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四章 狩獵大典(上)

第三百二十四章 狩獵大典(上)

吉日維戊,既伯既禱。田車既好,四牡孔阜。升彼大阜,從其群醜。

吉日庚午,既差我馬。獸之所同,麀鹿麌麌。漆沮之從,天子之所。

瞻彼中原,其祁孔有。儦儦俟俟,或群或友。悉率左右,以燕天子。

既張我弓,既挾我矢。發彼小豝,殪此大兕。以御賓客,且以酌醴。

……

皇家的獵場位於長安城外南面十數里之地,天子狩獵是國家大事,神策營嚴陣以待以護衛天子安全。

公與往日不同,此番就連公孫錯都感到一絲絲緊張之情。先前王延慶闖宮作亂那不過是王家苦心演的一齣戲罷了,只不過戲唱到最後反被英平『演』了,公孫錯完全就是本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舒舒服服地呆在城外,管他宮中的『大戲』有多精彩。而今日卻大有不同,獵場在長安城外,這算是他的地盤,倘若真有點什麼動靜,他還真有些難辦。

營帳內,公孫錯來回踱步,太后的懿旨與聖上的聖旨整整齊齊地擺在桌案上,這兩道旨令的大概意思都是讓神策營務必嚴守獵場周圍,萬萬不可有半點疏忽,但有意思的是這兩道旨令的最後一句竟是一模一樣的話——

『如若有異,速速提兵勤王!』

當傳旨的兩名太監先後離開營帳后,公孫錯狠狠地向著地上啐了一口唾沫——他奶奶的!你們天家鬧矛盾干我屁事?『如若有異』…還『如若』,這不是明擺著肯定『有異』么!?勤『王』、勤『王』…呵呵,只怕太后懿旨中的那個『王』說的是自己娘家吧!

在暗暗咒罵幾句之後公孫錯很快地恢復冷靜,畢竟眼下最重要的是快快想出應對之策,太后與聖上的較量可不是鬧著玩的,若是稍稍不慎只怕自己都會被搭進去。當然,最好的結果呢還是等他二人先打個你死我活,待勝負已分、大局已定之際自己再率領營中將士姍姍來遲,嘿!這樣誰都不得罪、誰也不去幫,事後不管誰贏了也拿自己沒辦法……公孫錯想得到是挺好,但回歸現實他心裡也明白此次的情況十分複雜,絕非自己想的那般輕鬆,就算自己想這麼做可那個時機該如何把握?萬一去早了自己又該幫誰?萬一自己按兵不動太后或者聖上派人過來,自己又當如何?

公孫錯大感頭疼,這事兒越想越煩,可偏偏不想又不行,因為今日清晨天子的儀仗已經從宮中出發,算算時辰只怕用不了多久就要到獵場了,自己要是再不拿出個法子只怕就沒時間了。

想到這裡,公孫錯不自覺地加快了腳下的步伐,他試圖用這種法子讓腦袋更加清晰,以快些拿定主意。

「將軍!帳外有人求見——」

門外忽然傳來侍衛的稟報聲,公孫錯一聽頓時火冒三丈,他吼道:「見什麼見?都什麼時候了還求見?不管是誰都讓他滾!」

「啟稟將軍,此人自稱是常…是常…常將軍的仇人,手上有您想要的東西,說您定會感興趣。」

聽到『常將軍』三個字公孫錯表情一變,待聽到『仇人』二字后像是受了某種刺激一般雙眼冒出兩道精光。他連忙對著帳外喊道:「快!讓他進來!」

隨後,門外走進來一位身上背著包袱的男子,包袱圓鼓鼓的像是裝了什麼重物一般。男子似乎壓根不將公孫錯放在眼裡,直接卸下包袱往桌案上一放——

『鐺——』

一陣厚重的金屬撞擊聲從包袱里傳出。

聽到這個聲音,公孫錯像是被奪了魂魄一般怔怔出神地看著包袱。

男子沒有理會公孫錯的反常狀態,他一言不發地將包袱打開,一個看著有些陳舊的鐵盔赫然出現在公孫錯眼前,鐵盔上還殘存著一片乾枯的血跡。

在看到鐵盔的瞬間,公孫錯的思緒一下便回到二十年前那個昏暗的傍晚,在亂軍之中自己一刀砍下常之山外神郭續的腦袋,也正是因為這一刀才有後來與常之山的恩恩怨怨。公孫錯永遠不會忘記這個頭盔上面的花紋,他輕輕撫摸著冰涼的頭盔,郭續驚恐的、死而不瞑的雙目清晰地浮現於眼前。

「呼——」公孫錯長吁一口氣,終於將思緒拉回眼前,他看著沉默寡言的男子,問道:「這頭盔……」

「將軍認得?」男子反問道。

公孫錯輕笑一聲,而後點了點頭。

男子像是得到了某種答覆一般,他徑直走向掛在營帳內的長安城地圖,抬手指了指長安東南角,然後吐出三個字:「黑衣衛。」

公孫錯將雙眼眯成兩條縫,肥碩的臉龐瞬間擰成一坨麵糰子,他盯著地圖的東南方向,問道:「這是…誰的意思?」

「小人不過是個傳話的,現如今已將所有話帶到,還請將軍自行斟酌,告辭!」

說罷,男子徑直走出營帳頭也不回地離開。

公孫錯沒有阻攔男子的離開,甚至男子離開的整個過程他連看都沒有看一眼,而是依然緊盯著地圖。在一番深思熟慮后公孫錯猛然轉身,此時他已再無先前的猶猶豫豫,取而代之的則是眼中透出一絲凶光,大聲吼道——

