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8章 道敵

第648章道敵

世間所有存在，皆由心所變現，心外無任何實法存在。亦即心為萬有的本體，為唯一的真實。

故有古修士曾雲︰『天地虛妄，唯一心作』，即是此義。因為有情生存於天地，皆是一心所變現，若謂心外有實在之物，乃純屬妄想所致，故言︰『天地唯一心、心外無別物。』

是以這就是對方所創造出來的唯心幻道，即將整個天地，定義為自己一念中的想像，天地於一心之間，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就是將萬物降維成自己的想像，從而扼殺一切超脫的可能，把萬物的生滅放於一念之間。

這如果放在仙界，那就是太上無情之道，化眾生為一夢，莊周夢蝶之中，顛倒真實與虛幻，將一切之物化為一念之中的生滅之光。

而如果將此法逆轉成魔道，墜入九幽，那就是比修羅血魔道，元辰白骨道，羽化屍仙道等眾魔道更恐怖的存在。

因為萬物爭的就是一線生機，以超脫於世，而此道，就是將這一線生機硬生生的掐斷，將所有的一切沉淪！

這條路的定義之高，乃是直奔著世界乃至於宇宙的造物主所去，甚至哪怕是在至高之中，也是佔據上位之法。

因為其不僅在爭超脫，還在定義世界！

這條道路比林辰目前所走的道路還要來得有潛力，如果以他的知識跟見解，以及夢境中本體的積累，一旦轉換，他便可以直接放棄回歸現實，晉陞元嬰。

畢竟要真把這個世界定義為想像中的一念，那麼夢境與現實，就不會有所謂的界限，而是存乎一心，自然也無需要回歸現實了。

但很可惜，這不是林辰他的道。

他的道路，在於現實，在於唯物，在於宇宙是客觀存在的，蘊含着一個至道至簡的真理，可以解釋一切奧秘，這完全與對方的理念背道而馳。

並且要是真如對方的所言，這個宇宙是想像中的存在，那麼就會產生一個非常恐怖的結論。

那就是，宇宙的底層邏輯，是混亂的！

因為想像本來就虛無縹緲，天馬行空，無法恆定，很難具備着可預見性。

而人的思緒、潛意識又是無端而生，或者受各種影響，雖有一時或者長久的邏輯，但要是放在足夠長的時間尺度下，卻是混亂而又荒謬的。

比如你在推算數學題的時候，可能會莫名的想到今天中午吃什麼，也有可能會在聽着課，想想晚上去哪裏玩……

思緒是琢磨不定的，念頭是可以隨時叢生的，哪怕是可以心神合一，靜坐靈台，拋除一切雜念的元神，也會在種種環境之下，而誕生出無數的念頭，而這導致了一個無比恐怖的結果。

就算對於產生念頭的存在來說，這個念頭不過是可以隨時熄滅的，可對於存在在他念頭想像里的宇宙生靈來說，這念頭的反覆，那就是徹徹底底常理的顛覆與混亂！

就好比如農場主與火雞，但更為的嚴重。

而如果照這麼推算，天地只在一念之間的話，那麼推算過來，宇宙的底層邏輯，也是混亂的！

這種混亂，不是像克蘇魯那樣，看到就癲狂，或者任何與之相關的知識都會受到污染的那種小兒科，而是在大宇宙的尺度下，底層邏輯的失序。

畢竟克蘇魯能夠形成個體，不死不滅，還能創造眷屬，劃分陣營……本來就已經代表了秩序的存在，因為其已經可以形成一個基本的邏輯。

而但凡一名煉虛修士願意，以身合了一方小世界的天道，都完全可以做到這一步。

但底層的邏輯失序不同。

就拿前世來說，就好比如最基礎的邏輯，在數學上一加一等於二，或者在物理能量是守恆的，至少在林辰穿越前，這是顛破不變的真理。

可如果底層邏輯是混亂的，或許在某一時刻，一加一不再等於二，而是等於三。

那麼由此，他曾經所在的整個文明都會在一瞬間崩潰，那整個宇宙都會因此發生不可預知的改變，甚至塌縮。

又會在生滅之間，誕生出了一個完全不同於之前的宇宙，那裏的文明又普遍認為一加一等於三，直至遇到下一次混亂。

如此循環反覆，永遠沒有盡頭，就算宇宙堅挺，能夠強忍着支撐不滅，但其中的個體乃至於文明，都將會被反反覆復的湮滅！

畢竟個體跟文明存在的關鍵，就在於秩序。

哪怕這個秩序再怎麼扭曲，再怎麼畸形，再怎麼混亂，但至少有着最基本的一點保證。

可底層失序，就代表着將最後這點徹底抹去！

這究竟會發生什麼，沒有人知道這會徹底發生什麼，因為這本來就是智慧生靈思維的背面，沒有任何人可以預測。

不過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麼，所謂的個體、文明、長生，甚至是傳說中的大羅等一切，都會隨着一次次混亂，一次次重啟，徹徹底底的消散，不留一絲痕迹。

