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1章 渾行無窮

第621章渾行無窮

聞言，曹魏緩聲說道：「這話說的好像小婿是那掃把星一樣。」

「難不成不是嗎？你看就連秦風也只是稍作試探，不敢真的對你心生殺意，沾染了這份因果。」無相笑道。

「你這話若是恭維，那小婿受着便是了。可你我也莫當真了，在此元會之中，似我者多矣，今又安在？這些勘破了元會之謎的大乘，有着足夠的時間與充足的耐心，我若是不堪大用，死了也就死了，換一個便是了。這人啊，誰也別把自己太當做一回事，誰也並非無可替代。」曹魏語氣淡淡地說道。

「何以如此悲觀？」無相眉頭微皺了下，而後說道：「在小女眼中，你是丈夫；在安兒眼中，你是父親；在老夫眼中，你是賢婿，這些誰也無法取代！」

「岳父，你我相識如此之久，伱難道還不清楚小婿嗎？」曹魏輕笑了一聲。

言及於此，他按下了雲頭，緩緩飄落在下方的一座尋常山頭上。

無相隨行其後，翁婿兩人在山巔上，尋了一處空地，以袖拂塵，而後盤膝坐下。

「一切法，為度一切心，若無一切心，何用一切法？」曹魏反問道。

「當真不同？前輩愚弄人心，難道不曾疑惑過自身也如此？你這一雙天目，雖能看破萬法，可看自己當真能看的真切嗎？」釋迦笑道。

「奈何如今世尊也是身不由己。」曹魏緩聲說道

「可惜啊，你打不過我，也只能徒逞口舌了。」釋迦不急不緩地說道。

而在高天之上的尚付，肆意地狂笑道：「這璇璣還真是昏了頭，竟與你這禿驢坐而論道來了？若是我，自當一巴掌扇過去，打碎這滿口的伶牙俐齒，叫你說不出半個字！」

曹魏緩步走下了山，來到了山腳下，走到了那一葉所生的參天大樹邊上，伸手撫著有些粗糙的樹皮，驀然無言，好似神遊太虛，一動不動。

言及於此，他悠悠嘆道：「於我而言，人不過分兩種而已！一者為自愚之輩，在紅塵之中，或是不知不覺，或是沉淪難拔，在此之中，他們總喜歡為自己尋些麻煩事，為之而付出，將其視為情感寄託，塑造出他人眼中的自我，實則是情感空虛。一者為自立之輩，或是自私，又或是自利，不管是出於何種目的，可說到底不過是為了成就自我需求，從而設計種種框架，布下重重樊籬，一手操持生殺經濟大權，一手掌控他人思想，掐人咽喉，捏人軟肋，雙管齊下之下也就差不多掌控了他人的人生。」

就在此刻，在道場之中，避世不出的璇璣，臉色驀然一變，睜開眉間豎瞳，望向了靈寰界，尋得了一條虛幻的通天長河。

一察覺到了璇璣，祂停了下來，緩聲說道：「前輩為何動怒？」

言及於此，祂沉聲說道：「爾等乃是修行《長生道果經》而得道大乘，早已身在局中，老夫可與爾等不同！」

「憑我實力，能定乾坤！」璇璣冷聲說道。

「三世十方有無數佛，你我俱是其一！」無相緩聲說道。

一切憂慮，儘是由於所思所想不得預期，不合自己心意，可這不過是將來之事，是變數！

「渾行無窮，何需一時之悟？凡是所悟，反造迷障。」曹魏面露欣然之色。

聞言，釋迦緩緩站起身來，重新握住了船桿，輕搖起了舟楫。

「付尚是你姓名，尚付你是道號，正過來，反過去，還不都是一樣！」釋迦啞然失笑道。

「波旬看似是晚輩一體兩面之心魔，然我又豈不知自己？」釋迦輕搖了下頭。

一聽此話，璇璣冷笑了一聲：「在此千萬年來，老夫已歷經靈岱、靈嶠破滅，如今又即將見證靈寰隕落。接下來，不是靈玄界，便是老夫所在的靈瓏界，短則二三十元會，長則四五十元會，時間已然不多了！」

