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7.第281章 程序正義與絕對正義

在根據地，輸送人才最多的機構從來就不是各大專院校，而是勞服司下屬的各個勞動技能培訓學校。

按照規定，根據地內除勞動人口外，凡年滿十六周歲，未到六十周歲（男）、五十五周歲（女）的未就業人口，都必須向勞服司報道，在自主選擇的基礎上，接受機加工、電工焊工、電器維修、駕駛維修、行政事務、餐飲娛樂等各個專業技能培訓，且經過專業考核獲得相應的資格證書後才會被推薦就業。

通過這種強制性接受勞動技能培訓的方式，根據地人力資源被有效地利用起來，根據社會生產需要，定向培養了大批初中級專業人才，向社會生產各部門提供了一批又一批合格的人才。

從最早的龍康技校開始，到如今，勞服司已經向根據地輸送了八萬名擁有三級以上技術職稱的工礦企業職工，為各級民政部門提供了三萬多名政府辦事人員、基層公安幹警、政法部門行政文員，向黨務監督部門選拔出三千多名一身正氣的基層幹部，為商業系統培養了十二萬第三產業從業人員。

累計培養出來的各類人才，達到了二十三萬多人！

平均每年將近五萬人！

在這個人才培訓體系中，初期的校舍修建、教師工資、實習設備、材料、學員每月的生活補助，全部來自於財政撥款。只有當用人單位最終達成用人意向，簽訂用工合同之時，勞服司才會按照就業者的勞動技能等級，向用人方收取五百到三千不等的培訓費。

而這筆錢，既不用上繳財政，也不用繳納稅收，以管理層獎勵、教師獎金的方式予以全額發放下來，以激勵勞服司管理方、教師們再接再厲，為社會培育出越來越多、水平越來越高的技術人才。

物質與精神雙豐收之下，勞服司辦得越來越好，技校的規模越來越大、培訓的項目越來越全面、設備越來越先進、各技能教師也越來越用心投入教學，成績更是逐年提升。

一些就業后才發覺自己對所選工作內容、工資水平、上升渠道不滿意的學員，認識到自己其實不喜歡或是不適合這份工作，也會主動退還用人方當初繳納的培訓費，從單位辭職，重返技校接受再次教育，繼續磨礪自己的技能，或是重新選擇就業方向，接受新的技能培訓。

有這個培訓體系的存在，使得用人方可以得到源源不斷地人才供給。求職者也可以安心地打磨自己的勞動技能，不會因為暫時沒有工作焦慮，乃至落到生活沒有著落的悲慘境地。對於那些沒考慮清楚就隨便選擇了一個職業的人來說，同樣有了多次重新選擇的機會，在還完用人單位當初繳納的培訓費后，可以重新考慮自己的前途，再次擇業。

由此帶來的後果，就是根據地內人人都安心於自己的生活狀態，即便是暫時不滿意者，也對未來充滿了才憧憬，故而社會治安空前良好，重大惡性事件雖不能完全杜絕，但發生頻率非常之低。

雖說做不到夜不閉戶，但路不拾遺、助人為樂卻是普遍現象。

……

新城市第一勞動技能培訓學校

「爸，你怎麼來了？」

何武正在實習車間認真地工作，接到實習老師的通知，出來看到在58104單位工作的老爸就等在外面，驚訝地問道。

「怎麼，我來看你還不行！」何濤一瞪眼睛，不高興地說道。

「大老遠的突然過來，也不打聲招呼。剛才老師告訴我的時候，我還以為他在開玩笑呢。」何武不敢跟老爸犟嘴，低著頭嘰嘰咕咕說道。

「嘴裡嘀咕什麼呢！」何濤在他腦袋瓜子上輕拍了一下，「走，帶我在學校里走走，看看學校的環境。」

「學校有啥好看的。」何武嘴上不服氣，其實有些怕這個老爸，雖然感覺他來得有些突然，但也不敢多問，就前頭帶路，領他各處走走看看。

第一技能學校原來的校址是在龍康，新城建設開始以後，就搬到了城裡。

由於新城的地形比較狹長，最初是南北同時動工，中間地帶就暫時空著沒有利用，技校就暫時借用這塊地方，周圍修了一圈紅磚牆，校舍、實習車間等全部是用木板搭建的簡易房。

這麼多年過去，校舍也顯得有些陳舊了。

之所以一直沒有改擴建，是因為根據規劃，未來的新城市要向西發展，把龍康、康卡也囊括進來，建設成為一個大都市。如果在這裡落地生根，位置就稍微有點偏，所以打算以後將校舍搬遷至位於城市中心的小山上，方便周邊的學員入學。

雖說校舍有些陳舊，但是面積非常大，佔地足有一平方公里。

校內有數十棟三層式木製教學樓，六百餘個教室，足以容納一萬五千名學生同時上課。學校內還有二十座小型實習車間，車、鉗、刨、銑、鈑金樣樣俱全，擁有各種機床兩千多台，其中不少還是專用的小型數控機床。

