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想有個家

第2章 我想有個家

第2章我想有個家

了解《尼羅河上的慘案》的人都知道,波洛偵探在說這句話時,船上的情殺案剛剛結案。

這個時候他對小情侶說的話,就好像一個經歷豐富的老人對年輕人的告誡。

好比老話「小心駛得萬年船」。

所以,「悠着點」的確更符合劇情。

當然,這不是江山的意思。

上一世他有幸受邀參觀了「上海譯製片廠」的檔案室,其中就存放了80年代前後的譯制劇本。

上面紀錄的翻譯台詞,很多都有三改四改的經歷。

當年的老藝術家追求的是精益求精。

在之後譯製片的質量逐漸走弱,導致後人更喜歡看原聲電影。

「悠着點?……這真是太……」呂組長第一個開口:「胡廠長,這次對味了吧?」

他一時形容不出自己想要表達什麼,就感覺這句「悠着點」,一定是廠長要找的那句。

「妙啊,哈哈哈,」

聽了江山的翻譯,一直為這段翻譯如鯁在喉的胡嘯,頓覺全身舒暢:「悠着點~你是怎麼想到的?」

江山笑道:「我就把自己設想成大偵探波洛,然後就想自己當時會怎麼說。」

「有道理,」胡廠長感覺這思路很值得學習:「你這位小同志很有譯制影片的天賦啊,不錯不錯叫什麼名字。」

「江山。」

「呂組長,」胡嘯顯然對江山非常滿意:「這位小江同志我要了,一會把咱們廠的福利跟他說一說。」

他邊說邊往門外走,拿到滿意的答覆后,胡廠長得趕緊回錄音棚:「噢對了,小江同志剛剛那句話值兩塊,別忘了今天就給人家。」

能解決廠長的心結,呂組長的心情也不錯:「放心吧!」

就這樣,在胡廠長離開后,江山和那位歲數稍大的男同志一塊被翻譯組留了下來。

「因為目前咱們單位沒有多餘的崗位編製,所以只能招二位同志為臨時翻譯,」

呂組長對兩位新同事說道:

「但廠里給你們的待遇還是不錯的,一天三塊錢,工作一天算一天,我這打考勤,一個月後到會計室結算。咱們這的正式工工資也沒這麼多。」

這話江山相信,1978年,浦江市的普通工人每月工資40元左右,市級幹部也不過100多元。

所以,江山對這份臨時翻譯的工作非常滿意。

就在他快要走出大門時,身後的呂組長又追了出來,笑呵呵的遞了兩塊錢給他。

並告訴了江山,在他們浦江譯製片廠有個不成文的規矩。

當廠長或配音導演大呼:「誰來幫忙想一句好詞,兩塊了兩塊!」

江山明白了:「就像我今天這樣?」

「對,」呂一這會越瞧江山越順眼,就在十分鐘前,江山又通過了日語的考核:

「最近文化部搞了個《華日友好橋樑影片展》,咱們廠正在趕譯兩部曰本電影,」

江山點點頭,印象中這一年正好處於華日的蜜月期。

呂組長向江山繼續交代道:

「分兩個組同時進行,明天伱就進《追捕》那組幫忙。」

「《追捕》?」聽見熟悉的電影,江山有點激動:「好嘞,明天一定準時到。」

呂組長笑着拍了拍江山的肩膀:「小夥子,好好乾吧!」

回家的路上,江山忽然感覺,回到了1978年也挺有意思。

下一秒看到了手裏的兩塊錢,頓時又收起了嘴角的笑容。

現在是1978年9月,久冰初融的節骨眼。

在第一股春風尚未平穩落地前,按兵不動才為上策!

按兵不動倒是穩定,可窮也窮的非常穩定!

一米八的塊頭,這一會兜里就幾個子。

最近,他說話都不敢太大聲。

……

距離晚飯還有些時間。

老舊的木製高低床上,睡着江家的兩兄弟。

「老三,最近頭還疼嗎?」

這一會,睡在下層的二哥江河,伴着一陣咳嗽聲:「疼的厲害就說,二哥領你再去趟醫院!」

江山敲了敲床框:「少說點話,別一會又喘起來!」

二哥喃喃的道:「放心~死不了,早習慣了!」

江山沒再說話,每天晚飯前他先要眯一會,不然怕待會通宵的夜班抗不下來。

如今他睡的這屋,約莫7、8個平方。

身處大雜院的江家一共三間平房,一間江山父母,一間大哥大嫂帶着一雙兒女。

剩下中間這屋一隔兩半,前面放着一家人吃飯的餐桌,後面這間小的住着江山和二哥。

一張高低床,一張寫字枱,外加一個五斗櫥,很舊但依然穩固。

這原本是小妹江川的房間,今年二位當知青的哥哥返鄉回城后,小妹就在外面的餐桌旁搭了張小床。

江山上一世是個孤兒,一直渴望有個家,不曾想在這一世反而實現了。

江家一共三個兒子,一個女兒,分別按照:海、河、山、川的順序起了名字。

江山排行老三,下面還有一個上高二的妹妹。

「自己」之前的風評並不咋地。

返鄉回城剛沒幾月,就已成了遠近聞名的街溜子,前陣子打架還差點把命給送了。(其實已經送走了)