畢竟他們，本身就是秩序的體現，一旦秩序崩塌，必然迎來毀滅。

有人或許說可以煉假成真，或者說成為混亂本身，可但凡是我們能思考到的東西，就是一種秩序的體現。

沒有人能夠想像混亂之後到底是什麼樣子，就像當初沒有人能夠想像到有人類能夠徹底拋棄道德理念做出大屠殺，起初也沒有人能夠想到人類能通過猩猩獲得愛滋病一般。

徹底混亂的宇宙，沒有人能夠想像其存在！

而所以如果接受了對方的思想，就相當於承認了宇宙的底層邏輯是失序，這就代表着他所追求的長生，永恆的真理，甚至一切的一切，都是虛假的。

一切的存在，所有的需求，都沒有意義，他們不過是永恆混亂中那一點秩序的火花，轉瞬即逝，終究會隨着宇宙一次次崩潰重啟，徹底的化為虛無。

認同對方的道路，就相當於承認這樣的結果，對於林辰來說，這簡直無法接受。

畢竟在唯物主義觀的他看來，現實和世界也許是醜陋的，但在微觀和宏觀的盡頭，卻蘊含着大道至簡的真理，日常世界不過是浮在這完美海洋上的泡沫。

可如果照對方這麼說，日常世界反而成了美麗的外表，它所包容的微觀和包容它的宏觀可能更加混亂和醜陋。

而當一切所追求之物都消失的時候，沒有親友陪伴的修道者，又依靠什麼，來支撐自己在無盡歲月活下去的動力？

別說什麼可以成就混亂大道，但凡能被稱為大道的，絕對蘊含着秩序的本身，真正的混亂，根本沒有成就的道路，也沒有所謂的大道，甚至連概念存不存在，都無法得知。

而單單是這一點，就足以無數求道者崩潰，更別說唯心思想所造成的世界虛無，可是完完全全沒有煉假為真的可能……

『或許所有道路走到了最後，都是殊途同歸，但以我目前的本事，非但無法將兩者融會貫通，相反，承認了這樣的理念，會導致道心崩潰的，並且最關鍵的是……』

這條道路走到至高，跟林辰所追求的探索宇宙最終真理截然相反，甚至可以說是互相對立，可以說是真真正正的大敵。

畢竟世界本身就是不存在的，一念之間便可消失，沒有可以觀測的現象，沒有可以總結的經驗，甚至沒有固定的思維……

如此一來，他所總結的定律，所創造的知識，乃至於形成的思維，都是不存在的，那他從始到終，所做的一切，又是什麼？

這簡直就是跟他的唯物主義科學觀難以兼容的理念。

或許以辯證的角度來說，這兩者互為表裏，但是從道路的體現來看，卻是截然相反。

道不同，都不相為謀，更別談，這簡直就是大道之敵！

哪怕這兩條道路或許走到最後會殊途同歸，但至少現在，卻是不死不休的大敵！

「我還以為你能會理解我呢……」感受到林辰那充滿殺意的目光，李明真輕嘆一聲，「在如此漫長的歲月，也就只有寥寥幾個人，真正理解我的理念，還說出了我思故我在之語……」

「這解釋，無非也就一念之間，可以是因為我思考我才存在，也可能是正是因為存在了才有思考，如何解讀，看的，不過是自己心目中的道罷了。」

林辰淡淡道，

「而恰好，我跟你的道路不同，這就註定我們不可能兼容。」

「並且……這根本不是一名金丹能夠走通的道路，哪怕你是仙門道子，你的真實身份，到底是誰？！」

說到這裏，林辰的神色瞬間變得凌厲，目光冰冷地看向眼前之人。

這唯心幻法之道，完全與他的秩序降維之道媲美，甚至猶有超出。