言及於此，他朗聲大笑道：「此中憂煩，皆由力所不能及。多思無益，大道便在腳下，走下去便是了。」

在河中孤舟上，釋迦正擺渡緩行。

「一個小輩，若非依仗仙體，老夫殺祂也不過是在反掌之間！」璇璣說道。

「那世恆呢？」璇璣問道。

「驅虎吞狼罷了。」璇璣說道。

聞言，無相回應道：「教義從不在經文中，也不在寺廟裏，脫下袈裟，在紅塵中創建地上佛國，這是世尊宏願！」

許久之後，曹魏忽然輕笑了一聲，似有一絲豁然之色，而後大步朝前緩步走去。

聞言，曹魏雙手合十道：「我佛慈悲！」

一聽此話，曹魏緩聲說道：「斷盡三界煩惱，以超脫生死輪迴，或是一條可行之路！」

只有一路走下去，將其中變數化定數，從前一切種種所不得，便會迎刃而解！

在笑聲之中，曹魏好似脫胎換骨一般，內外澄澈。

言及於此，祂輕嘆了一聲，說道：「前輩，覺月是你玄魂化身之一，但他也是晚輩弟子，自應護持前行。如若不然，早在一開始，你便也不要讓他拜在我門下。一飲一啄，一因一果，前輩這時再來興師問罪，不覺得晚了嗎？」

待坐定后，曹魏隨手摺下了身邊石縫中的一根雜草，而後輕嘆了一聲：「所謂的夫妻、父子，不過是世事人情或是血脈淵源所造就的關係罷了，此名於我何加焉？縱然沒了我，雲芝和安兒難道就不是他們自己了？」

只見葉片飛璇，飄然落在了山腳下一處較為空曠的土地上，斜插入地。

「醒來又能如何？」曹魏笑道。

此言，他少見地由衷而發。

「你果真是曉得些許隱秘！」璇璣沉聲說道。

兩人終究誰也說服不了誰，便分做兩道，南北各自離去。

而在那一片虛無暗沉的內景秘境之中，陡生一點靈光，極盡光明，將其中唯一的那一座黑山，照得真切！

「老爺！」朱金快步追趕了上去。

然而此言戛然而止，祂拂袖起身而去，徒留下了一句話語：「老夫不需與你多辯言！」

「世人皆苦，以自愚不願醒爾。」無相說道。

下一刻，只見此葉生根，倏然拔地而起，在頃刻間長成了一株巍峨參天大樹。

「你……」璇璣沉聲說道。

「既然如此，不如了生死，離貪愛，以滅身盡智，以為究竟！」無相問道。

一聽此話，無相輕嘆了一聲，而後看向了不遠處石峰中的樹枝扭曲不已的岩樹，伸手隔空拈來了一片葉子。

而後祂緩聲說道：「生死尋常事兒，晚輩與尚付道友為靈寰界存續，捨身化此輪迴，下場註定了是形神俱滅，早已沒有了倖存苟生之念，也無需以性命相要挾了。到了我等境界，生亦何歡，死亦何悲？倒是前輩，你已活了千萬載歲月，難道還不夠嗎？」

見此，朱金現身而出，護在了周圍。

而後祂緩聲說道：「昔日前輩欲藉此操控晚輩，可謂是耗盡了心思，算盡了機關，奈何假的便是假的，做不得真！前輩如今又效故法，欲圖操縱覺月這區區一個小輩，這般以大欺小，未免也太失了我等大乘修士的面子吧？」

待走到了曹魏身後，它忍不住問道：「主人可有所悟？」

一聽此話，尚付的笑聲也戛然而止，怒哼了一聲，說道：「好好好，往後千年內，若與你再多說上半個字，我名字倒過來寫！」

「罷了，罷了，老夫且踐此行，九死猶不悔！」無相也面露悲色。

見此，釋迦忽然好似明白了什麼，搖頭說道：「昔日，原來前輩囚了太陰，便是為了掠其所蘊的一縷貪屍之氣？只不過受其影響，你還不滿足，又將主意打上了明心、世恆乃至還未得道的玄鴻三人？這般慾壑難填，難道不怕受其反噬，最後千萬年道行，一朝成空？」

在其言語之中，透著無盡的貪慾，又或者說是不滅的執念！

「不夠！老夫此世當為仙，徹底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不老不死永生不滅，仙境極樂無所憂愁！」璇璣沉聲說道。

