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下雨了
「嘿嘿,我來啦。」
走出浴室的陳星將衣服放進洗衣機,聽著裡面的轟隆聲響起后,他便往客廳走去。
可隨後見到的一幕卻令得他心驚膽顫起來。
只見少女對著一瓶酒,正襟危坐。
君沐依此時聽到陳星的聲音,轉頭看向他。
陳星有些慌張地指了指桌上還沒開的酒,詢聲問道:「你又要喝酒啊?」
那晚他是真的有陰影了。
喝醉酒的她煩得要死,一股腦纏在他身上,不肯放手或者坐好。除此之外,還像頭牛一樣倔,比平時更加難哄...
君沐依看著他坐過來,點了點頭,然後看向自己的大腿,想著他那個心愿,輕聲道:「喝酒壯膽的...」
聽后的陳星有些無語。
酒壯慫人膽?你還會害怕的?
他不就是想要個膝枕嗎?
她至於這麼害怕嗎?
有些無奈地陳星道:「不喝不行嗎?」
「那不給你枕了。」
「額...我先去看看有沒有醒酒的東西...」
「坐好!」
聽見她的一聲叱叫,陳星嚇得連忙坐好。
少女斂著眉,有些不爽地道:「快點完事,我還要睡覺的。半個小時,不多不少,你不許耍賴!」
陳星有些汗顏,正想著說一下話,就被少女一把拉住。
在她的手下,他直接枕在了她的腿上。
枕她腿上的陳星看著少女豪爽地開了酒蓋,囤囤囤地喝下一大口酒。
正在他暗道完了之時,他便看到某人因為喝得太急,被嗆到的樣子。
他正想起身去做點什麼,可是被少女一隻手死死地壓住,不讓他起身。
喝了這一口后,君沐依不敢再那麼放肆地大口喝,只能小口小口地喝著,似是想到什麼,她低頭望向枕在自己腿上的陳星。
兩人就這麼對視著。
今晚的少女長發依舊披散,上身一件白色短袖,下身一條黑色短褲。
雖是極為簡單的搭配,卻是將她那溫雅的氣質顯現得無比突出。
看著她慢慢變紅的臉蛋,她只在他面前展露出過的一絲媚意也是漸漸地再次流露出來。
即使如此,她那有些慢慢變得獃滯的眼神也是顯露著她的可愛。
在陳星看來,她好看,長得十分妖孽。在別人面前大多數時候都是溫和優雅、高冷矜貴,而在他面前卻是時而可愛單純。
隨著相處的時間延長,她也會慢慢撩撥他,本來有點呆木死板的她也是慢慢變得愈發靈動。
「依兒,滿打滿算,兩個多月了。」
兩人的感情發展得十分之快,主要的原因更多的是住在一起,每天幾乎都是膩歪在一起。
兩個月,已經可以將一個人的看得透徹。
她能文能武,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學什麼都快。
面對著如此完美的少女,陳星一開始是有些自卑的。
「啊...兩個月了啊...唔...別說話,你快躺...膝枕...你是有多無聊啊...這樣的心愿...唔...沒下次了!」
可是隨著相處越久,她越似乎有著抹平一切煩雜心緒的魔力,將他原本內心中的自卑消去了。
她開心的時候,他也開心。
他不開心的時候,她乖乖地陪著他,想辦法讓他開心。
每有事情,他們都會先想著自己處理好。
即使跟對方說了無數遍有事一定要跟對方說。但他們都是很倔的人,還是自己一個人承擔下來。
或許會很累,但看見對方亦是如此的時候,他們便會釋然。
看著她逐漸迷糊、晃蕩起來的身軀,陳星伸手將她穩住,「依兒醉了,先把酒瓶放好先。」
「我才沒醉!你老說我醉,我才喝了幾口啊?這酒還剩半瓶呢...」
說罷,君沐依又是舉起酒瓶喝了起來。
陳星想要起來,又是被她一手按住。
「阿星...不許...動!你老是...動,我...大腿好癢...還沒夠半小時呢,一定要到半小時...」
少女雙眼迷糊,可忽地卻是嘴角翹起,伸手盤了盤他的頭。
被她一手盤著頭,陳星有些擔心地望著她那另一隻手上的酒瓶。
完了,作繭自縛了。早知道這樣,就不讓她喝酒了...待會要是一個不小心...