當時睡在下鋪的二哥,不顧自己虛弱的身體,硬生生替他擋了幾磚頭。

當年「江山」15歲初中剛畢業就嚷嚷着下鄉,說是為了讓身體不好的二哥可以留在城裏。

其實就是不想再繼續念書了。

雖然第二年,二哥江河還是下去了,卻不妨礙二哥一直念着他的好,知青時再苦再累也要省下口糧給弟弟寄去。

「唉~」

一聲長嘆后,江山從回憶里抽離了出來。

外面傳來了江媽的聲音:「吃飯啦!」

51號大雜院,共分前中后三院,江家所在的後院最清靜,除了江家只有一對姓李的老兩口。

初秋的季節,一家人圍坐在門前的空地上吃飯。

江山一邊吃飯,一邊就著夕陽看報紙。

江媽給他碗裏夾了一筷肉:「這孩子最近真是魔怔了,吃飯還看報,今兒可有你愛吃的紅燒肉。」

江媽長了一張國泰民安的團臉,最不放心的就是小兒子江山。

為了能把小兒子調回城,江媽咬牙辦理了提前退休,前主才得以順利回城進廠。

可每個月18塊的學徒工資,他轉手就能為女同事花掉17塊,然後回家再鬧,從沒給過江媽一個好臉。

在江山的回憶里,江媽暗自流了不少眼淚。

想到這,江山趕緊把紅燒肉一口塞進嘴裏:「媽,真香!」

江爸看了他一眼,忍不住苦笑:「那是你好久沒見着肉了。」

江媽的廚藝一向不咋的,江家的伙食就更不能提了。

反正在江山穿來的一個月里,沒見過幾次葷腥,水果更是連影子都沒有。

江媽提前退休,退休工資減半每月16元。

江父所在的浦江服裝廠,自年頭開始就沒發過獎金。

為了完成上面不斷下發的就業人員分配任務。

現在廠子裏已經是一個工人後面站着一個學徒工。

工人工資也從原先的36元降到26元。

1978年,知青開始返鄉回城。

忽然間,每個單位都接到了擴大人員崗位的通知。

上面的目的很明確,允許身體不好的職工提前退休,工資減半。允許三份工作五個人干,工資也同理。

目的就一個,加快解決待業青年的工作分配。

江家一共兩位知青,也不知道老二康復后,能不能順利分配。

江山這邊正盤算著,老大江海忽然想起了什麼:「對了老三,你今天去譯制廠了?」

江山點頭:「去了。」

大哥有點意外:「你還真敢去啊?人家沒把你轟出來?」

「小瞧人了不是,」江山給二哥夾了一筷肉:「譯製片廠的胡廠長親自接見了我,還讓我明天就上班。」

「嗯?」老大愣住了:「他們廠究竟招的是什麼工種?」

「翻譯啊,譯製片翻譯,」江山又給大哥夾了筷肉:「幸虧你幫我開了封介紹信,不然連門都進不了。」

這下,不光是老大,全家都愣住了。

翻譯,老三什麼時候會說外國話了?

江媽擔心道:「小仨,你可不能去別人單位忽悠。」

剛來那會,江山一聽這稱呼就全身彆扭,聽久了倒也服了。

「沒忽悠,這就是今天的工資,」

江山把兩塊錢遞給了江媽:「放心吧,你家小三會的多呢。」

江媽看了眼手裏的錢,又看了看江山陽光般的笑容,立刻跟着笑了起來:

「這廠倒是規矩,去了就給發工資了。就是太少了,一個月才兩塊。」

「一天的。」江山強調了一下。

「凈吹牛,」小妹江川忍不住白了他一眼:「瞎話張口就來。」

前主之前的很多行為,一直讓小妹江川很冒火。

在她眼裏,三哥就是一胳膊肘向外拐,拿錢給別人使的二百五。

江爸和二哥笑而不語,他們都太了解老三的尿性。

只有大哥江海在沉默,昨天弟弟忽然來找自己幫忙開份介紹信。

當時江海也不信,就讓他說了兩句,雖然沒聽懂,但感覺倒不像是假的:

「老三,」江海疑惑道:「你真的會外語?在哪學的?」

江山就等著這一句呢,他這會放下了筷子,環顧一圈:

「你們知道前幾年,我在鄉下是怎麼熬過來的嘛?」

話音剛落,小院寂靜無聲。

此時,江山的臉上掛着不屬於這個年齡的滄桑,彷彿已經陷入回憶:「初中剛畢業那年我就去了蘇北……」

最令人信服的謊言,就是九真一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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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代:從魔都譯製片廠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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