「來人!」

「在!」

「我營東南面是何人把守?」

「啟稟將軍,是常校尉把守!」

聽到『常校尉』三個字公孫錯微微一笑,像是將所有事情都相通了一般喃喃自語道:「好哇…好哇…果然如我所料!」

在接連說了幾個『好哇』之後,公孫錯取下架子上的佩劍與頭盔,厲聲道:「備馬!傳令!全營將士加強守衛!任何可疑之人都不可放過,必要之時可先斬後奏!有任何動靜務必速速通報!否則軍法處置!」

「是!」

「另外挑三千精銳隨我火速出發!目標——長安城東南面!」

「敢問將軍具體何處?」

「千牛山腳下有條小路可繞過大路直抵長安城南邊,是本將軍初到神策營時勘察地形時發現的,此路荊榛野莽、遍地荊棘、鮮有人跡,哼!常小天定是在那兒!」

「是!」

「哦!對了!」公孫錯拍了拍額頭,像是差點將什麼重要的事情給忘記,道:「差一名信使火速前往宮中,務必將此事啟奏太后!就說一切請她老人家安心!」

「是!」

……

……

半日過去了,一切風平浪靜。

看著太監手裡抱著、肩上扛著的野獸,英平似乎收穫頗豐。在粗略清點后,他滿意地揮了揮手示意其餘人等都離開,只留下葉長衫、秦敬卿與幾個伺候左右的太監在身邊,秦敬卿是主動請纓要跟來獵場,英平見他如此積極便也將他帶來。

秦敬卿忙裡忙外張羅著命人將這些獵物剖解、洗凈,不一會兒御廚們便開始生火搭架,準備將這些獵物烤成香噴噴的盤中美餐。

天氣漸冷,英平將手伸出放在炭盆上方,陣陣暖氣讓他渾身舒暢無比。看著盆中忽明忽暗的碳塊,英平陷入沉思。

忽然,一陣凜冽的寒風吹入,炭盆中火星四起。抬頭一看,原來是葉長衫從帳外走了進來。見葉長衫搓著手呵著氣,英平指了指火熱的盆子,道:「來,先烤烤火。」

葉長衫二話不說徑直走到炭盆旁,伸出雙手恨不得塞進紅彤彤的碳塊中。

「你也會怕冷?」英平好奇地問道。

「怎麼?我也是人,我怎麼就不能怕冷?」葉長衫不解地反問道。

「嘿,往年你大冬天的都要往冰窖子里鑽,看你烤火當真有些不習慣。」

葉長衫啞然失笑。

「不過你現在情況咋樣啊?體內那玩意兒能控制不?」

玩笑過後,英平還是關切地問了問葉長衫的情況。按往常的規律,其實早在王延慶闖宮那日葉長衫就該回山裡泡冰窖去了,但那日卻有不同。葉長衫正大光明地出城是為了引王延慶行動,而回山後他沒有像往常那般去冰窖,而是服用了子春特意為他調製的藥丸將體內的那股戾氣給暫時壓制,其目的自然是為了防止情況有變。如今葉長衫已強行將這股戾氣壓在體內十日之久,英平也替他擔憂。

葉長衫低頭看了看雙手與身子,說道:「好像還行,五師姐的葯應該還能頂一陣子。」

「嗯…」英平點了點頭,說道:「幹完這一票,你便回山好好調養調養。」

「噗——『干一票』?你怎麼還跟個土匪頭子一樣?」葉長衫失笑道。

「嘿,和常小天那傢伙呆久了,這話里話外都是髒字兒。」

聯想到常小天那個活寶,葉長衫也忍不住笑起來。

輕鬆的說笑過後,英平的神色漸漸凝重起來,他看了看一旁的滴漏,問道:「黑衣衛……到哪兒了?」

聽到『黑衣衛』這三個字,葉長衫也收起笑容,他搖著頭說道:「按理說應該已經到附近了,可我方才在約定的地方走了一圈都沒見到接頭的人。」

英平閉上雙眼,看得出這樣的情況讓他也有些心裡沒底。

「會不會是出了別的情況?」葉長衫追問道。

「不知道」,英平搖了搖頭,而後他重新睜開雙眼,淡淡地說道:「以不變應萬變吧,既然常之山說那條路沒問題,那便肯定沒問題,帶兵用計我不如他,但識人我自信沒問題,我相信他。」

「嗯…也只能如此了。」

英平沉默片刻,而後他探頭看了看營帳門口,像是在期待什麼東西的到來一般,道:「怎麼還不來?」

看著英平翹首以盼的模樣,葉長衫笑道:「咋的?還上癮了?」

「嘿,還真有點兒」,英平嘿嘿一笑,說道:「當了第一次誘餌,就能當第二次,這感覺嘛……還真有點上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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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劍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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