但看著少女那十分開心的樣子,陳星不知是喜是憂好了。
君沐依晃晃悠悠地舉了舉酒瓶,低頭看著陳星道:「兩個月啦...我第一次自己一個人在外面住了這麼久...」
「不是還有我嗎?怎麼能叫一個人在外面住呢?再說了,這裡也不算在外面了。」
看著少女那迷糊的模樣,陳星想著捉弄她,刻意地一板一眼給她解釋起來。
果不其然,聽到他的話,少女有些不爽地又是盤了盤他的頭,「你不是人,你是只狗。」
對於她能如此流利地說完這句話,陳星頭有點疼。
剛剛說話這麼斷斷續續,現在罵人倒是這麼流利。
少女摸了摸他的唇角,呵呵呵地笑了起來,她彎下腰,鼻息打在陳星的臉上。
看著忽地湊近來的君沐依,陳星呼吸滯了一下,獃獃地看著她。
少女在他臉上吹了幾口氣,隨後甜聲道:「阿星要喝酒嗎?」
陳星有點不明所以。
家裡面最後一瓶酒還是她手上這瓶。
「怎麼喝?」陳星說著就要起身,可是又被她迅速壓下。
少女將人死死壓住后,用手點了點他的唇,迷糊道:「我喂你。」
「你喂我...?」
意識到什麼的陳星獃滯地看著少女喝下一口酒、彎腰低頭。
她死死地抵住了他的唇。
片刻后,酒精已經將陳星的嘴腔佔滿,可忽地感受到某個軟滑的東西,霎那間,他的大腦短了路。
他似乎被定格住,任由著身上的少女貪婪地攫取著他的氣息。
一會後,少女舔了舔他的嘴唇,笑道:「好喝嗎...」
已經回過神來的陳星幽幽地看著她。
好了,第一次舌吻就這樣被她奪走了。
他還想著日後慢慢來的...沒想到喝醉酒就被這樣了...
酒後亂性酒後亂性,真的恐怖啊。
陳星看著少女紅著臉,獃獃地晃了晃酒瓶。
「欸?都喝完了啊...」蹙著眉,少女再次低下頭來,不悅地望著他,「都怪你,我…就餵了你一…口,就沒了…」
陳星看她有發酒瘋那跡象了,連忙輕聲哄道:「都怪我都怪我。」
少女聽見,眉頭愈加緊蹙,「不對,你不應該這麼說!」
陳星一愣。
那還怎麼說?
「你應該說不對,要反抗一下,不要事事順著我,不然我還怎麼打你?快點,再說一遍。」
接聽到了少女那一板一眼的話語后,他的臉變得有些黑。
不小心還是故意的?
故意不小心的。
剛剛說話還迷迷糊糊,可一牽扯到關於要動手的事情這會,為什麼說話又這麼流利了呢?
陳星伸手捏了捏她的臉,被她有些煩悶地拍開后,他看著她有些晃悠不穩的樣子,徹底確定了她真的醉了。
所以對於想打他這件事情,她幾乎都成了一種習慣了嗎?
「你不聽話,可又聽話,我好煩啊。快點,再說一遍。」
「不要,你能把我怎樣?」起了調戲她的心思,陳星挑著她的下巴道。
「唔…你今天生日…又不能打你…」
「那你還讓我那麼說?你又不打我。」
覺得他說的話有些道理,可又覺得哪裡不大對,少女斂著眉、抿著唇,獃獃地思考起來。
忽地聽到他的笑聲,少女一發狠,雙唇死死地印在了他的額頭上。
雙唇蓋在他額頭上許久。
她抬起頭,憤憤道:「沒個定形!就愛笑,我…」
可突然,正想繼續說下去的少女忽地頓住。
她有點不知所措起來。
她看見了陳星獃滯的眼神,看見了他那兩行忽地流出的眼淚。
見著眼前的情況,她本就有些迷糊的腦袋愈加沉重。
可是出於下意識的反應,她連忙哄道:「別哭別哭,阿星不哭了…有什麼事情嗎?是躺得不舒服嗎…我…」
可少女的聲音在此時的陳星聽來細若蚊吶。
眼前的她似乎與另一個人的身影重疊,與此同時,還有另一個身影坐在一旁。
小時候,他也是這樣地枕在那個人的大腿上,另一個人則是微笑著看著他們...
