錠拿出去賣，他們的釩鈦磁鐵礦石精粉誰願意買？買去了怎麼煉？」羅振英氣不打一處來，窩著一肚子火沒出發，生氣道。
出口創匯是舉國重任，攀鋼自然也是有外匯任務的。
因為根據地的出現，讓國內掌握了水泥、鋼材冶鍊等先進科技，城市經濟發展要比歷史上更快一些、規模也更大一些。由此帶來的問題，是對外匯、生鐵等初級生產資料需求的缺口也更大。
但是國內除了從根據地手裏接到的遊戲機、音響等寥寥幾個訂單，還有蛇口出口區的成衣代工，就沒有什麼有競爭力的出口創匯產品了。
這幾個訂單每年也能為國內掙來將近十億美元的外匯，可是跟越來越大的外匯需求相比，仍是不敷使用。
所以鋼鐵、生鐵、礦石精粉等等初級生產原料，也成了出口的重要選項。而且為了保證外匯來源的多樣化，這些生資材料還不能全部賣給根據地，大多都出口到了日本、南朝鮮等國。
攀鋼一年冶鍊出兩百多萬噸鋼，有一半都是賣給了日本。
可是他們要說連礦石精粉也能拿來出口創匯，那就簡直是胡說八道。攀枝花釩鈦磁鐵礦是舉世聞名的複合礦，其冶鍊難度之大、冶鍊成本之高也是人所盡知，哪怕是缺資源缺到發瘋的日本，也不會當這個凱子，來買攀枝花的精礦粉回去煉。
對方這麼說，純粹就是噁心人！
也難怪他們會這麼做，軍方試圖插手冶金行業是標準地越權，冶金部能高興才奇怪了。
但是為了支援國家經濟建設，軍費被大幅度壓縮，軍方肚子裏也有氣。為了安撫他們，高層也只好同意軍方自謀出路，搞點經營項目掙點錢養活自己。他們提出要軍工轉民用，要挖點礦石出來賣錢，高層都只有捏著鼻子同意了。
這也是關飛為什麼要拉着軍方一道，搞聯合經營的原因。
自己在國內辦企業，不但要跟地方公安、稅務、工商、水力、電力等各方面的婆婆搞好關係，在新地方開一家新廠，還要重新公關一次。哪有跟軍方合作做生意來得爽快，只需要說服了高層，就一次性解決所有問題。
不過軍方雖然獲得了獨立經營權，卻也敵不過那麼多的部委，誰也不想軍方把手伸到他們的飯碗裏來撈食。
冶金礦業部就堅決不同意把礦山交出來，被逼急了，就拿攀枝花的鐵礦精粉來抵賬，表示他們不是不支持，而是大力支持，甚至連採礦、篩選、磨粉等步驟都幫軍方省略了，直接給了磨好的礦石精粉。
什麼，礦石雜質含量太多，煉不出來？
你這就是顛倒黑白了吧，我們自己不是煉得好好的嗎，一年能出兩百多萬噸鋼呢，怎麼到你們手裏就煉不出來了？
找上級打官司，冶金部是不怕的，你能找上級，我也可以找上級，誰怕誰啊！你們軍方不是都揭不開鍋了嗎，那咱們就耗吧，看誰能耗得過誰！
現在攀鋼打電話來，顯然就是故意噁心人，也是變相地告訴軍方：有本事你把攀枝花的鐵礦石吃下來，吃下來我就認。吃不下，那就說明在我這塊地兒，您玩兒不轉！您那，還是該幹嘛幹嘛去！
這就是隔空過招。
對方題目出出來了，你得正面應對，不能迴避，迴避了那就說明你沒有誠意，你只想摘桃子。摘桃子誰不會，海南的石碌、湖北的大冶，這些好礦誰不會眼饞，你倒是想啊。哦，好礦都歸了你，那我們冶金部喝風去啊！
沒這個道理！
把攀枝花的礦煉了先！
你能煉出來，別說把礦交給你，我還給你請功。
羅部長心中一陣煩躁，當即就準備讓計劃處長把對方先頂回去。至於以後怎麼辦，他也沒有辦法，只能拖一天算一天。
反正急着開礦的是關飛，他只要根據地能幫着把閑置的軍工企業盤活就行，開不開礦的，無所謂。
正當他打算開口之前，他又停了下來，皺着眉陷入了沉思。
「部長，那邊還等著呢。」計劃處長見他似睡非睡，也不知道神遊到了什麼地方，小聲提醒道。
「小孟，這批礦我們要了！」羅部長思篤再三，終於開口道。
「部長，這可是釩鈦磁鐵礦！他們冶金部自己都搞不好，采出來一千萬噸礦才冶鍊出兩百多萬噸鋼，我們接過來怎麼用？」計劃處長怕他在賭氣，弄一堆沒法煉的鋼回來又佔地方又浪費人工，這不是吃力不討好嗎，急忙道。
「我知道。」羅部長想通了前因後果，重新恢復了沉穩的氣度，面上看不出任何錶情，淡淡地說道。
「那我們要來幹什麼？這可是要給錢的！」計劃部長真急了。
「要錢，一分也沒有。先欠著，欠多少都記賬上，另外告訴攀鋼那邊，每年一千萬噸礦石不夠，我們至少要兩千萬噸！」羅部長端坐在辦公桌前，無喜無怒，不怒自威地下達指令道。
「可是……」
「就這麼辦！」羅部長卻不想跟他多做解釋，揮了揮手，就讓他出去通知攀鋼那邊。
