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各懷心事

第六章 各懷心事

事情來得如此突然,如此意外,讓在座的每個人都為之失神屏息,獃獃地干瞪著地上躇縮成一團的人。南宮錦隨即跳起來,跑了過去,在方玉龍身邊蹲下。當他再抬起頭來的時候,雙眼茫然,透出深感迷惑不解的神態。他輕輕地低語著,驚恐之極。「我的天!他死了。」那些人都沒聽懂,沒有馬上聽懂。死了?死了?剛剛還在豪言壯志的傢伙,一下子就死了?看他身體不差,怎麼會這樣就死了,怎麼會被一杯葡萄酒嗆死了……在座的誰也不信。南宮錦凝視著死者的臉,還湊過去用鼻子嗅了嗅那發青的,扭歪了的嘴唇。然後把方玉龍跌落在地上的酒杯揀起來。

曹豹道:「他真的死了嗎?你是說這傢伙嗆了一下,然後就死了?」

南宮錦道:「你要說他是嗆了一下,就算是嗆了一下吧。但他完全是窒息而死的。」南宮錦說罷就去嗅那隻杯子了。只見他用一個手指頭蘸了一下杯中的餘瀝,萬分小心地伸向舌尖輕輕地那麼一碰。他換了一副神色。

曹豹道:「我也見過不少人不同的死法,但是像他這樣的——就這麼嗆一下就死了,我倒是頭一次遇到!」

華雲師太在一旁平靜的道:「生即是死,無生無死。」

南宮錦站起身來,突然說:「不,一個人不會因為這麼嗆一下就死了的。方玉龍的死並不是我們所說的那種自然死亡。」梁飛燕說話了,聲音低得幾乎像耳語:「難得你是說是有人擱了什麼——在葡萄酒里了嘛?」南宮錦點點頭道:「是的,但也說不準。目前一切跡象看來像中了劇毒。但聞不出什麼特殊氣味,可能是穿腸散這類。那玩意兒發作得特別快。」

陸風道:「照你的說法那就是有人將毒下在他的杯子里?」

「應該是在他的杯子里。」南宮錦說罷走到放酒的桌子那裡,打開葡萄酒的瓶塞,聞聞,然後從懷的針套里來取出一根銀針試了試。接著又用方玉龍的杯子加了點水同樣試試。他搖搖頭。「都沒問題。」

元真和尚說道:「你意思是——是他自己把那玩意兒放到自己的杯子里去的?」

南宮錦點點頭,但是神色古怪,極不滿意地說道:「看起來好像是這樣。」

沈鶴道:「所以他是自殺的,呃?真是怪事!」

梁飛燕慢騰騰地說道:「我看任誰也不會想到他會自殺。他還多年輕,而且心態也不差!今天下午他騎馬下那個山坡的時候,他的神氣簡直就像——就像——哎,我真沒法形容!」其實大家都知道她要說什麼:方玉龍正處於青春年華、胸懷遠大抱負的時光,怎麼看都像是不朽的、死不了的。哪知而今竟一命嗚呼,倒斃在塵埃之中了呢。

南宮錦突然道:「你們覺得有沒有自殺以外的可能呢?」他們一個個都慢慢地搖了搖頭,沉思著。還能有什麼別的說法呢?酒,誰也沒去動過,他們全都看見是方玉龍走過去自己動手倒的。因此,不言而喻,酒里的毒也就是方玉龍自己放下去的。至於下一個問題——方玉龍為什麼要自殺呢?

沈鶴思忖著說:「雖然我不敢說我的判斷就是對的,但是依我看,這事有些不對勁。我認為方玉龍決不是會自殺的人。你覺得呢,神醫?」

南宮錦回答說:「這點我同意。」

話也就到此為止了,還有什麼別的好說呢?南宮錦和元真一起把方玉龍死沉沉的屍體放到他自己的房裡,用被單蓋起來。他們下樓的時候,其餘那些人正圍成一圈站著。儘管晚上天氣並不冷,但大家似乎都有點哆嗦。華雲師太道:「大家都去睡吧,不早了。」已經過了子時。這個建議挺合適——但是誰都賴著不走,似乎都想呆在一起,好放心些。

