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有沒有一種可能……
白淩城內。
赤著雙足、頭簪粉白色江梅的李芸香，推著小攤車，有些艱難地行走在雪地上。
酉時剛過，街上的行人已經少了許多。
但這並不能給她的前行，帶來多少便利。
真正阻礙她前行腳步的，並非外界的環境，而是她那羸弱的身體。
異人的身體，會隨著年齡的增長，變得越來越孱弱，直至無法正常行走、取物、乃至進食，這是常識。
大多數異人，都很難活過二十五歲。
這也是異人備受歧視的原因之一。
畢竟，對於「迷信」的普通人而言，這不是「詛咒」、「晦氣」，又能是什麼呢？
李芸香今年十九歲。
她至多還有六年的壽命。
但是在這之前，她似乎已經快要活不下去了。
將小攤車推到小街岔路口時，李芸香看到前方不遠處，出現了一道熟悉的嬌小身影。
她即刻停下腳步，喘了口氣，有些欣喜地揮揮手：「小螢。」
「香香~」
嬌小身影歡快回應，隨後像只小兔子似的，飛速竄到了她身邊。
這是一名年紀與李芸香相仿，穿著打扮同樣樸素的嬌俏矮個少女。
她綁著一頭俏皮可愛的雙馬尾，臉上滿是歡欣與喜悅。
「我今天賺了十五承霜幣！」李芸香跟對方淺淺擁抱了一下，隨後第一時間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對方。
兩人同屬異人，年齡又相差無幾。
五年前的一次偶遇，讓兩人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也是從那時候起，兩個無所依靠的棄兒，開始互幫互助、相依為命。
「這麼多？」
名為小螢的少女，不自覺地睜起了好奇的大眼睛，「今天來了很多客人么？」
李芸香神情微滯，隨即柔笑著搖搖頭：「只來了一位客人。」
「只有一位……好大方的客人！」
小螢感嘆著轉過身，幫她一起推起了小攤車，「是上次你說的那位大叔么？」
「當然不是了……上次那位大叔，只是過路的行商，幾個月都未必能來一次。」
李芸香繼續搖頭，「今天的客人，是一位修仙者。」
「修仙者？」小螢微微張嘴，有些不可置信。
「嗯，我看見他用了空間錦囊。」
「用得起空間錦囊的修仙者，多半已經辟穀了吧？那樣的大人物，怎麼會來買甜點……而且還是找你買甜點？」
「我也不清楚……」李芸香回想起先前的經歷，只感覺如夢似幻，相當的不真切。
是啊，已經辟穀的修仙者，怎麼會找一個異人買甜點呢？
這整件事，都透著一股怪異。
「那是位女修？」小螢問。
李芸香搖頭：「是位年輕的男修。」
「男修……還很年輕……」
小螢不自覺地睜大了驚詫的雙眸，「他不會是看上香香你了吧？」
「當然不是了！」
李芸香輕輕拍打了她一下，有些好笑地否定道，「除了我的名字，他什麼也沒問，怎麼可能是看上我了。」
更何況，她一直都是沒有穿鞋、赤著雙足的模樣。
這般形象，在承霜可不似什麼良家。
「唔，那我就放心了。」
小螢舒展眉頭，鬆了口氣，「不然他要是想把你搶走，我都沒辦法保護你了。」
那畢竟是擁有空間錦囊的修仙者呀！
她一個弱小的異人，怎麼可能對付得了那種大人物。
李芸香側過身去，有些艱難地深呼吸兩口氣，又立馬轉回頭，用溫婉淺笑掩飾了一下：「他又不是壞人，為什麼要搶我？」
「這可不好說，萬一他是裝成好人的壞人呢？」
小螢沒有察覺到她的異樣，自顧自地接著說道，「萬一他是那個超級大魔頭——血蝕魔君呢！」
「魔君不應該直接搶人么，為什麼要裝成好人呢？」
「唔……」
「好啦，先不聊這些了。」
李芸香輕笑著轉換了話題，「總之，有了今日這十五承霜幣，我們明日就可以去買一小塊豬肉了。」
小螢腳步微頓，很快便回憶起了一件事：「你不是說要去買葯么？」
她微微偏頭，看了眼李芸香那略顯蒼白的面龐，「你現在的身體……」
李芸香輕抿嘴唇，搖了搖頭：「葯可以少買一些。」
說到底，那終究只是心裡安慰罷了。
連一些好心的修仙者，都無法解決的異人壽限問題；又怎麼可能，會被一些普通的藥草給治癒呢？
小螢用力眨了眨眼睛，將自己的小手輕輕覆在她的手臂上，繼而露出燦爛的笑容：「我今天做了好幾塊溫熱石，明天也可以拿去賣了！」
李芸香長呼兩口氣，點了下頭，還以溫婉微笑：「嗯。」
……
……
夜色漸濃。
山谷里的雪稍小了一些，但並未停止。
陸一元站在竹屋門前，抬頭仰望天空。
頭頂星月全無，只有一片黑暗。
此情此景，似乎適合唱一首歌，或者念一首詩。
陸一元張開嘴，憋了半晌，最後也只是忿忿念叨一句：「洞天幻化，長夢一覺……」
他用力甩了甩頭。
算了，煮湯圓去。
不管怎麼說，他現在都不是一個人。
眼下至少還有個「女俘虜」，可以陪他閑聊兩三天。
至於以後……
他一定得想辦法，在這個世界開發出一些娛樂項目！
……
與此同時。
卧房裡的沈素織，也坐在窗檯前，凝望著夜空。
深夜的山谷，已經變得愈發寒冷。
一刻鐘之前，血蝕魔君敲開卧房的門，又幫她添了一床新被褥。
……她已經放棄思考，這究竟是對方欺騙她的手段，還是真正的關照。
只要她不去細想太多，對方的行為舉止，就不會在她心裡留下任何漣漪。
『但是，他剛剛在關門之前，確實是有嘗試破解卧房的禁制，禁制也的確有些鬆動了……』
沈素織蹙眉思索，隨手從書案上的紙袋裡，拿起一顆糖水青梅，丟進嘴裡，『有沒有一種可能……他其實是修鍊練到了走火入魔，導致性情大變，才一直對我這麼好的？』
她覺得很有可能。
而且可能性還不低。
當然，她也依然不能排除，這一切都是騙局的可能性。
『警惕，還是得保持警惕……唔，這糖水青梅好好吃，他是從哪兒買來的？』
沈素織思緒紛亂間，突然聽見房門再次被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