甚至這條道路就算這麼單純的走下去，哪怕此方天地不允許煉虛修士誕生，又或者進入末法時代，也可以倒反天罡，篡奪世界主權而晉陞，乃是實打實的萬界通行，無視天地法則之法門！

此等法門，能是一名金丹能夠創造出的？

更別說此法走到高處了，會斷絕此界生靈一切超脫之機，乃是所有修士的大敵，如果仙盟盟主太玄道人知曉此事，別說將他提拔為太一玄門的道子，更可能的是當場格殺！

「呵呵呵，你以一名金丹的身份，都能夠掌控大五行湮滅神光，參悟了傳說中的仙術乾坤造化的一絲玄妙，甚至我能感應的出，你所走的道路，絲毫不弱於我的幻道，你都能做到這一步，我為什麼不能？」李明真輕笑道。

那能一樣嗎？

林辰目光冷冽。

他可是穿越者，有着別於此世的思維。

又先後在嶺南、東海，進行內丹法與屍解仙路的實驗，還有着夢境天地，集合成千上萬名生靈的智慧與思維幫他演算，更關鍵的是，他在昔日成就屍解仙時，以高屋建瓴的眼光，俯瞰了如今的道路……

可以說經歷了種種艱辛，才成功開闢出了一條以靈氣為基礎，容納夢境玄妙的道路。

但即便如此，他還需要藉助此次能級深海與鯤鵬試煉，短暫的晉陞化神，再次以高境界的目光，才能將這條道路完善到元神階段。

可對方不過一名金丹，哪怕是九大仙門天驕，能做得到他這一步？

要知道，就算他擁有着兩個世界的思維與知識，都需要短暫的晉陞五階過後，才能成功將這條道路開闢，而對方不過一名金丹，此道又被天地不容，對方憑什麼開闢？！

「不對，伱很不對！」林辰一步步地踏出，目光彷彿要將對方的核心看透，「我敢肯定，這條道路絕對不是你開闢的，你要麼就是某位存在的化身，要麼，就被人不知不覺的煉化成了傀儡而不自知！」

「那又如何？我們億萬生靈本來就為一體，又何來化身煉化之說？」李明真張開了雙臂，似要擁向林辰，更是一臉真摯的說道，「來吧，讓我們融為一體，成為了至高的存在！」

可話音剛落，迎接他的，卻是一道凜冽生寒的劍光！

「為什麼？！」這樣的攻擊自然傷害不了他，但卻表明了林辰的意思，李明真的臉色一瞬間便陰沉了下來，「我看得出，你跟其他人完全不同！」

「你明明可以理解我的理念，我的道路，可為什麼，還要反對我？！」

「我說了，理解是一回事，但並不代表着我認同。」林辰面無表情道，「唯物主義，是我一生的堅持所在，與你截然不同。」

「而道不同，自然不相為謀！」

聽到這一番話，臉色陰沉的李明真似是氣急反笑：

「呵呵呵！好好好！好一句道不同，不相為謀！」

言語剛落，他臉上的神色瞬間收斂，餘下的，只是一種面無表情，但卻能讓人望之生寒的悚然：

「我本來是不想吃了你的，畢竟難得見到這麼有思想的存在，跟此世之人似乎截然不同，但可惜，彼之英雄，我之敵寇，也罷，就讓你成為我的一部分吧……」

言語至此，周圍的環境驀然發生了變化，一切之景陡然模糊虛幻起來，好似未曾畫完的景圖。

一切的一切，都在變得虛幻，好似要化為虛無。

「唯心幻道嗎……」林辰神色冰冷的看着這一幕，心裏計算著下一次能級躍遷的時間，不由冷笑一聲，「也罷，就爾等看一看，吾等唯物主義道路的力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