陸風道:「是啊!無論如何我們得睡會才行。」

秦鍾突然道:「我還沒有收拾呢——得收拾廚房。」

元真隨口道:「要不明早再干吧。」

南宮錦則問他:「你夫人沒事了吧?」

「我去看看怎麼樣。」一會兒他回來了說。「睡得正香呢。」

「很好,」南宮錦道,「別吵醒她。」

「我也是這麼想的。那我就把廚房收拾下,也看看四周的門是不是都關好鎖上了,我再回去。」他穿過正房到廚房去了。其餘的人,一個挨著一個,勉勉強強,慢慢騰騰地開始上樓。如果這是一所老宅院,地板踩上去嘎嘎作響,這兒陰一塊、那兒暗一塊,夾板牆又厚又沉的話,倒可能給人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但現在這所房子是再新不過的了,找不到任何陰暗的角落——不可能有暗門滑牆什麼的——到處燈火通明,一覽無遺——每件東西都嶄新發亮,光彩照人。屋子裡啥都藏不住,沒有秘密可言,連一點這樣的氣氛也沒有。然而現在有種莫名的恐怖……他們上了樓,互相說了句明天見,各回各的房間,而且不用說,全都自動地、想都不用想地上了門栓……

在這間色調柔和、擺設宜人的房間里,陸風正脫鞋寬衣,準備上床。他一邊還在想著董青。他還清楚的記得董青:漂亮的頭髮,黑眼珠,看起人來總是那樣坦然地望著你,一臉的老實隨和相,這也是為什麼圍觀的百姓對他有那樣強烈的好感的原因。當時的主審官有些著急,很想馬上給他定罪。而馬清平作為董家請來的訟師,在公堂上的表現得也不錯。他的反問句句擊中要害,簡直是要命,差點讓主審官崩不住了。而且,董青也順利地經受住了主審官的盤問的考驗,既沒有緊張,也沒有衝動,圍觀群眾的臉上都浮現出同情的表情。按馬清平的估計,也許是大局鐵定,就等著聽眾最後向他齊聲歡呼的那個場面了。他確切地記得當時他坐在一旁陪審的感覺——耳朵聽著,手裡記著,每一點都不放過,搜羅足以證實罪犯的那怕一丁點兒的證據。他對本案極感興趣!馬清平的結束髮言堪稱第一流的了。而接著說話的主審官說的就給人感覺不能服眾了,直到最後他不得不親自出馬,才最終判了董青的罪……陸風看了看房間的鏡子,看到一張冷酷無情的臉,不但冷酷無情,而且毫無血色。陸風眯著眼,暗自好笑。結果他還是把董青幹掉了。突然他關節風濕病又有點來勁了,他哼哼卿卿地上了床,隨口吹滅了燈。

秦鍾站在樓下的大廳里,百思不得其解。他對著桌子中央的那盤小瓷人在發愣。他自言自語地嘀咕著:「見鬼了!我記得原來是有十個的。怎麼會少了,難道是有人拿了,還是誰弄丟了一個沒說」

曹豹在床上輾轉反側,毫無睡意。黑影里,不斷浮現出老鏢頭的面龐。他敬重老鏢頭,他是他的師父,教會他太多東西——他一直是十分尊重他的,對於威武鏢局他傾注了全部心血。但是師父的心思總讓人捉摸不透。雖說師父膝下無子,但是他的徒弟可不止他一個,而且不少徒弟都受到他的重視。雖然他對自己也很好,也十分重視,甚至對於女兒和自己走得近也表示默許。看起來似乎只要自己再努力一點,表現的再好一些,那麼將來自己接他的班是極有可能的。至於師父的女兒也就是自己師妹,他是發自內心的喜歡,不只是因為她人漂亮,也不僅僅是因為如果能娶到她,那麼自己在師父心中的地位又加重了。而是他知道自己和師妹待在一起的時候就是最快樂的。他能瞬間忘記一切煩惱。看到世間所有的美好。然而這一切,在一次無意聽到師父要把總鏢頭的位置傳給自己的師兄之後就變了。師父說了不但要把總鏢頭的位置傳給師兄,而且還要把自己心愛的師妹也許配給師兄。聽到這些話的時候,他覺得自己的天瞬間塌下來了。生活一下失去了期盼,世界變得暗淡了起來。但是想到這畢竟是師父的決定,他只好試著逼自己去忘記,試著讓自己學會安分,就安心的做個鏢師吧,輔佐好師兄就好了。他本來也覺得自己快要做到了,但是直到再看到師妹,看到她看自己的眼神。他心裡的不甘又不斷湧現,於是在接下來一次去黑風寨拜山的時候,一個可怕的念頭突然湧現,於是他藉機和黑風寨大頭領商量。通過計劃他讓黑風寨的人劫走了鏢銀。而師兄成為了那個出賣威武鏢局的人,自己則是拚命保護鏢銀和師父一家的那個。

