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一章

第一三一章

爺倆後來出門一打聽,這東成還真有一處地方名叫千里堡(pu),而且也只有這麼一出地方名字裏面有「千里」兩字。這下孟懷玉更有把握,問清楚千里堡怎麼走,爺倆一刻也沒耽誤,回家拿足了錢便上路了。

千里堡在東成縣城以西大約三十里的地方,是一座古鎮,周圍交通並不方便。這個鎮子雖然地貌猶如平原一樣開闊平坦,但卻有一條深溝環繞,唯一一條進出鎮子的路便是架在深溝之上的一座木橋。不知從何時開始,這個鎮子便築起了高高的土圍牆,名副其實成了一座土城堡。

趕着馬車走了一兩個時辰,爺倆一邊走一邊打聽,走着走着就遠遠看見了這個地方。孟遠山搭眼一看,心想這個地方雖然離縣城很近,卻並不為人熟知,可見鎮子裏的人過得相對封閉,少與外界往來。

孟懷玉手裏攥著韁繩,一邊輕輕地揮動着鞭子,回頭問父親道,「爹,這個鎮子怎麼看起來這麼奇怪呢!」

「是啊,我也有這種感覺,」孟遠山四下望了望,順嘴答道。

兩人越走越近,終於來到橋頭,孟懷玉停下馬車,向前面望了望,隱約可以聽見鎮子裏面雞犬相和之聲。土堡兩扇木製的大門緊閉着,歷盡風雨歲月,上面的油漆早已剝落,露出了斑斑駁駁的木材原sè。土圍之上,幾個肩背獵槍火銃的年輕男子正來回走動着,不時向馬車這邊看過來。

孟懷玉向橋下望去,只見溝底距橋面足有六七丈高,且崖壁筆直懸垂,毫無可攀援之處。木橋隨着馬車行進的節奏顫動着,車輪碾在橋面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讓他覺得這木橋隨時會斷裂一般。

守門的人見兩個陌生人來到土堡前,cāo著一口鄉村土語盤問他們。聽孟家父子口音與其相仿,守門人知道來的也是當地人,jing惕放鬆了些,但還是不開門,說是千里堡從來不接待外來客,進鎮需要鎮長的批條才行,讓他們速速離開。

孟家父子對視一眼,心中琢磨這薛貴怎麼選了這麼個地方,難道說自己走錯了?正在心裏犯嘀咕的時候,忽見土牆上的人興奮地手指著進鎮的方向,呼喊著,「回來了!他們回來了!」

身後的馬蹄聲越來越近,孟家父子回頭望了一眼,只見橋對面一行十幾人,正騎着高頭大馬向這邊疾馳而來,馬隊後面揚起一陣塵土。為首的一人胯下是一匹白馬,一身青sè騎shè服,身後背着弓箭,手持一面紅sè牙旗。那人快馬加鞭,旋風一般便從遠處馳來,雙手一勒韁繩,白馬咴咴一陣嘶鳴,前蹄高高抬起,停在土牆之下。

這時孟懷玉才看清楚,騎在白馬之上的竟是一名女子。而她顯然注意到了趕着馬車的這兩個陌生男人。那女子撥轉馬頭來到孟家父子面前,駕着白馬繞着馬車走了一圈,上下打量卻不說話。

女子身後土牆上的人卻在興奮地大喊,「快把旗子插在門上!快!」女子聽見喊叫,回頭看了看沒有動作。這時她身後的馬隊也陸續追了過來,馬隊中一名男子高聲喊道,「仲芳!仲芳你愣著做甚?快把旗子插在門上啊!仲明他們就在後面!快!」

男子說完便催馬過來,要去奪女子手中的牙旗。卻不料那被叫作仲芳的女子手一縮,讓他搶了個空。只聽她道,「急什麼,仲明他們遠著呢!我要等他到橋頭的時候,讓他看着我把旗子插在門洞裏!」

