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1章 殺出大淵

欽天洲南向，位於白光之外的地界。

縱是三十年過去，借道大淵逃出來者還是人數寥寥，大多不是在大淵之中找路，就是已經沉睡化泥。

臨近半洲圈禁之地附近，某處內陷如盆的地帶，此地多有連通地下的石窟，常年濁氣濃厚。

石窟附近的地面上，近些年不斷有各家各勢力人手進出，試圖下大淵接應迷失的族人亦或同門。

這日，散亂分佈的石窟出口前，青冥洲、澤洲、碧瑤洲……，有五洲趕來的王血族裔擺下祭壇。

各家血祭先祖遺留靈物，借來先祖之力，肉眼可見的，每一座祭壇上都有血光漫出，如無數血線延伸入地下，貫入大淵無盡黑泥深處。

如此費力接應族人，要救回的不是什麼普通族人，而是八境圓滿乃至九境，畢竟在大天地修成八境圓滿極難，九境更是各家支柱。

青冥洲來人，澹臺氏在此也有一座祭壇，操持血祭之人乃是族中三位九境之一的澹臺緲。

紅艷如火的千丈祭壇旁，澹臺緲一副少年皮相，端坐八品火雀背部，左掌九宮八卦道相幽幽而轉，正分心推演吉凶。

如他這般還未成仙的九境道修，推演牽聯到的強大修士越多，所推演出的結果變數便越多。

一八境族老忽地自祭壇後方台階旁落下，閃身繞到火雀旁，猶豫着開口道：「啟稟二祖，血祭維持了這十數年，祭品有些不夠。」

澹臺緲一頭紅髮飄動，抬眼淡淡看向這名族老。

「血祭到本月末即可，不用你等再費力收集祭品，退下吧。」

「是。」

低嘆一聲，澹臺緲搖搖頭，心知要接應回澹臺璣並非易事，其中變數太多。

既可能是澹臺璣迷失在大淵，也可能是其在大淵另有機緣不願出來，反正通過血脈聯繫他能知曉澹臺璣生死，目前還活的好好的。

「各洲人妖兩族大戰落幕，再要殺戮修士弄祭品，難免會得罪不少勢力，看來只能等澹臺璣自行歸來。」

「這些年族中未能誕生新的九境，不過好在是老夫更進一步，修成九境中期……」

澹臺緲思忖間，目光驟然移動向不遠處另一座石窟出口，那裏是巴陰洲一家妖族王血，也有一名九境在操持血祭。

就在這時，祭壇上延伸出的血光斷開，引得一眾百餘陰烏妖修驚呼。

緊接着，包括祭壇邊的九境，百餘陰烏如陷入幻境，面露驚恐之色。

「嘭……」

其中五名老者身形一個模糊，掀起狂風，化出本體陰烏，振翅飛逃。

這五名八境之上，勉強還能在幻境中留些許神智，可他們這一飛，還是在三里之內繞圈子。

澹臺緲這邊僅隔着三里，眾澹臺氏族人都能看到這一幕，不禁如臨大敵，能叫百餘王血妖族中招，出手之人恐怕也有實力來對付他們。

「送上餘下所有祭品。」澹臺緲面色一沉，喝令道。

同來的六名族老內天地大開，六掛血色堆上祭壇，濃鬱血光之中一身着羽衣的女子身影若隱若現，轉眼由虛化實。

見到族中先祖降下化身，澹臺氏眾族人立馬精神大振。

而三裏外的祭壇，其上祭品耗盡之時，所有陷入幻境的陰烏齊齊墜地。

只見一瓜子臉、高鼻樑的修長白衣身影出現，那女子旁若無人，挨個收取陰烏元神和一身精血、靈物。

「不是血肉之軀，煉神一道半仙？」

「與煉神一道有不同之處，尚未真正成仙，卻能不漏絲毫靈性。」

澹臺氏這邊眾族人低聲談論時，二祖澹臺緲得到祭壇上先祖化身傳音，頓時醒悟，知曉了那容貌妖媚的白衣女子，乃是長生種。

少頃，三裏外，長生種女子收取完靈物和元神。

在澹臺氏這邊眾人稍顯緊張的目光下，那女人居然好整以暇地坐在陰烏一族祭壇邊，雙眸直視他們這邊。

「她這是何意？不向我們下手，就這般坐等在一邊。」

「難道是要等我們祭品耗盡，先祖化身走後，她再對我們出手？」

「二祖，還請帶族人先行退避，此等半仙長生種大天地罕見……」

六名族老傳音入耳，澹臺緲卻是無心理會，此刻他眼神驚變，感應到澹臺璣出事，與其血脈上的聯繫斷開。

