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站在玻璃窗前，照著陽光，突然有了這樣的感覺，頭痛，胳膊痛，肚子痛，渾身無力，難受想吐。」這是單眼皮微信中的一張圖片上寫的文字。他似乎很喜歡寫字，把想說的話寫在一張紙上或者是寫在類似明信片的圖卡上，然後拍照發朋友圈。

中午的時候，我一個人沒事就翻手機看，我驚喜的發現單眼皮通過了我的好友申請。我快速的瀏覽了他的相冊，基本上發的都是他寫在紙上的文字。他那天全身疼痛，應該就是生病的那天吧，看他寫的好像還挺嚴重的。他相冊里最新發表的一張圖片上的文字是，「心裡特別亂，總覺得自己被誰玩弄著，像是白痴，常犯愚蠢的錯誤，又想著是美麗的錯誤。我真是愚笨，可又需要那些蠢事來刺激我。」他心情很壞吧，我猜想，心裡也越發好奇起來。

「你好，你也是住在33號這家醫院嗎？」我有些謹慎的給他發了這條消息。我沒有立即得到他的回復，也許他在忙別的事。我放下手機，剛好看到母親提了三四個塑料泡沫那樣的飯盒回來了。

「我今天跑的遠，在一家看著挺大的飯店，專門讓人家給你炒了兩樣菜，快點吃吧。」母親把飯盒打開放在凳子上。

我側身過來看到兩個飯盒裡一樣是糖醋裡脊，一樣是土豆絲。還有兩盒米飯。我拿起筷子問：「你去哪裡買的？」

「這附近我轉了一圈也沒找到啥飯店，就坐公交車去了遠一點飯店多一點的地方。」

「還坐車，那麼遠。這地方真是奇怪啊。」

「你管它奇怪不奇怪，只要能把你的病治好就行了。」

這個時候過道里來往的人不多，我和母親可以安安靜靜的吃頓飯了，只可惜這樣美味的飯菜卻要對著廁所吃。母親買的那兩樣菜確實都是我愛吃的，看母親為了給我買一頓好飯，要跑那麼遠，心裡也有些愧疚，只有好好的把這些飯菜都吃完。吃完飯，母親收拾完了，也有些累了，便也側著身子和我一起躺在竹板床上休息。

雖然說來這裡才幾天，可心裡卻一直排斥著這個地方，極不情願待在這裡，可又必須待在這裡。沒來這裡之前，我還是一個正常人，一走進這裡，我立馬就像是變成了廢人，只能每天躺在床上，猶如從一個光明的世界走進了一個暗黑的世界。但你還得去適應這個世界，不然你就更難熬下去。

下午三點多的時候，我還醒著。母親本來正在睡，可她突然起來了，因為我到點吃藥了。母親去水房用杯子接來開水，剛放到凳子上。一位看上去很有氣度的女醫生走到了我們跟前說：「楊勇你好，這幾天怎麼樣？我是你的主治醫生。」母親趕緊站了起來：「挺好的，大夫，您看了他的那些檢查了嗎？」

「哦，我看過了，我還要和南區的丁主任會診一下，然後再把治療方案給你們說明。」

「那得等什麼時候啊？」

「等一會兒，丁主任忙完就過來了，別著急，有啥需要的就跟我說。」

「好，就是能不能給他換一個床位，你看這裡真的很不方便。」

「行，床位這個問題，我會給你留意的。」

「謝謝，您貴姓啊？」

「我姓王，他這個病啊，不能著急，安心治療，肯定能治好。」

「嗯，謝謝，麻煩你了。」

「沒事，那行，你們先休息，等會丁主任過來了我再來找你們。」

「好，你先忙。」

我吃完葯，看著母親，想和她說些什麼，又不知道要說些什麼。看到母親也有些疲憊和無可奈何，我更不能再說什麼話了。我能看得出來母親也很厭惡這個地方，也很不喜歡待在這裡，可她沒有辦法。誰讓我是她的孩子，她要陪我待在這裡，還要照顧我，因為母親對孩子天然的愛是什麼也阻止不了的。等著等著，就看到兩個穿白大褂的人頗有架勢的朝我們這邊走來，一個是王大夫，另一個男醫生應該就是南區的丁主任。

「你呀，來的太晚了。怎麼不早一點來？」那個男醫生人未到聲先到。

「我給你介紹，這是咱們院里南區的丁主任，我們剛才會診了一下你的情況，讓丁主任給你們說一下。」王醫生熱情的介紹著。

「你來的太晚了，現在已經沒辦保守治療了，是這樣，你現在每天必須二十四小時都得躺在床上，大小便也不能下床。先觀察四周，四周之後再做檢查，一切指標合格后，就給你馬上安排手術。」丁主任鏗鏘有力的對我和母親說完了這些話。

我聽他說完這些話，腦子一驚，只覺得不可思議。四周，四周，那就是整整一個月，這個時間簡直讓我覺得天旋地轉。我為了這次看病總共只請了十天假，本來說是一個禮拜，想著多請三天假就不會那麼緊張。結果現在瞬間僅是觀察就還得再等上四周，之後還得再做手術。丁主任的說的這些不僅讓我吃驚，更讓我心驚，然後是心涼。我沉入了自己的思考，完全沒有回應醫生的話，只有母親和醫生們不斷的交流著。

「楊勇媽媽，我剛才也問過護士了，也考慮到你們的特殊情況，等下午了給你們換到+15床。」王醫生手指了指走廊盡頭那個窗戶旁的床位。

「那好，真是謝謝你。」母親向王醫生點點頭。

「行，你們休息。」丁主任和王醫生笑著離開了。

他們走後，我的心情更加鬱悶不解。四周，這兩個字在我腦子裡不停地反覆響著。我甚至已經開始不關心自己到底是什麼病了，只是想知道這樣的折磨到底還要多久。

「你想什麼呢？」母親坐下來問我。

「沒有什麼，剛才丁主任是說還要再觀察四周，四周啊。」

「咱們來了這裡，肯定就得聽醫生說的，你著急也沒有用。」

「可我真的一天也不想再待在這裡。」

「你以為有誰是想待在這裡的，這裡每一個床上躺著的人都不想待在這裡，都是沒有辦法的事。」

「可是四周之後，完了還要做手術。」

「你現在要想的不是這些，前頭的路都是黑的，你只能一步一步向前走，再難的路也是能走過去的。」

我現在根本就聽不進去這些，胸口只覺得悶的難受，不由自主的用力的喘息著，我真的是成了一個大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