眼前的一切似乎都無限拉遠,此刻的他頭痛欲裂。
直到他看到了眼前,許多碎片不斷重整,隨後形成的一張張畫面在他眼前飛掠。
嘈雜。
他分不清是真是假。
可忽然,一切安靜下來。
畫面漸漸拉回,他看著眼前那模糊的身影漸漸清晰,下意識地握住了她遞過來的手。
「爸…媽…」
他的聲音沙啞,似在忍受著巨大的哀慟。
感受到手中傳來的力量,陳星緩過神來,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方才那股身影重疊的畫面不再,在他面前的,是他喜歡的人。
姓君,名沐依。
看著眼前的少女因為無措而落著淚,他忍著劇痛伸出手將她臉上的淚痕擦去。
可他想起了剛才所見,見到她愣了一愣,隨後也是有些遲緩地伸出手,想將他臉上的淚痕擦去,他迅速定下心神。
接著少女便看到了他卻是有些避讓地從她腿上起身,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來。
她獃滯地望著他。
可是卻見到了他雙眸中的悲傷和冰冷。
陳星看了君沐依一眼,忍著頭痛,扶著牆往雜物房走去。
進去后,他立馬將房門反鎖,靠著記憶,他慢慢向最裡面的一個角落走去。
看著眼前的紙盒,他猶豫住了。
砰砰。
敲門聲忽地響起。
少女的聲音隨之響起。
「阿星,你在裡面幹什麼啊?」
深吸了一口氣,陳星望向房門那邊,作著平靜道:「沒事…你要是累了的話,先去休息…」
等了一會後,不再聽到她的聲音,陳星重新望向眼前的紙盒。
上面鋪了一層厚厚的灰塵,用膠帶死死地封住。
他靜坐在紙盒前,不知過了多久。
真相...記憶...
終於,他鼓起勇氣,拿過放在一旁鋒利的小刀,劃開了膠帶。
他手顫抖著。
不知為何,他似是聽到腦海中有道聲音在說。
——不要拆開。
不要拆開…
滴。
一滴眼淚流下,滴在了紙盒上,溶著一點灰塵。
他愣愣地翻看起裡面的東西。
是這樣嗎…
他跪坐著,度秒如年,感受到自己的血液被漸漸凍住。
許久后。
「阿星…還不出來嗎…好晚了…」少女迷糊的聲音再次從門外響起。
陳星低著頭,控制住自己不流露出半分異樣,他小心地起身,使腿上的麻痹感漸漸消減。
他看向緊閉的房門,喊了喊:「君…沐依。」
「嗯…?」
「你家在哪?」
「京城啊。」
「那...祖地呢…」
他內心顫抖,可還是語氣平靜。
不要是那個字。
不要…
他會瘋的。
「祖地啊…是青城…」
少女有些迷糊地靠在牆上,有氣無力地回答著他的問題,「怎麼了嗎?」
這次她沒等到他的回應,而是迎來了他的開門。
她沒見到他手上反握著的小刀,而是親昵地抱住他,不願放手。
「你在裡面幹什麼呀…都快半個小時了…」
「是青城君家嗎?」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似是在忍著莫大的痛苦。
少女沒發現什麼異常,而是嗯了一聲,親昵地蹭了蹭他,有些迷糊道:「青城君家只有我們一家,只有我爸這一支才能被這麼喊。」
「這樣啊…」
「嗯。」少女有些欣悅地抬起頭看著他。
陳星看著她,眼中閃過一絲果斷,可下一刻卻又是猶豫不決。
似是感受到他的異樣,有些迷糊的少女向他吹了一口氣。
「你怎麼了?」
「沒事…」
他靜靜地看著她。
他好像瘋了…瘋得有些徹底。
他想把她毀掉,徹底地毀掉她。
他反握著手中的小刀,看著懷中的少女。
她面容姣好。
是他的愛人。
可,青城君家…是殺害他父母的兇手啊。
兩人沉默著。
忽地,少女聽到什麼聲音,從他的懷中離開,拉著他的手走向客廳。
見著窗外的情況,她有些欣悅道。
「阿星,下雨了啊。」
提著小刀,他看著她的後腦勺,輕聲回答道。
「是啊…下雨了。」
她看著雨,他看著她。
看著她的背影,他啞聲道:「對不起。」
他向前踏出一步。
對不起...
「剛才你哭了,是我哪做得不對嗎?」驀地,她的哽咽聲響起。
與此同時,她扭頭過來,兩行清淚流下,「對不起,是我的錯,阿星別傷心了。」
她低著頭,眯著眼淚,可憐楚楚。
見到她的模樣,陳星心頭一顫,手中的刀猛的一停。
他下不去手...
當他意識到這個事實后,他慘然地笑著。
好荒謬啊。
眼前的人,是仇人一家的人。
看著她低著頭,眼淚落下的樣子,他終是向前踏出一步。
手中刀隨之落地,濺著幾滴鮮血。
隨之,他死死地抱著她。
少女感受到疼痛,眼眶中的淚不斷滾落。
「好痛...阿星...」
「沐依,對不起...對不起...不哭了。」
點點細雨流下,一股腥味在空中萌發。
一滴滴鮮血隨著他的手流下。
重重地砸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