「若生若死，若死若生！」曹魏語氣淡然地說道。

一聽此話，曹魏不由地搖了下頭，說道：「佛者以摩訶般若，求得無上正覺，了卻我執，又需普渡眾生，非我之能。」

……

聞言，釋迦放下了舟楫，施施然盤膝坐下，緩聲說道：「前輩勢弱竟這般難以承認嗎？昔日玲瓏得其遺蛻，燭螢掠其道果與氣息。如今這一縷氣息，到了前輩手中已有萬餘載了，可從中悟出了什麼來？」

言及於此，他拈著葉，將其扔向了遠處。

聞言，無相問道：「佛可在你心中？」

「且放過自己吧，自此覺悟涅槃，脫離那無間地獄，真的來人世間走上一遭，此生或許有不一樣的體悟。你費盡了心思，這才讓璇璣取出了雙目，可真的脫離祂的掌控了嗎？祂早已將思想根植在你的神魂中了，讓你成長為祂所希望的模樣。世尊曾託夢於我，提及此事，端是唏噓，自言道祂修為淺薄，護不住覺月，也護不住你！」無相輕嘆了一聲。

而後緩聲說道：「玄鴻何須還身陷於過去呢？孟極所衍之世界，如黃泉地獄，橫豎之間儘是吃人，循環往複而不止，無間永期！其中人壽不過百載，忍一忍也就過去了。唯獨你，看似跳了出來，可卻還困在其中。佛曰『受身無間永遠不死，壽長乃無間地獄中之大劫。』你身在劫中，如此樹在石縫。」

「前輩五蘊熾盛，須知凡事做得太盡，緣分勢必早盡。」釋迦緩聲說道。

璇璣冷聲說道：「莫以為我不敢殺了你！」

言及於此，他又問道：「如此景象，世尊豈能推不出？」

此話一落，釋迦抬起手來，輕搖了下，示意在那高天之上的尚付無需輕舉妄動。

「饒益眾生之舉，果真是宏願，如此虛幻之事，又如何能實現？」曹魏問道。

言及於此，他笑道：「如此總好過去普渡眾生！苦海茫茫，自渡已是艱難，又如何能渡人？如今教中為了引渡世人，而大開方便之門，卻也叫不知多少牛鬼蛇神混入其中。從性空假有，到萬法唯識，然又有多少人能有此覺性？到最後，不過是在漸入虛無之中，佛相生魔心，如此下場連覺月也難以倖免，何論他人，末法也是必然！」

此話一落，璇璣化身落在了孤舟上，走到了舟頭，站在了璇璣身邊，負手在背，沉聲說道：「明知故問！」

「你這個人就是太過於實誠了，着實令人厭煩！」尚付頗為嫌棄地說道。

「成王敗寇，何須他人言道？你明知覺月乃是老夫玄魂化身之一，此番如此橫加干預，引來三生此獠？」璇璣說道。

「自有所悟！」璇璣似是而非地回應了一聲。

聞言，釋迦輕搖了下頭：「此事晚輩又如何明了，前輩應當去問玲瓏！」

一聽此話，釋迦喟嘆道：「前輩又何必自欺欺人呢？你要是當真如此，如今也不會懼了世恆，本尊真身困在道場之中不得出了。」

此話一落，釋迦笑道：「怎麼，前輩玩弄人心習慣了，連自己的心都要自欺了？如此也難怪了，前輩一具化身竊佔了吞冥之身，成了那域外天魔波旬！」

「若是我等能掃清一切，世道不再苦呢？」無相問道。

……

言及於此，他嘆道：「如此豈不是身陷維谷，進退不得？岳父，你倒是比我更加貪心啊，一切終究是無解，一切不過是輪迴！」

「若寄希望於一人，最後的下場只有失敗。地上佛國，非我教眾所獨有，人人皆有。」無相嘆道。

話語一落，祂便不再搭理釋迦，當即振翅高飛，引領着那些被凈化后的魂魄，升入了太和之境中，將其投入了輪迴之中。

而釋迦依舊輕搖著舟楫，朝着那通天長河溯游而上，將不知多少魂魄所攜帶的因果業力盡數納入己身。

只見祂那半枯半榮身，燃起了熊熊業火，將其燒成了白骨，而後血肉又復生，循環不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