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第142章 瓢蟲

時間又過了很久，持續三日的酸雨停歇後，凜冬結束，近一年未曾出現的金烏升上天際，氣溫亦在晝夜更迭間升高。

四季循環，初春像地底下長出的嫩芽，剛冒頭便迎來烈陽炙烤，一瞬蔫兒了。

交易市場撐起遮陽篷。

仙風道骨的道長，及面容昳麗的女人，坐在擺著符紙、龜殼、竹籤的攤位后。

「小玥，現在幾度了？」身穿道袍的明彰挽起衣袖，拿起蒲扇給他和池玥扇風。

因著不喜被人管束，他上月底從養殖場離職，離職后干起他的老本行，支起一張桌子專門擺攤給人算命、賣平安符。

已經休息一段時間的池玥，正好閑著沒事幹，想著跟他學兩手便一起過來了。

等電梯時，明彰踩死一隻在腳邊晃悠的「蟑螂」，正準備用紙巾把它包起來扔了，恍然發覺不對勁：「居然是只瓢蟲？」

明彰毫無反應。

乘坐電梯到八樓。

明彰擰緊保溫杯的杯蓋，示意兩位女性坐在凳子上，拿筆記下她的生辰八字。

「別碰它！」

他擰緊蓋子，眸光在池玥蒼白的臉頰上停留，安撫道：「別怕，它已經死了。」

戴著墨鏡的女性，拿起一張平安符端詳一眼，再問明彰：「算命要多少積分？」

後面陸續迎來兩位顧客，明彰給他們算命、解簽后，便和池玥收拾攤位上的物品，拎著方桌和塑料凳往二區方向走。

「我心裡有數。」墨鏡女拿出居民卡支付160積分，道一聲謝，便往後面走了。

但她在聽見「成不了」的時候，面部表情有細微的變化，看起來既緊張又慌亂。

池玥應聲：「好。」

「好像沒問題。」她打開挎包，從空間取出玻璃罐和筷子：「明師傅，你能把它裝起來嗎？我一靠近它，渾身都難受。」

「凄苦半生。」

「……這麼嚴重？」

她滿是驚懼的失態模樣，令他的神情嚴肅起來，下意識後退：「瓢蟲有問題？」

認真推算道：「你的命格屬於中等偏上，28歲上大運……」

明彰夾起瓢蟲裝進玻璃罐。

她看著個頭和蟑螂相似，口器偏長的瓢蟲，呼吸陡然急促，臉色亦變得蒼白。

還沒碰到瓢蟲的明彰，扭頭看著大力拍打他手臂的池玥。

明彰是合格的傾聽者。

只問：「你的意思是，蟲類會以人體為溫床？等到吸干血肉，才會另換宿主？」

她拎著桌凳跟明彰走到824，猜到他在為她剛才的失態疑惑，索性以做夢夢見為由，講述那場致無數人死亡的蟲災。

池玥瞭然。

饒是看出她的后怕，判斷出那段場景不像一場飄渺的夢，也沒有深究的意思。

「160。」

她重新紮一遍頭髮，正欲執起毛筆在白紙上練習畫平安符，兩名穿著連衣裙，打扮靚麗的女性，便走到他們攤位前。

他悠閑翹起二郎腿，倒是池玥看了白裙女兩眼：「我怎麼感覺她沒安好心呢。」

池玥不斷深呼吸。

池玥給他舉例「夢中」看見的宿主情況，又提到那隻瓢蟲：「我不確定現在的蟲類具不具備吸食血肉的能力，你下午把它拿到辦事區，交給官方檢查一下吧？」

「今年不成就要29歲。」明彰著重講她的感情：「建議你找大你2-5歲的人。」

「嗯，她的選擇很重要。」人生有許多分岔路，不同的選擇會走向不同的結局。

「嗯。」池玥緊繃的背脊緩緩放鬆下來，不再看那隻玻璃罐：「我們先上樓吧。」

隨即對池玥道：「這麼熱的天，出來逛的人也少，我們下午還是在家待著吧。」

「前期看不見，等它吸食到一定程度，才能在皮下找到它。」

她攥緊發顫的手，探出腳尖踢一下未曾動彈的瓢蟲，再仔細觀察它的足部和嘴巴，發覺它只是個頭和口器有所不同，那顆提到嗓子眼兒的心，才稍稍放下。

「對。」

她借著桌布的掩護，往兩隻杯中倒入摻著冰塊的可樂，搖晃幾下再遞給明彰。

他們頂著烈陽回到C1棟。

明彰喝兩口冰可樂涼快涼快，視線投向前來換買物資的人。

她身旁的白裙女道：「姐，我始終相信人定勝天，你別被他的話影響判斷了。」

「婚姻呢？」墨鏡女更關注婚姻，其餘方面皆不是很感興趣：「我多久能結婚？」

白裙女急忙追上，饒是相隔一段距離，仍能聽見她那句：「算命的都是騙子！」

明彰笑：「你看人還挺准。」

單聽白裙女所說的人定勝天，其實沒什麼問題，畢竟不是每個人都願意聽取、相信命格，或順從算命者的建議行事。

墨鏡女沉默一瞬。

「那你給我算算。」

「三十五度。」

「比你要差一點。」池玥狡黠揚起唇角，好奇問：「如果她談年下男會怎麼樣？」

前世那場蟲災，帶給她的陰影實在難以抹去，她至今仍能記得，被蟲子啃噬卻無能為力的痛苦，及生不如死的絕望。

池玥拿起桌上的保溫杯。

「它吸食的過程中，體型肯定會改變，以肉眼能看見它在皮下的活動範圍嗎？」

「比我小的能成嗎？」

池玥猛地拍打他的手臂。

「成不了。」

她落筆在紙上畫符，看著筆尖的黑墨，逐漸洇濕紙張，也沒再想墨鏡女的事。

若飄蟲真有問題，第一個發現問題的人必定會被官方熟知。

「又漲了三度。」

她著實不便和官方打交道。

明彰也清楚。

他答應下來，一臉凝重地透過玻璃罐，看著那隻失去生息的瓢蟲，久久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