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心懷鬼胎
劉富這一拳好似打在了棉花上，眾人也只好各懷鬼胎地相互客套。陳陽連幹了十多杯白酒，敬了桌上所有人每人一杯，才徹底不省人事。
「那個誰啊，二蛋，趕緊把陳科長背他卧室休息，你們也是，小陳科長明顯不勝酒力，你們還這麼跟他喝。」劉富安排著。
直到陳陽和張二蛋出去，劉富才一屁股做下，喝了口搪瓷缸子里的涼茶水后環視眾人：「你們說這姓陳的小子，什麼情況？」
「誰知道呢。老村長，要不你明個兒跟他一起去鎮組織部交接，順便探探上面口風？」
劉富點點頭，隨即吩咐道：「一個小年輕，他能懂個屁的村裡工作。無論他什麼來頭，總之不能讓他腦袋一熱瞎指揮。不管他說啥，稀里糊塗地應和著就行，具體工作，咱們該咋樣還是咋樣。」
「可……可他是第一書記啊，咱也不能擺明了對著干吧？」
「哎呀老拐叔，這你就不懂了，咱們國家，村裡是自製的，任何工作政策的實施，都得是村民委員會大多數舉手通過才行，到時候他說啥，咱們不通過不就得了。」
說這話的，是個二十齣頭的小姑娘劉慧妍，村主任劉富的閨女，也是村裡唯一一個重點大學畢業的學生。
「還得是大學生啊，慧妍丫頭就是有學問，這大學沒白上！我可聽說，自從今年國家有了這個第一書記下鄉的政策，別的縣要麼是有關係的子弟下來鍍金的，要麼就是得罪人或犯錯誤被貶的。老村長，你說這姓陳的小子會是哪種？」
劉富思索了半刻，今天還只是跟陳陽第一次見面，他也不敢確定，於是說道：「誰知道呢，明天我跟他去鎮上就知道了，到時候小海總不可能騙我這個當哥的吧？就怕他真是條過江龍，那可就不好辦了，就他今天這八面玲瓏的樣子，不像是沒歷練過的生瓜蛋子。」
一大早，陳陽在頭腦陣痛中醒來，畢竟昨天喝得太多了。
他四下看了看，還是這間熟悉的房間，自己前世在這裡足足住了五年。
這是村委會旁邊的一間宿舍，傢具算全，收拾得也算乾淨，當然，跟豪華肯定是沾不上邊。
不過還好有洗手間，旁邊也有個挺大的浴室。
浴室之所以稍微大一點，是因為這是村裡唯一的浴室。
就在陳陽還在刷牙的時候，門外就聽一個宏亮的嗓門在喊：「小陳科長，小陳科長啊，醒沒呢，走啊，去鎮上。」
這個聲音陳陽很熟悉，是村主任劉富。
從這一刻開始，陳陽知道，歷史的軌跡已經悄然發生了改變。
因為上一世這個時候，劉富是沒有出現的。
隨著聲音，劉富已然進了屋，同來的還有黑瘦的張二蛋。
陳陽一愣：「劉書記，你怎麼來了。」
劉富笑呵呵的：「我來陪你去鎮組織部報到啊，鎮上你又不熟，哈哈，趕緊吧，天大亮了，你們年輕人啊，是真沒酒量。」
隨後他指揮著張二蛋：「二蛋啊，去，摩托打火去。」
還是張二蛋的那輛三輪摩托車，三人一路無話，只是在車斗里顛簸得屁股疼。
而在路上的這一個多小時，陳陽又重新回顧了一下自己前世的十多年蹉跎歲月。
他本就是江陽省平山縣人，家在碾山鎮隔壁的東江鎮。
陳陽高中成績還不錯，順利考上了省城會寧師範，因為是個市級的師範大學，二十三歲那年畢業回原籍平山縣，成了平山一中的一名高中語文老師，甚至在職的時候，還考上了母校的在職研究生。
二十五歲那年，是他順風順水的一年。
那年他在職研究生畢業，而且閑暇時，給省日報社投了篇文章《關於基層經濟發展對基層教育工作促進的種種看法》，而且在大學同學也是省報社記者梁俊輝的幫助下，這篇文章還真就被刊登發表了。
結果也不知是陳陽的文筆真的不錯，還是觀點足夠深刻，亦或是巧合，他這篇文章里的內容和觀點，被江陽省長在一次電視直播會議中引用並提及了，甚至還高度讚許地評價為：叫陳陽的這位基層的小同志，經濟眼光很敏銳，教育工作很熱忱，大局意識很充分，我們的工作，要更多地向踏實工作的基層同志們學習。
結果就這樣，陳陽被平山縣教育局局長趙曉瑞調到了縣教育局，成了一名副科級教研員。
實際工作就是幫局長寫寫各種發言稿，以及內刊投稿什麼的。
一時間，陳陽的文筆，在平山縣委和縣政府是出了名的。
一年之後，也因其出色的文筆，他被平級借調到縣宣傳部，成了副科級宣傳辦公室副主任，雖然級別沒提高，但實際職位卻提升了。
直到零七年，一直看好陳陽的宣傳部老部長，因為年齡關係，主動為其女婿鋪路，申請調去隔壁縣人大，打算養老了。
臨走前的一段時間，老部長還專門找到陳陽：「小陳啊，無論是憑你的能力，還是學歷，甚至是文筆，你放心，在我離開前，一定把你組織關係調到宣傳部。畢竟咱們縣研究生不多，一個正科級主任是肯定沒問題的。」
陳陽本以為自己平步青雲的官場生涯就此開始，可誰想到，緊接著的那件事卻徹底一腳把他踢入低谷，然後十幾年都沒能翻身。
陳陽暗暗握緊拳頭：重活一遭，一定要打個翻身仗！
「誒，誒！小陳科長啊，到了，下來吧！」
除了正式辦公場合，劉富一直稱呼陳陽為陳科長。
副科級是陳陽的行政級別，村支書是陳陽的職位。
只以級別相稱，說明劉富自始至終不認可陳陽村書記的身份。
在劉富的招呼聲中，陳陽回過神來，已然來到了鎮政府大院。
既然劉富這麼主動，陳陽也就跟著。
實際上鎮政府他還是熟悉的——依舊是那個青磚粉刷的八十年代三層小樓，依舊是那個偌大的院子，樓前東西兩邊依舊是那兩排自行車棚，就連院子中間那七十年代就已經立在那裡的偉人雕像都沒變。
陳陽知道，如果不出意外，大抵三年後鎮政府就要把這裡都推平重新蓋樓了。
按理來說，一個副科級的幹部從上面調下來，鎮長兼鎮書記是應該出面接待一下的。
劉富也自然而然地帶陳陽去敲了鎮長辦公室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