孟家父子也在好奇地看着這一對人馬,他們一身同樣的裝束,年紀大約十七八歲上下,可能是因為騎馬跑了很遠的路,或者是興奮,個個喘著粗氣。

那男子又瞧瞧撥馬到另一邊,想趁那女子不備搶下牙旗。叫仲芳的女子直勾勾地盯着孟家父子,不防身後有人,卻憑着直覺在那男子俯身去搶牙旗的時候,翻身躲到馬背的另一邊,身體輕巧至極,如履平地。

這時橋對面又有馬隊過來,依然是十幾個人,先前馬蹄揚起的塵土又被他們卷了起來,空氣里瀰漫着一陣泥土的味道。

「仲芳,你快點!」那男子不耐煩,翻身下馬,走到女子面前一把抓住馬轡,伸手去要她手裏的牙旗。女子卻雙腿一夾馬背,緊了緊韁繩,白馬像是明白主人的意圖,立刻向相反的方向掙脫,兩隻前蹄躍起。男子立刻脫手,閃到一邊去。女子不再猶豫,吹嗎前行,泰然自若地將手中的紅sè牙旗,插在土堡大門上的一個小孔中。

接着馬隊中爆發出一陣歡呼聲。後到的馬隊中一個高個子男子,跳下馬來,走到女子面前,拱手道,「好啊,仲芳,這次又讓你贏了,看來我只好等到明年這個時候再跟你比試比試了!」

仲芳笑意盈盈道,「仲明大哥,小女子承讓了!下次你可要盡全力哦!」

「嘿!下次一定贏你!」仲明微微握了握拳頭,在女子面前晃了晃自信地說道。

孟家父子二人看着面前的馬隊有些搞不清狀況,聽他們講話口音肯定都是千里堡鎮的人。只是到現在為止,土牆上的人只是跟着歡呼,卻依然關緊大門。看得出,他們還在等人,而且這土堡的大門還沒到打開的時候。馬隊的人顯然注意到了這兩馬車和孟家父子二人,但除了剛才那女子圍着馬車轉了一圈之外,其他人都無動於衷。

孟懷玉有些奇怪,這裏的人怎麼如此缺少熱情,難道不懂得待客的禮數,即使素不相識也一樣可以說說話,彼此打個招呼吧。可現在孟家父子很明顯地被他們當作了透明的。孟懷玉心裏隱隱有些不爽。

果然沒過多久,橋的對面又出現了一隊人馬,這一群中以年長者居多,也有些女眷夾雜在其中。不一會兒便與先到的兩撥人馬匯合到一塊。人一多,這土堡大門前便人聲嘈雜起來。但看得出他們今天都十分興奮,就像過節一樣。

孟懷玉很想上前拉住一個問問,千里堡今天是什麼ri子,為什麼如此熱鬧。可眼前的人都騎在馬上,高興得手舞足蹈,還有的索xing在馬背上表演起雜耍來,引得圍觀的人一陣掌聲,根本沒有人理會他。

孟遠山拉住兒子道,「你看,橋那邊還有兩個人!你看那個瘦的像不像二郎山的薛貴!」

「嗯?」孟懷玉順着父親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見有兩騎一左一右並排走過來,他一眼便認了出來,其中一人正是薛貴,兩人正在興奮地談論着什麼,一陣陣爽朗的笑聲穿透鼎沸的人群傳到這邊。孟懷玉心中笑道,薛貴啊薛貴你搞了這麼多把戲,難道就是為了引我到這裏來不成?這裏有什麼?

薛貴停止了笑聲,顯然已經發現了與人群格格不入的孟懷玉,於是快馬加鞭向橋這邊跑來。來到孟家父子的馬車前,薛貴翻身跳下馬來,還未開口,便哈哈大笑起來,「懷玉兄弟!哈哈……啊?孟老爺子也來了!」薛貴趕忙上前施禮見過孟遠山,接着有些神情有些赧然。

孟遠山還了禮,抱拳道,「薛神醫別來無恙啊!」

「嗨嗨,」薛貴有些不好意思道,「沒想到您也來了。依著鐵當家的我該叫您一聲師兄,可我跟懷玉又以兄弟相稱,這下亂了套了,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說話了,嘿!」

