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言出法隨

80.言出法隨

回程的時間過得很快。

瑞季在密閉的交通工具里容易陷入沉睡,睡眠能讓一段枯燥乏味的時間加速流逝。她們已經在菲律賓上空,離日本越來越近。

飛艇外是無邊夜色,這艘龐然大物穿行在顏色暗沉的雲層間,駕駛艙前方的探照燈投射出兩道巨大的照明光柱,注視著前方空域。

藤永像一尊坐化的僧人魔女雕像,在落地窗邊一動不動坐了幾個小時,腳邊的紙箱里裝滿空酒瓶。

裡面是澳大利亞一款很有名的烈酒,叫搖籃山·阿爾卑斯小徑,酒精度48.7%abv。酒瓶瓶頸是華麗的銀色,瓶身紅褐色,側面印著酒品名稱——cradlemountain『thealpinetrail』singlemaltwhisky。

它是一款口感熾烈的威士忌酒,用於紀念塔斯馬尼亞高地獨特的阿爾卑斯地貌,由麥格理大麥和純凈的搖籃山泉水兩種材料製成,在全新輕微燒焦的美國橡木桶中陳釀,非冷凝過濾,品嘗時味道猶如阿爾卑斯山野花,古代水青岡樹的新鮮葉子以及新鋸的橡樹樹樁混合氣息。

每喝一瓶,她都會回頭看一眼躺在吊床上的瑞季。

瑞季抱著三日月,從返程開始就睡個沒完沒了,沒注意到她這邊風捲殘雲似的猛喝一通。三日月用血紅色的眼睛盯著她,並知曉一切。

她一開始就在飛艇上,瑞季和藤永在海邊岩石暢飲啤酒,她就躲在灌木叢里觀察,等一個合適出現的機會。

看起來姓藤永的小姑娘騙了瑞季。

一個小小的善意謊言,裝作酒量不佳,喝兩瓶就醉的遜魔女,趁機撲進其他魔女的懷抱,這一招很像年輕女孩會用的。

三日月不反對主人能跟其他魔女結合。她們結合的過程中,身為契約對象的自己也能從中汲取魔力變得強大,有益無害。

可以當做什麼都不知道,任由藤永動用一點合理的小心思敲開瑞季的木頭腦袋。

海邊和帳篷里,明明是兩個絕佳機會,竟然什麼也沒做,簡直浪費。戰國時期的魔女們才不會這麼矜持,被她們拉進帳篷的魔女,都要到第二天上午才一臉疲憊地離開。

當代魔女的愛情觀和做法簡直讓三日月費解,尤其是藤永的做法,溫吞得像只兔子。

藤永打了個噴嚏。她趕緊喝完最後一瓶阿爾卑斯小徑,讓隨行的女僕魔女把酒瓶收拾乾淨,再用空氣清新魔法把身上和會客室的酒精味去掉,彷彿什麼也沒發生。

暫時不能讓其他人知道她很能喝。

瑞季一直睡到接近午夜,被壓在身上的三日月吵醒。三日月像無數個寵物視頻里的主角,肆無忌憚地踩在主人臉上撒野,儘可能不伸出爪子把臉抓花。

本質上她是個怪談,不是真正的貓,要是徹底被困在貓的角色里,一定會被其他怪談嘲笑。

過去曾為禍一方,震懾無數魔女的傳說級怪談竟然淪落到要依靠一位高中生魔女生活,確實有強者末路的悲愴感。

三日月在瑞季臉上多次踩踏,用貓尾掃過她的臉頰,鼻子和嘴唇。假如她現在是人的形態,瑞季應該被摁在榻榻米上,被她穿著靴子狠狠地踩著腰部以下,大腿以上的部位。

「好癢……」

瘙癢的感覺促使瑞季從睡夢中醒來,拿掉壓在臉上的東西。嘴裡有團軟綿綿的絮狀物,掏出來一看,竟然是一團黑色貓毛。

把嘴裡的貓毛吐掉,她睡意全無,卻不敢對趴在自己腿上的三日月有所動作,任由她露出嘚瑟的表情。

但轉念一想,被契約的怪談不接受主人的命令是會受到反噬的,反噬作用因魔女而異,魔女的魔力儲備量越大,反噬越強。

這些知識都是從原來的記憶中翻出來的,來源是母親們長期和怪談打交道的經驗。

只有敢和怪談簽訂契約的魔女才能享受到這樣的待遇,瑞季迫不及待想讓三日月接受指令,驗證一下這份前人的經驗是否有誤。

就當做一次小小的實踐,才不是想欺負怪談。

瑞季想好指令內容,掏出攜帶型的冬青木法杖。雖然之前的白蠟木法杖被原來的瑞季燒了,但並不影響她帶其他的法杖用。

這支法杖被妥善保管在家裡的倉庫,是父系母親使用過的物品。母系母親的法杖是金合歡木,價格昂貴,靜流擔心她會暴殄天物,因此早就拿去自己用了。

法杖是很神奇的東西,它會接受原主人的繼承人,並成為她的專屬法杖,直到她死去,誕生一位新的繼承人。

每位魔女能用的法杖都不止一根,日常施法和戰鬥時用的法杖可以分開,像刀具形態的三日月顯然可以當成戰鬥類法杖用。

法杖對準貓狀三日月,「趴下,然後翻身露出肚皮。」

有個經典的說法,女孩子之間道歉要露出肚皮,三日月某種意義算個高齡的女孩,這麼做完全沒毛病。

三日月很不樂意受到差遣,距離上一次服從主人的命令還是在上一次,在神社後面的小型狹間空間里呆了這麼多年,她還真有點不習慣。

每個怪談都是有脾氣的,她屬於脾氣大的一類。

但很快,她變成貓的身體就像觸電似的僵硬起來,變成一條炸毛的貓貓蟲,露出帶一點白毛的肚皮,尾巴上的黑色絨毛膨脹到極限,嘴裡發出不滿的哀嚎聲。

「真不戳。」

言出法隨的感覺很爽,下次就該讓她穿各種泳裝了,再刺激一點的衣服也不是不可以,比如中空圍裙。

將戰國時期的大怪談變成私人觀賞衣架子,不得不說是個別出心裁的好主意。

瑞季擔心繼續玩下去會被細心的藤永發現端倪,只好強忍著這份衝動,法杖一揮,解除了對三日月的禁錮。

她從三日月的表情看到了一個詞語——一脈相承。

曾經的主人,瑞季和靜流的母親們在年輕的時候也「欺負」過三日月,讓她變成貓,並像現在這樣露出肚皮。

藤永默不作聲地看著這一切,心中被焦慮的情緒填滿。

離東京越近,這份焦慮越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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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東京當怪談魔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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