第一技校，也是根據地內唯一一所專業的機加工培訓學校。

何濤借著和根據地的關係，把返城后沒有工作的二兒子送過來，也是希望他能在這裡找到一個滿意的好工作，所以非常關心著兒子學習情況。沿途看到一座校舍或是實習車間，他都會停下來仔細觀看一陣，向兒子詢問一番，兩人於路邊走邊聊，漸漸走到了操場區，就聽到那邊人聲鼎沸，還有不少笑聲叫喊，其中還夾雜著加油聲，猶如身處一個大的遊樂園之中。

「那邊好熱鬧！」何濤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只見是連片的足球場、跑道、操場、籃球場，靠邊的區域，一個個乒乓球台更是連成一條線，一直排到了圍牆盡頭。

數以百計的學員正在那邊踢球、運動，周圍還有不少人圍觀叫好。

「那邊是活動區，我們學校人多，運動場地當然也多。光是帶草坪的足球場就有十幾個，籃球場也有二十幾個，還有排球場、網球場什麼的，乒乓球台最多了，一共有一百座。為了不打擾正常教學，學校把活動場地放在最靠邊的位置，隔著實習工廠，這樣就吵不到教學區了。

學校說我們都是成年人了，不可能像小學生一樣管著我們，所以基本都是上午教學，下午只要不出校門，可以自由活動。好多人就喜歡到這裡來運動，學校里組織了好多運動社團，足球社、籃球社、武術社……

這邊三不五時就會搞一次小規模的比賽，像足球社團就搞了一個校內聯賽，一周比一次。贏了的隊伍，就能獲准向二校、三校那邊的足球社發起挑戰，還專門搞了一套規則，說是要搞成正規的錦標賽呢。」何武指手畫腳、眉飛色舞地向老爸解釋道。

何濤看著兒子興奮地表情，微笑點頭，滿臉欣慰。

好久沒看到兒子這麼開心的表情了。當初他從東北回來，大兒子先頂替了老伴的工作，他成天不是窩在家裡就是到大街上閑逛。父子兩交談不是吵架就是冷戰，幾乎沒有像這樣好好交談的時候。

才過來半年，他就像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臉上的笑容多了，人也開朗多了，甚至讓他找回了幾分小時候那種調皮搗蛋的記憶。

關飛，真乃神人也！

他說什麼也想不到，當初找到他面前，只為了能為一支殘兵敗將求一點糧食以果腹的關飛，竟然能在短短不到五年間，作出這麼大一番事業。就連自己，都把兒子送了過來，託庇於他羽翼之下，以求能搭著根據地順風車，在這裡獲得遠大的前程。

據他所知，像他這樣的還不在少數，國內不少和根據地聯繫緊密、有業務往來、清楚根據地現狀實力的單位內幹部職工，都利用近水樓台先得月的優勢，把找不到工作的兒女、親戚家的小孩送了過來，以求在這邊某一份不錯的差事。

誰家沒有一兩個待業在家，焦慮未來的子女？就算自己家都安排好了，親戚朋友總有人求到面前來吧，能不幫忙嗎？

起碼58104單位，包括他在內，上上下下都是這樣。

比起國內現在還待業在家的幾百萬返城知青來說，根據地的這些年輕人真是太幸福了，不但能免費學到一技之長，還能順利找到工作。甚至對工作不滿意，還可以二次、三次重新就業，一點壓力也沒有。

而且他們的收入，比起國內也高出太多了！

說實話，即便只是口耳相傳，根據地現在名氣也已經很大了，在國內可以說是眾所周知。誰不想去更好的地方生活，如果不是這邊太偏，國內也管控著只是小規模放人，否則邊境要是真的完全放開，恐怕一個月就能涌過來幾十萬人，也一點不覺得誇張！

連他都想過來了，何況別人！

在操場邊站定，他面向一群正在踢球的學員，雙手背在身後，平靜道：「小武，我聽到一個消息。說是根據地和部隊達成了一個協議，雙方準備在國內合資辦廠，你想不想回去？如果你想，我可以找人托托關係，應該沒問題。」

「不去！」

他以為兒子會想一想再做回答，誰知他話剛說完，何武就馬上給出了回答，而且還是拒絕。

「為什麼？」他側過頭來，像是不認識一般，重新打量了一番。

「回去有什麼好的，一個月頂天了能拿到幾十塊錢。這邊只有剛進廠的青工才拿這麼點，就是青工，活幹得好，獎金都能多拿不少。我又不傻，放著好地方不待，回去幹什麼！」何武臉上帶著自信的笑容，朗聲說道。