「是重傷，還是死了？莫非那半仙，知曉有人對澹臺璣下手，此女是等着我們出手，過來收我等元神？混賬……」

一陣怒意填胸，但由不得澹臺緲胡來，他內天地一開，一頭形如巨牛的八境圓滿妖物走出，托起千丈祭壇。

「走，先離開欽天洲。」

血祭還在持續，其上身着羽衣的紅髮女子靜默無言，只冷冷凝視寄神草長生種。

「你們今日走不掉。」

一股強大到令九境中期都要緊張的靈識，籠罩過來，是那半仙長生種傳音，話音空靈，透著慵懶意味。

也是這時，祭壇上的祭品縮減一成，先祖化身毫無徵兆的出手。

「蓬蓬……」

陰火陽火，二色火焰瞬間結成兩儀陣，覆蓋向下方地面。

然而下一刻，巨牛身下的土層崩潰，數百條樹影穿過二色烈焰，將此八境圓滿妖物當場分屍。

衝出地面的樹影暴漲，搖曳間明顯是要封鎖澹臺氏一行人所有退路。

「轟、轟轟……」

一桿又一桿大旗破土，化作四桿千丈大旗，其上魔氣滾滾。

有九境魔修催動四象真仙旗，再加第二重封鎖。

澹臺氏先祖化身羽衣女子皺眉，千丈祭壇上，半數祭品燃起大火，烈焰翻卷，化作一卷百鳥朝凰圖。

火浪席捲開來，火圖中衝出以鳳凰為首的百鳥，振翅急飛的火鳥撞向樹影和四桿大旗。

可此女才出手一半，六位老者身影如憑空出現，快到九境之下無一人能看清，是六位九境圓滿。

「元幽宮太上長老，輪轉教二天王法釋。」澹臺緲面色大變，就見六名九境圓滿圍攻祭台上的先祖化身。

「豈有此理，輪轉教還罷，你元幽宮是徹底要與我澹臺氏結下死仇不成……」

老者怒吼聲響徹，內凹如盆的地勢外，各個方位，頓有大量陰修陽修被吸引過來。

眾多身影到來時，所見就是澹臺氏為圍困，一白衣女子趁著四象陣封鎖前，主動遁入陣中，一起出手圍攻祭壇上的羽衣女子。

而澹臺氏二祖的怒吼聲，才喊到一半，下方崩潰的土層破開，一千丈龍鱗妖邪衝出。大手帶起大片虛空扭曲，如牢籠般瞬間堵住澹臺氏二祖退路，一手抓死其身下八境火雀。

「嗡嗡……」強過八境的道宮顯現，抵住合攏而來的虛空漩渦。

一縷縷紫青色仙氣垂落，澹臺緲調動所有積存的虛界仙氣，化作一方千丈火紅大鼎，鎮壓向千丈龍鱗妖邪。

到了此時此刻，這位澹臺二祖已然明了，是柳風從圈禁的半洲之地脫困出來。

在出大淵的路上，對澹臺璣下手之人，應當就是此子的洞虛神兵。

「柳風，有本事不借用外力，現身與老夫一戰。」

怒吼聲中，澹臺緲眼中已有絕然之色，他今日撞到元幽宮和法釋手裏，還有一位半仙長生種下手，他和同來的族人斷無活路。

先祖再強大，也就是個化身，勉強招架一名半仙，加上六位九境圓滿，如此連支撐少許都難做到。

他有心在此本體被毀前，看有無對柳風出手的機會。

只是，他似乎低估了如今的柳風，對柳風的認知還留在三十年前，是個僅有一門蠱術應對九境的八境。

「你要與柳某一戰？」

一道話音驀地出現在祭壇下方，離著澹臺緲不過區區半里，而他居然沒有發現來人。

虛空蕩開層層漣漪，一灰發青年似隔着數十層水簾走出，一手上抬，三輪飛轉的金輪轟在千丈祭壇上。

「隆隆……」

毀去祭壇之後，灰發青年也即是走出大淵的柳風，這才看向澹臺緲。

在他身後，四金蓮三朵黯淡無光，僅有一朵還在綻開梵文禁法，而禁法之中是一被禁錮的白眉老者，頭顱上方有一如神人的赤袍元靈在活煉其元神。

這一幕落在眾多趕來的旁觀之人眼中，無不難以置信，這等活煉王血家族九境老祖的場面，在大天地千年難得一見。

煉其元神，此舉是要挖出澹臺氏一家秘密。

「孽畜！」澹臺緲老眼怒睜，有些不信現身的九境中期，居然是柳風此子。

他一邊試圖感應族中分身，要將消息傳回，一邊不惜代價，以內天地轟向層層虛空漣漪。

道宮裹挾內天地下壓，這般拚命的攻勢下，灰發身影腳下踏空，巋然不動。

以如今的境界和修為，柳風再看這位澹臺氏九境王血，眼底昔日的一絲忌憚全無，變得只有平淡。

