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長安驚變

第60章 長安驚變

素生拿着破舊的摺扇開開合合,扇得兵器庫里的灰塵上下飛舞。

扇面上的腳印還是鹿凝當年留下的,素生留着這把白色的破扇子,不是因為這是怪人相送,而是為了提醒自己當日之辱。

當年鹿凝從江南倉皇撤離,留下那處宅子,江竹差人打掃照看,本打算再見面將鑰匙還給鹿凝,卻未曾想走到如今的局面。

少主從長安回來后將這宅子仔細瞧過,發現了鹿凝的兵器庫,遂收為己用。

他照着鹿凝設計的兵器庫格局照原樣在江府建置,趁夜晚讓人用板車將鹿凝留下的兵器全都搬回了自己家裏。

「世上兵器千千萬,我倒不覺得有任何一件是適合你的。」少主推開窗戶,給這屋子徹底通了風。

素生將摺扇小心翼翼地合起來,用扇柄輕輕敲打了一下架子上的長劍反問道:「你是說我今日不能覓得一件好兵器了?」

「我是說,你這樣的人就應該待在書案旁,運籌帷幄,執筆棄戎......」少主嘆了口氣,將架子上的長劍撥開,「仗劍天涯的生活應該是我這種人過的。」

素生將目光從那把長劍身上緩緩移開,望向少主:「世上悲傷之事千千萬,我倒覺得不該有任何一件落在你身上,可你,不也都扛了?」

兩人會心一笑,時局變換,多的是身不由己。

少主看得出素生的執念,想到麻雀最近回來江南清窯苦想他一年一度的傑作,第二天一早便叫來麻雀看了那把讓素生目光停留許久的長劍。

「你教素生用摺扇是為了戲耍他,如今也該給他選個正經兵器了。」

「少主,我那可不是戲耍,好歹做過他的師父,我清楚沒什麼比摺扇更適合他了。」

「為何?」

「冬天用起來更暖和啊,哈哈。」麻雀這一聲假笑換來了少主當頭一擊。

「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氣量如此小啊?」

麻雀理了理頭頂的發鬏,嘟囔著把少主手裏的長劍接過去仔細瞧了瞧,「喲,這劍可真是鋒利,少主,你確定素生能用得着嗎?我聽說長安有變,而且那七年之約……」

「我知道,必要時還是要你護他周全。」

天色漸黑,整個江南陰沉可怖。

麻雀急匆匆地推開少主的房門,將剛剛收到的求助信遞給少主。

「花南城主來信,盡東叛變之事他們一直瞞着,十幾年前訴西城也早被屠戮,若不是見盡東越來越強開始綢繆攻佔花南,他們還不打算告訴我們。」

「真是糊塗啊,想不到花南換了那麼多城主,這獨善其身的特點還是一點沒變!」

「唉,雖然花南是我的故鄉,可我不得不承認這些城主的觀念都是些小人之見,他們以為交出主權換平安是多麼偉大的事情,可沒了主權,從一個國家變成大唐的一個附屬城,花南子民早就沒了保障……」