「回去也不見得就拿得少了，這可是部隊和根據地聯辦，聽說管理權會交給根據地。而且這邊也不踏實，誰知道哪天又打仗了，你媽媽很擔心，希望你能回去那邊工作。」何濤耐心給他解釋道。

「不去！這邊安全得很，有司令在，我們什麼都不怕！偭定軍敢打過來，我們就能把他們全部消滅！再給我們幾年時間，他們不打過來，我們都要打過去！」何武信心百倍地說道，「我要待在這邊，好好學技術，以後也要成為一個六級工、七級工、八級工！我們技校出去的學員，現在都有好幾百個六級工了，七級工也有十好幾個。聽說他們一個月光是技能工資就能拿七八百塊，要是成了八級工，拿得比司令都還要多！」

司令……

何濤拍拍腦門，對他張口閉口司令有些無語。

他其實不太怕打仗，居中聯繫多年，他對根據地的實力知之甚詳。如果沒有別的外力因素，偭定軍絕對打不到根據地來，未來關飛一直掛在口中的解放全偭定，也不見得就是臆想。

既然兒子不肯回去，他也不再多勸。

在這邊，也是一條出路，說不定關飛最終功成名就，兒子在這邊的發展前進，一定是好於國內。

「對了，爸，你不是馬上就回去吧？」沉思中，兒子開口問道。

「嗯，我請了兩天假，可以在這邊待一晚上。有什麼事么？」他從自己的思考中清醒過來，問道。

「明天有場公開開庭，我買到了票，本來打算請假自己去的，現在給你好了。」何武從內衣兜里掏出一張票，心痛地說道。

「什麼票？」

何濤先以為是電影票，可拿到手一看，卻是一張法院公開開庭的庭審券，他不覺一愣。

我吃飽了，跑法院去幹什麼？

何武不知道老爸的心思，還在心痛地說道：「爸，根據地這邊公開開庭不多，每次都有好多人跑去看。我是好不容易才搶到這一張，你可別浪費了。」

「什麼公開開庭？」何濤主要是負責雙邊的經濟賬目、物資往來，關心的也是這邊軍事實力，對這些細枝末節的東西完全不了解，疑惑地問道。

「這你都不知道！你可是專門負責和根據地物資往來的部門領導啊，連這都不知道？」何武對老爸的孤陋寡聞感到不可思議，盯著他看了半天，確認老爸真的是一無所知，搖搖頭，給他解釋道，「根據地平常判案，都是根據公安收集的信息，由檢察院提起起訴，然後按照法律很快宣判，這被叫做快速判案，只要事實清楚，判決很快，效率很高。

但這樣一來，難免有誤判、錯判。

有可能公安搞刑訊逼供，或者弄錯證物，甚至是栽贓陷害都有可能。檢察院沒看出來，法院照著他們提供的偵查訊息判案，就有可能出現冤案。

還有呢，有些案子確實沒錯，從法理來講，也該判，但是從老百姓角度來說，卻不一定認可。

電視上說，這是程序正義與絕對正義之間的衝突，無所謂誰對誰錯，無論採用哪一種，都是有利有弊。你照顧了程序正義，那就可能放過壞人；要保證絕對正義，那麼又無可避免要陷入人治。

所以根據地平時採用快速審結的方式來判案，但是對於一些社會影響重大的案子，只要有兩千群眾或是二十名人大代表聯名，就能請求法院採取陪審團制度公開開庭，由人民陪審員參與審案。用電視上的話來說，就是把判定對方有罪還是無罪的權力，交給人民，由人民來做最終裁決。

這樣，既維護了程序正義，也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糾正冤假錯案的發生，儘可能地做到絕對正義……」

「那為什麼不所有案子都採用公開審判，由那個陪審團來定案？」何濤打斷了兒子的滔滔不絕，反問道。

「你真是太老土了！」兒子對老爸徹底無語了，「首先，法律最主要的是要維護公俗良習，是要引導社會向健康方向發展，避免人治。就算是用了陪審團，也不一定就能獲得絕對正義，這些外行人在法庭上被律師誤導的可能性也不小，都這樣玩，南面會淪入到金錢遊戲之中：誰有錢誰請得起好律師，誰就有可能獲勝，逃避法律制裁。所以這種例子不能太多，不能什麼案子都採用這種方法來審，只有那些社會影響廣大的案子，才有可能徵集到兩千無關群眾或者是二十名人大代表的聯名請求；再來，這樣審案很費時間的，一個案子審個幾個月、一兩年也不奇怪。都這樣審案，一年能審幾個案子？」

「你真不去？」何濤首次對這個所謂的陪審團有了興趣，問道。

「沒事，我可以看電視直播。電視台剛開播，出了個欄目叫做：直擊庭審現場。專門播放法庭庭審，用來普及法律知識，我可以和同學在電視上看。」

「這樣的話，你去現場，我看電視就好！」何濤不假思索地答道，將票還給了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