事情發生后師父把一切家產變賣才解決了鏢銀被劫的危局。隨後師父隻身去找師兄一戰,並留下了一封信,信里說了他若回不來,就由自己繼任總鏢頭的位置,並且讓師妹和自己完婚。再後來師父果然一去不返。自己也就如願以償。而自己婚後不久師娘也突然隨師父而去。本來一切都按照自己的計劃發展的,直到年前突然有人說,跟隨自己數年的阿虎,似乎意外得到了一份卷宗,那上面似乎記載了自己當年的計劃,而且打算以此作威脅。於是他才不得已找人追殺阿虎,但是想不到還是最終讓他逃脫了。就在這時突然收到歐陽尋的來信相邀,所以他親自來了,想不到來到了此地後會發生這些事。另外他搞不清寫下那些東西的到底是不是歐陽尋,如果是,那就意味著就是他救下的阿虎。還好其他人都不在意這些,或許都跟自己一樣,不願意別人知道自己的事吧。不過想到其他人,他想如果那上面都是真的。意思那個漂亮的梁姑娘確實害死了那個叫蕭雲的孩子了?我看不出她這樣的女孩子會做出這樣的事!再說華雲師太,她可是做過峨眉掌門的人,雖然聽聞性格也有些古怪,但是她真的會做下那樣的事嘛,如果事實如此,那真的是要讓人驚掉下巴。反正這裡一切都透著古怪,自從來了之後就很怪,不過幸好到現在為此一切還在可控範圍,如果明天歐陽尋還不出現解釋一下,島上發生的這一切的話,那我就趁早離開,然後再親自查清楚阿虎的事。等完成自己這最後的牽挂事,就可以安心了,安心的去和師妹相聚了。

梁飛燕躺在床上,清醒地瞪著天花板。她床頭的燈還亮著,她怕黑。她思潮起伏:「蕭平……蕭平……為什麼我覺得今晚你老是盯著我?……好像就在我的身旁……「說起來他究竟在哪兒呢?我不清楚,我也永遠不打算知道。他當初就這麼走了——直截了當地走了——至此和我沒有關係了。」但是她想要自己不去想蕭平卻不行的。他似乎就在她的身邊。她沒法不去想他——沒法忘了他……然後她看到了那個漂亮的花園……有假山有很多名花名草,最重要的是有個不小而且開滿蓮花的水池。還有那胖乎乎而好心的仵作,等等,而蕭雲呢,拉著她的手,吵著鬧著沒完。

「我要去花園蓮花池那邊去,飛燕姐。為什麼大家都不讓我去呢?」

等她往上一瞧——正好碰上蕭平注視著她的目光。他對她說:晚上,等蕭雲上床睡了后,我們出去走走吧。」

「好吧,我們去走一走吧。」

他倆規規矩矩地走進花園裡,月光溫柔的灑落在他們肩頭。就在這個時候,蕭平用胳臂摟住了她的腰。「我愛你,我愛你,你知道我有多愛你嗎,飛燕?」當然,她清楚。(也可以說她認為她清楚。)「但我沒法要求你嫁給我。我一個銅板也沒有,我只能養活我自己。你知道的,說來也怪,有一次,足足有三個月我盼著個一下變成富翁的機會,機會就在我面前。要知道蕭山(蕭平的哥哥)死了整整三個月之後蕭雲才出生的。要是蕭雲是個女孩子……」要是這孩子是個女的,那就什麼都全歸蕭平所有了。他承認他失望極了。「當然,我沒有全撲在上面。然而,這仍然是個不小的打擊。好吧,運氣差歸運氣差!蕭雲還是討人喜歡的,我可是挺疼愛他的。」蕭雲這孩子也確實喜歡他。他總是聽這個侄子的,說要玩什麼就玩什麼。

而蕭雲先天不足,是個弱不禁風的孩子——缺乏耐力。也許可以說,是那種養不大、活不長的孩子……所以後來——

「飛燕姐,為什麼不讓我到蓮花池那邊去?」生氣,執拗,沒完沒了的嘮叨。「去蓮花池邊玩很危險的,蕭雲。」

「可我很想去看看蓮花,我聽說花上的會停著蜻蜓……」梁飛燕從床上爬起來,走到梳妝台旁,吃了點葯。她想:「如果這葯吃了就能睡好就好了,不過聽開藥的郎中說,這葯吃多了容易出人命。」她又想:「要是我也想了此一生的話,我就多吃這種葯,但是不要吃方玉龍喝下的那種!」她一想到方玉龍七歪八扭的紫青臉,不由得一陣寒戰。她走到北面的牆壁前,又抬頭望了望那中間寫著的童謠。十隻惡魔下人間,一魔貪飲歸了天,只剩九個在人間。她暗自想道:「簡直太可怕了——這第一句就像我們今天晚上發生的一樣……」可為什麼方玉龍要死呢?她可不想死。她無法想像自己會死……對於年輕的她來說她覺得死亡是別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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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江湖之無人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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