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六指黑俠

一間破屋。

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在鋪好的乾草上來回翻滾，渾身冒汗。少年雙眼緊閉，嘴裏是不是發出一聲呻吟，一張面龐露出痛苦神色。他好似陷入永無止境的夢魘中，無法脫身。

一旁的高瘦漢子握住少年的手，眼中充斥着關切自責之情。雖然是他救下了這個少年的性命，但他卻在自責自己為什麼不早一點趕來，否則少年又怎會面對如此的險惡世道。又想到那些食不果腹，瘦的如竹竿般的村民，面上的痛苦之色更為濃烈。

他認為這一切都是自己的錯！

他認為自己愧對那些人，愧對祖師爺，愧對自身的身份，更愧對墨家兄弟門的信任。

這種事情，他已不知道見過多少次。可不管見過多少次，他那一份悲天憫人之心都不會改變，都會因他們的痛苦而痛苦，因他們的不幸而自責。

他就是這樣一個人。

因為他不是別人，正是這個時代最未來學派墨家的巨子。

他就是六指黑俠。

如今的世道就如煉獄，他竭盡全力改變這個混亂的世道，嚴格執行墨家『兼愛』、『非攻』、『尚同』、『尚賢』、『天志』、『明鬼』、『非命』、『非樂』、『節用』、『節葬』等主張，以『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為己任，欲求達成天下大同。

只可惜，即便六指黑俠以及墨家眾人都這等嚴苛要求自己，但世道仍舊越來越壞，天下戰亂頻頻，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想到這裏，六指黑俠心情更加沉重，目中憐憫之色也更加濃重。

少年的痛苦呻吟聲令他驚醒過來。

此時少年在地上來回翻滾，汗流如雨。

六指黑俠趕緊又朝少年體內輸入一道真氣，緩解少年的痛苦。

少年的痛苦雖然緩解，但還是昏迷不醒，似仍舊無法從噩夢中擺脫出來。六指黑俠雖然心急如焚，但這等事情沒有任何人能幫忙。

少年只有憑藉自身的意志克服這一切。

六指黑俠日夜兼程趕來這個小村莊，正是為了這個叫陳默的少年。

陳默只是個非常普通的人，但他的父母都是墨家弟子。為了踐行墨家的理念，實現天下大同，先後奉獻犧牲。

不久前，陳默的父親陳亮壯烈犧牲之前，唯一放心不下的正是自己的兒子，請求六指黑俠幫忙照顧。

這也是六指黑俠為什麼來此的原因。幸好他來的足夠早，否二陳默已成他人口中的一塊肉了，可即便如此這種慘絕人寰的事還是不可避免的在陳默腦海中出現了陰影。

六指黑俠對此頗為自責。

事實上，六指黑俠並不清楚，陳默至今昏迷不醒，並非是先前險些被吃掉的事而產生的陰影。而是兩段截然不同的人生記憶正在打架。

這過程十分痛苦，導致陳默呈現出汗滴如雨，來回翻滾，面目猙獰的表現。

不幸中的萬幸，兩段記憶正在快速融合，最終穿越而來的陳默掌握了這具身體。

記憶徹底融合后，陳默也終於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一場天災的降臨，使得老百姓顆粒無收，食不果腹，最後演變成人相食的地步。陳默也因長久沒有進食餓暈過去，這也導致現代的陳默來到這具身體。後來他也被餓急眼的村民當做口糧，最終六指黑俠的到來救了他的小命。

陳默小的時候，父母曾帶六指黑俠來過，因此陳默是知道六指黑俠的。他雖然對自己的際遇十分唏噓，但醒來后還是第一時間給這位救了自己小命的救命恩人行禮。

「巨子。」陳默勉強爬起來，給這位自己未來的大靠山行禮，但他的身體實在太過虛弱，聲音也氣若遊絲。

六指黑俠連忙扶住陳默，並且從包裹中拿出口糧遞給陳默。

這具身體已有整整兩天沒有吃過東西，還靠着喝水充饑。此時也是餓極了，懶得想討好大靠山的事，抓過口糧便狼吞虎咽起來。

墨家一向講究實用效率，對繁文縟節嗤之以鼻，六指黑俠更是其中佼佼者。所以對陳默的表現兵不生氣，反而因陳默醒過來，十分高興。

好硬。

陳默啃了一口這不知道是什麼做成的口糧，感覺牙齒都要崩掉了。六指黑俠遞過來一壺水，道：「和著水吃。」

陳默遵循吩咐，果然好了不少。

六指黑俠看着正在大口吃喝的陳默，猶豫是否要將陳亮犧牲的事情告訴給陳默。他有些擔心遭逢大變的陳默是否能承受得住。

想到這種事遲早要說，還是說了出來。

陳默身子一僵，淚水本能的從眼眶中流了下來。

此時的陳默也分不清自己是哪個陳默，對於他來說，陳亮就是自己的父親。

不過他也不再是先前的陳默，他早已不止一次面對過生離死別，所以很快平復了心情。

六指黑俠看在眼裏，心中暗暗讚許。

陳亮的遺願是讓陳默成為墨家弟子，繼續盡他未了事業，為天下大同的理念而奮鬥。但六指黑俠並沒有說出陳亮的遺願，他想給這個苦難的孩子一個自己選擇的機會。

一，歷經艱苦卓絕的訓練，成為一個合格的墨家弟子，踐行墨家的理念。

二，在墨家的幫助上，做一個平凡人，過平凡的人生。

墨家作為當世兩大顯學，信奉墨家學說的中下層平民極多，想成為墨家弟子的人也不在少數。但想要成為墨家弟子卻並不是容易的事。

任何人想要成為墨家弟子，都需要經過重重考驗，進行重重選拔，最終符合要求的人，才能成為墨家弟子。

陳默的父親也正是通過重重考驗，才從一個信奉墨家學說的平凡百姓變成墨家弟子。

陳默因為陳亮的緣故，對於墨家的規矩非常了解。他知道如果自己選擇第二條路，那麼自己也勢必會被交給一些信奉墨家學說的百姓收養，過平凡的日子。

他已知曉自己來到的是秦時明月世界，而並非歷史上的春秋戰國，可即便如此，這個世界信奉的也是強權至上。

墨家固然是很不錯的靠山，可也註定會被歷史車輪碾壓過去。如若成為墨家弟子，未來很有可能與墨家一同隕滅。

正因如此，陳默有些遲疑，無法給六指黑俠答案。

六指黑俠見陳默沉默不語，多少有些失望，但能理解。畢竟陳默遭逢巨變，此刻能條理清晰的說話已極不容易。他很看好陳默，陳默的潛質很好，若能通過考驗，成為墨家弟子，未來或許會成為墨家的核心人物，帶領墨家前進。

六指黑俠拍了拍陳默的肩膀，溫和道：「小默，不用急着做出選擇，慢慢想，想好了再告訴我了。」

陳默重重點頭，心裏卻在想：如果我能去秦國輔佐秦王嬴政，或許會有更光明的前途。似乎許多小說中都是去秦國抱嬴政的大腿，最後過上左擁右抱，榮華富貴的日子。

可又想到自己平民的身份以及此地是楚國，又怎麼可能輕易見到嬴政，縱然見到了，以我肚子裏的這點貨，又如何能被嬴政看重呢？

陳默暗暗嘆了口氣。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