「薛神醫是江湖人,那就俺江湖規矩各叫各的,哪有那麼多計較?」孟遠山爽快地笑着說道。

跟薛貴一起回來的那人這時也到了,人群又一次發出一陣歡呼,簇擁着他來到土堡大門前。那人從門上拔下紅sè牙旗,高舉在手,喊道,「今年的賽馬還是保一堂贏!」

跟仲芳一起的馬隊立刻爆發出一陣歡呼,互相祝賀著。叫仲芳的女子也跟同隊的夥伴擁抱擊掌以示慶賀,沒有絲毫矜持,全然不受外界所謂男女授受不親的禮教約束。

土堡的大門吱吱呀呀地被人從裏面打開,仲芳被幾名男子抬在高處,隨着歡呼雀躍的人群走進鎮子去,一群鎮上的小孩子也從裏面跑了出來,跟在隊伍兩旁,揮舞著小手向勝利者表示祝賀。

這時,跟薛貴一起回來的男子目送馬隊進鎮之後,轉過身向孟家父子這邊走來。待到了跟前,那男子熱情地向孟遠山先開口道,「不用說,這位就是孟遠山孟老爺子了!幸會幸會!兄弟重興漢,是薛貴老哥的朋友。」接着他目光在孟懷玉身上來回掃視了幾次,指着他對孟遠山道,「這位想必就是令公子吧!真是名不虛傳,一看便是jing明俊逸啊!不錯,真是不錯!」

孟遠山也趕忙上前作揖笑道,「您真是過獎了!我們爺倆不過是鄉野村莽而已,哪裏當得上jing明俊逸這個詞啊!在下還不知怎麼稱呼您呢,是叫你先生還是……」孟遠山見重興漢一副斯文樣子,雖然是身着騎shè服飾,卻依然看得出他骨子裏那股文氣,因此才有後面這一說。

薛貴搶先道,「孟老爺子,興漢是在下的朋友,您要是願意叫他興漢就可以了。你若稱他先生,倒還不如直接稱他重鎮長呢!」

「啊,原來面前這位便是千里堡的鎮長,老朽真是眼拙了!」孟遠山聽了謙恭道。

「誒,您老還是叫我興漢好了,我這個鎮長可沒有官職,都是大家隨便叫出來的,」重興漢擺擺手道,「真正的鎮長可是一天也沒上任啊!」

四人一邊向鎮里走一邊說着話,沿途的村民見了都恭敬地向重興漢打招呼,一口一個「鎮長好」地叫着。重興漢也沒有什麼不自然,都一一禮貌地回應。

聽孟懷玉好奇地問他真正的鎮長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重興漢樂呵呵地講起了千里堡的往事。原來這鎮子以前官府也派過跟鎮長同級的官員過來,想把這裏給管起,可是新來的官不知道千里堡有個傳統,都是自己管自己,外來人一概不行。所以等他來了,才發現人們根本不歡迎他,將他關在鎮子外面。就這樣,那人又灰溜溜地回去了。這裏的人們既不作激ān犯科,也不犯上作亂,皇糧國稅一概不少交,官府也拿千里堡沒辦法,所以以後也就索xing不管了,只是每年收糧收稅的時候過來說一聲,鎮子裏的人便會自覺地湊齊了交給他們,他們只要到橋的那邊把東西運走即可。

當然對付那些橫徵暴斂,千里堡的人也有辦法,那就是刀槍弓箭一齊上陣。官府的人也不願意惹他們,因為這裏的人實在是彪悍得很。就連看着很文氣的重興漢,shè箭也是百發百中的高手。鎮子的人把自己隔絕了起來,多少世代都是這樣。

孟懷玉這一路聽了,感覺十分驚奇,要說世外桃源的話,這裏才真正算得上。不過他壓抑了一路的疑問,最終沒有等到了目的地就問了出來,那就是薛貴費盡心機把他引到這裏來究竟是何用意。

薛貴聽了哈哈大笑起來,「別着急,別着急,找你來肯定是好事,而且還是大喜事呢!」一路上無論懷玉再怎麼問,薛貴還是閉口不談,要麼就把話題遠遠地岔開。

四人走到一處古樸的老宅子前,還未進門,就看見那個被喚作仲芳的女子一臉羞澀地從院子裏跑了出來,正與重興漢撞個滿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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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行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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