「麻雀,你說這盡東之變牽連了兩個城,怎麼就能不漏一點風聲?他們當真狠心到男女老少一個活口也不留嗎?」

麻雀沒有再回答,靜靜等著少主將整封信看完,兩個人一起陷入了沉思。

小屋裏的氣氛越來越凝重,他們沒法理解盡東人如何做到如此冷血,面對這樣大的殺戮,花南人又怎麼做到袖手旁觀……

盡東本來只是草原上的游牧小族,以前每逢夏季就到訴西草木蔥鬱的邊界放牧,積蓄多年,終建成小國。

後來李炎的父親帶兵征伐,盡東頑強抵抗,但無異於以卵擊石。

在看着訴西、月北都被征服后,盡東國主突然改了主意,將這小國恭敬奉上。

盡東看似沉默多年,實在蓄兵養馬,與後方故土連成一片。

信上說,盡東之變是盡東舊主洛普世一手策劃,他表面唯唯諾諾,降於大唐多年表現得比任何小國都忠誠,牛羊進貢頗多,所以李炎登基后特加恩賜,仍使其代行盡東護衛管理之責。

而大唐派來的官員第一年入住盡東后,連夜歡歌,醉生夢死,就被盡東城主洛普世取了首級。

供給壯大,盡東城池儼然成了一個前哨戰。

盡東人本就驍勇善戰,現又借地勾連,在洛普世的帶領下侵蝕了大唐之南的小國,用了三年的時間將戰火向訴西蔓延。

盡東與訴西共同享受上蒼的饋贈,但盡東以壓倒之勢破城而入,毫不顧及相鄰之誼不只將駐紮在訴西的大唐官兵殺得片甲不留,就連訴西的普通百姓也不放過。

這次屠城,盡東堵住城門欲將訴西人趕盡殺絕,並派人駐守訴西,將他還留在草原的子民接入城中。

這部分子弟不會再受飢餓之苦,訴西人也擺脫了人世間的噩夢。

他們已經開始了殺戮,就絕不會為了一點善心給自己留下後患,訴西人不可以活着,不可以在這片土地上活着。

盡東與訴西,本無仇恨,可是如今,再回不到從前。

為了生存,最惡不過人吃人。

盡東子民搬入訴西后掩埋了無數的屍體,他們彷彿在麻痹自己,清理完城池就絲毫不再提及訴西人,訴西的冤魂。

他們對統領感恩戴德,操戈練兵,為盡東擴大江山磨刀霍霍。

洛普世覬覦著更大的版圖,山雨欲來,大唐長安仍未得任何風聲。

直到現在,離盡東之變已十幾年了,麻雀消息這樣靈通的人才剛剛得知這一切,花南的隱瞞,花南的坐視不理讓麻雀心寒。

這樣的國家讓麻雀徹底失去信心,本來還打算跟隨少主扶正朝綱,等到輔佐到良君登基,就讓少主幫花南要回主權。

現在,他徹底失望了。

「訴西人遭遇劫難的時候,他們置之不理,現在自己有難了,又想起在大唐謀事的我,讓我無論如何通知大唐,出兵征討盡東,少主,你說,我……」

「花南是你的母國,我知道你那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不過,這事還是要管的,你先通知幫會看有無緩兵之策,欲要打敗盡東還是要靠大唐出兵。只是現在的李炎已是廢人,沉迷於長生之道,根本不理朝政,朝臣們都多久沒見過他的面了。現在兵權早就旁落,你覺得鹿凝會為了平息戰亂公然派朝廷兵馬鎮壓嗎?」

是啊,麻雀也在暗自思量,鹿凝那個女人,她正迫不及待地想辦法登上帝位,光是如何名正言順地堵住悠悠眾口就夠她焦頭爛額了,哪還有心思管這些。

「少主,鹿凝雖策算已久,但畢竟不得人心,她以為女皇那麼好做嗎?依我看,是時候推出素生了,只有依靠他的身份我們才可儘早拿到兵權滅了盡東!」

「不可……最起碼不是現在,麻雀,你先去打聽着盡東的動向,我再從長計議。」

「可是少主,現在已經火燒眉毛了!」

訴盟來回踱步,他感到手足無措,麻雀的催促令他心煩不已。

「我們去找素生聊聊吧。畢竟這是他的人生。」

兩人剛到素生房內,窗外就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常帆推門而入嘰里呱啦地喊道:「不得了,趕緊讓素生躲躲吧,風苔那臭小子快要殺到江南來了!」

訴盟看向常帆身後的阿九,趕緊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鹿凝因江南之事動氣小產,恐怕是要把責任怪到素生頭上。聽說鹿凝她……現在很不好,風苔怕是要來尋仇。」

「憑什麼?這小子是瘋了吧!」

「江南一事,不過是素生小施計策,鹿凝連皇帝都能控制,會這麼容易被打垮嗎?」

面對眾人的質疑,阿九也只是搖頭,人本來就複雜,而鹿凝是他見過最複雜的一個。

他想說鹿凝敢愛敢恨,可是……

「鹿凝如何了我也不知。不過,素生,我定會儘力護你周全的。」

「我與鹿凝的仇怨越積越深,這實非我所能掌控,風苔又與她結為夫妻,如今之變故,我與這夫婦二人的仇恨當真是冰上積雪,難以消融了。也許,是時候好好做個了結了。」

「素生,你想好了嗎?」

「嗯,你們教了我這麼久的武功,難道不想看看成效嗎?」

「好,既然避無可避,就正面迎戰吧。」

聽到素生的話,麻雀興奮不已,大唐,要換天了嗎?

素生與風苔約在澄野,本是想完成七年之約。

結果風苔讓人把澄野團團圍住。

「我不是來與你比武的,我只想讓你償命。」

「可我從未害人性命。」

「你就是這樣騙取我娘親的喜愛的嗎?以這樣無辜可憐的模樣?你覺得全天下都要圍着你轉嗎,我告訴你我不吃你這一套!你知道鹿凝如今有多痛苦嗎,我從未見過她這般模樣!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風苔嘶吼著,眼睛裏佈滿了血絲。

「風苔!你小子若是如此不講道理,就別怪我們也以多欺少,江南可是我們的地盤。」麻雀站在素生身邊,實在是氣不過。

「兵權在我手裏,我可以踏平整個江南!」

一聽到兵權,麻雀和少主的眼神都閃過一絲光亮,既然鹿凝在宮裏自顧不暇無法作惡,而風苔又親自把兵權送上門來,那盡東之事就有了轉機。

少主湊到素生身邊低語了幾句,素生遂上前去。

「既然我無論如何都跑不掉了,你還怕什麼呢?你如此恨我,為何不敢比試一番,憑自己本事親手殺掉我不是更解恨么?還是說,你怕娘親會怪你?」

話音將落,果然風苔劍已出鞘,電光火石般殺將過來,素生遂上前一一接招。

風苔每一劍都向著素生的喉嚨,看的少主一陣心驚。

而麻雀已悄悄退去。

這一切被舞陽看在眼裏,她擔心素生他們是為了纏住風苔尋求轉機。

風苔現在被仇恨驅使喪失了理智,虎符還在他身上馬虎不得,稍有差池鹿凝的心血就全完了。

她遂時刻尋找著時機,欲趕緊幫忙把素生拿下。

素生只憑一把扇子輕鬆地拆解著風苔的招招致命,他越來越相信除了自保以外他完全可以保護自己喜歡的所有人。

舞陽已悄悄潛到素生身後,拔劍相向,劍還未觸及素生頭髮,素生便已感覺到及時躍開。

舞陽遂直接與風苔雙向夾擊,直逼素生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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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仇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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