等到辦公室門關上，他才露出了笑容。
要斗是嗎，那就來吧，我還怕這個！
生資現在成了根據地發展的最關鍵瓶頸，關飛每天都急得團團轉，他就把攀枝花的鐵礦精粉給關飛，看他能不能煉得出來。
煉得出來，那是最好，既幫了關飛的大忙，他要承自己的情。順帶着，又打了冶金部的臉，他自然是樂見其成。
實在煉不出那也沒什麼，反正根據地那邊也有了個交代，不用再煩他們每天催促，煉不出來是你們自己技術不行，關我什麼事？
鐵礦石精粉大不了又退還給攀鋼好了，反正我一分錢沒給。
要是關飛被憋急了，掏出大把真金白銀，來建一個不亞於攀鋼的大型鋼鐵企業……，那就更好了，這麼大個企業，可以安置多少限制的軍工工人啊，說到底也是他的政績，不是嗎。
煩惱都給了別人，功勞是自己的，這種推鍋的本事，他可是駕輕就熟。
羅部長穩坐釣魚台，微微一笑。
門響了兩聲，計劃部長又推門進來，急道：「部長，對方一聽我們要兩千萬噸礦石，當時就急了，說把他們全部礦石都給我們也不夠，指責我們是獅子大開口。」
「哦？是嗎？那這個官司可以打一打了，他們不給礦石，我們煉什麼鋼？這不是瞎胡鬧嗎，走到哪裏都說不通，是吧。這說明沒有誠意的不是我們，而是他們。既然他們開不出這麼多礦，那就換我們上好了，別說兩千萬噸，就是三千萬噸，我也給他采出來！」羅部長早就料到了對方的反應，端起茶杯，不慌不忙地吹了吹，胸有成竹地淡淡一笑。
怎麼樣？
要麼給足夠的礦石，要麼就讓我們自己采，你總不能站着茅坑不拉屎吧。
現在，球反踢回去了，你們怎麼應對？
羅部長看着計劃處長出去，再次跟對方交涉，呵呵地笑了一聲，就著杯沿喝了一口香茶，感覺一股香味從喉嚨下去，從頭頂冒了出來，全身都透露著一股清雅的茶香。
好茶！
就在他飄飄欲仙之際，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
他下意識地看了一下話機，然後才醒悟這可不是根據地那邊所用的數字電話，看不到來電號碼顯示，遺憾於首都電話系統的落後，他抓起了話筒，氣度雍容地沉聲道：「我是羅振英！」
我是羅振英，你知道我是誰嗎？
「羅部長，我是關飛，聽說您最近工作開展得比較困難。」話筒中，響起了有些變調的人聲，熟悉的人才能聽出來關飛的說話腔調。
考慮到上千億的龐大建設經費，同時也不想根據地從國內賺走太多的錢，國內有些不太情願使用根據地的程式控制電話系統。但對比日本、歐洲、美國的數字電話系統價格，說實話還是根據地更划算，也更可信任。
更重要的是，對根據地可以用人民幣結算，從國外進口，則是要給寶貴的外匯，外管局就卡以此為借口，說什麼也不同意郵電部動用外匯進口外國數字程式控制電話系統，甚至否決了福州花一千萬美元，從日本引進二十萬門級程式控制電話的申請。
估計到最後，還是會用根據地的數字程式控制電話系統吧……
真是關飛。
這還是說曹操，曹操到。
他打電話來幹什麼，是下面的人向他反映我們這邊遲遲沒有進展，所以又來催？
多半是這個了。
他在根據地也待了一個月左右，深深知道什麼叫做根據地速度，樓房一棟接着一棟拔地而起，廠房一座接着一座投入運轉，人們走路的步伐、說話的語速，都要比國內快幾分。
國內還在研究，還在討論，還在協調各方關係利益，這對習慣了國內做事風格的羅振英來說司空見慣。
能夠在半年內做出成績，已經是很不錯了。
但是顯然，根據地並不滿意這樣拖沓的做事速度，所以向關飛告狀了。
羅部長哂然一笑。
年輕人啊，還是有些太心急了！
他不慌不忙，笑着說道：「呵呵，關飛同志啊，你可是大忙人，專門打電話來，可不是批評我們的吧。」
對於軍轉辦的工作進度快慢，他避而不談。
「哪裏敢啊，你們可是上級單位，我們哪裏敢批評您，過了，過了，這個玩笑過了！」關飛在電話中朗聲笑道，「是這樣的，我們對攀枝花釩鈦磁鐵礦的冶鍊理論研究，已經取得了巨大進展，現在就準備實際實驗，想請羅部長幫我們聯繫一個軍工單位，借他們地方一用……」
「什麼？你們已經解決了釩鈦磁鐵礦的冶鍊難題？」一直面帶笑容的羅部長，笑容一斂，震驚地站了起來，不由自主地喊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