洞虛佛經配合蝕空蠱術，施展出虛空法門，這人分心之下，連他接近都無法察覺。

再者，肉身、靈性、血脈、九境根基……無一樣不是弱於他，時至今日，他哪怕不用任何外力，王血九境在他眼中，也變得尋常！

單以洞虛佛經調動虛空屏障，其他煉神一道、佛道法門不用，這人拚命一擊也破不開。

修行至此，僅是洞虛島傳承，已足夠他蔑視大天地王血同境。

不見柳風本體出手，「噗呲」聲中，數十條外形如魚腸的白色藤木，自後方貫穿澹臺緲。

此修到九境的藤木入體，修士運轉的修為自行潰散，連血脈神通也中止。此外，還另有血煞順着妖藤侵入。

「虛界異種妖藤？御妖蠱術、修羅血煞！」澹臺緲面目僵硬，難以掙脫。

白色藤木拉開一里，接連之處虛空泛起漣漪，一黑髮一血發，兩道與柳風一模一樣的身影現身。

兩人腳下走出一步，魔道身一手扣在澹臺緲頭顱上，直接抓出元神。

空留原地的軀殼，很快被形如魚腸的藤妖吸成乾屍，縮回修羅身內天地。

「咔咔……轟隆……」

拚死壓下的內天地，被已然九境圓滿的洞虛神兵以雙臂撕開，巨響聲中，旁觀之人見到一方山河景象當空破滅，隱沒入虛空不見。

本體分身，三道身影走到一處，柳風已然從兩名九境元神中得到部分記憶，得知了青冥洲澹臺氏有位九境圓滿坐鎮族中，名為澹臺正武，武、道兼修。

「原來澹臺家尚無仙人分身下來，就一個九境圓滿老東西。」柳風嘴角浮現陰森笑意。

只要他趕在那老東西聯絡上虛界仙佛，亦或召集其他各家九境之前過去，大天地青冥洲澹臺氏就得覆滅。

澹臺氏、庄氏，就屬這兩家與他仇怨最大，孟氏、公羊氏和幾家王血妖族，只算是幫凶。

他首先要下手的，當然是澹臺氏和庄氏，等先剷平這兩家在青冥洲的根基，再去他洲轉轉，能殺多少便殺多少。

所有與他有仇的王血，都將成為他挑選的目標，充當他蛻變血脈，脫胎九世身的養料。

此時，祭壇被毀，澹臺氏先祖化身羽衣女子，在六名九境圓滿和一名半仙圍攻下煙消雲散。

「柳道友，得了二人記憶，他們元神是不是……」

話音未落，柳風甩袖將澹臺璣和澹臺緲二人元神捲入靈海，轉眼兩縷燈油飛出，掃向上方白衣身影。

出來時湊巧遇見此女，也沒用他開口，純粹是這女人自己要橫插一腳。

東方畫見到飛來的不是元神，而是煉化好的燈油，心喜之下難掩笑意，一手掩唇，嬌笑着隱匿消失。

靈力所化樹影散去，四桿真仙旗也被收起。

前後不到半刻，澹臺氏一行人全數死絕，肉身元神被瓜分一空。

旁觀修士，也在此刻作鳥獸散，生怕這滅了澹臺氏的前輩，連他們給一塊滅了。

元幽神樹破地而出，樹身上，另有兩名九境血修羅，以及衍岸、衍悲，足足四名九境都沒動手，而盤坐一旁的塗輕胭，已然在穩固九境初期。

如此一大波九境聚在一起，遠遠近近，其他祭壇上和各族來人之中，有兩家隔着老遠就先行遁走。

柳風以通眼掃過，窺破那兩家血脈，一是桑兆同族，一是衛家佛修，前者方才在路上被他滅了，後者三十年前就死在了六空禁地，被二天王煉了佛骨。

「這些王血族裔，能感應到近親血脈氣息，日後要斬盡殺絕倒是個麻煩，等到了虛界，再看看有無遮掩氣息的法門。」

沒有去追擊逃走的兩家，柳風靈識與五位太上長老和二天王交匯，商談挑哪幾家王血，選定目標后立馬「登門拜訪」。

他被各家圍殺，而元幽宮被殺上門，可謂是都懷恨在心，現在有機會報復，定是要那些王血家族付出代價。

玄都老道和十餘八境以下，則是在旁註視着柳風。

曹天石、凈靈、姬秋、陸瑤，及坐在一邊撇嘴的喬貝，都心知肚明。

走出大淵后的柳風，必然會着手脫胎九世身，接着便是去往虛界，很可能再無與他們見面的一日。

即便是能夠再見，那也是待柳風成仙成佛，有人血祭其遺留靈物，柳風跨界降下神念亦或化身，非其本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